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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三:希望
 二九三:希望

 张嫣整个人倏然一震,头上的蓝田簪“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她却充耳不闻,倏的回头,面容带着狂喜与不可置信的神情。

 “好好,”她抱着女儿的肩膀,双手微微颤抖,眸如火焰“你刚刚说什么?再喊一遍给阿娘听听好么?”声音急脆之中,含着深深的犹疑和期待。

 刘芷仰着脸,看着面前的母亲,眨了眨凤眼,没有张口。

 张嫣的情绪也从狂喜之中慢慢的冷静下来。

 莫不是…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喜悦,反而生出了一种惧怕的心理,纷杂的想着:莫不是自己太过于希望女儿能够说话,所以生出了幻觉,这会以为好好刚刚真的喊出了声音。事实上,她依旧还是那个默默缩在自己世界中的女孩儿,不肯伸出头来看一看这个五彩缤纷的人世。

 几乎忍不住滴出泪来:有什么办法呢?

 做娘亲的总是为着自己的孩付出心力,无论悲喜好坏,都是自己的本能,无法放弃。

 她轻嗤一声,落寞的摇了摇头。正要抬头说话。刘芷忽然张了口,用一种缓慢但无比清晰的声音唤了出来,

 “阿娘,”

 声音略显生硬。可能是因为头一次说话,虽然这些年来,这个口型她随着母亲和身边的rǔ娘宫女做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用耳朵听到过正确的发音,音调带着一丝怪异。

 但无论如何,这是她第一次发出的有意义的音节。

 张嫣的混角扬起巨大的弧度,笑意忍不住从面上泻出来,于此同时,豆大的泪珠也哗啦啦的落下来,又是哭泣,又是欢笑,失态至极。

 椒房宫人从惊讶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纷纷跪在地上伏拜下去,贺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大公主”声音震耳。

 楚傅姆、荼蘼等人俱是又惊又喜,一时之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将行颜青从手足无措中回过神来,急道“臣去前殿禀报陛下喜讯。”转身便向未央前殿奔去,因为兴奋非常,连履带被挣断了都没有发觉。

 …

 未央前殿坐落在九尺高台之上,恢宏巍峨,重檐殿顶高啄,犹如一只雄鹰展开了他的翅膀,蓄势待飞,俯视着苍茫的龙首原和整个大汉江山。宣室殿东厢之中,太史令手持笏板,恭声道“陛下,臣昨夜夜观天象,见月冠珥戴之象。此象预示人主有喜…”

 “这样就好。”丹墀之上,刘盈微微扬眉,身上的玄端礼服整肃而又庄重,说实话,他是不大信真会有什么喜事的,但好的天象总坏的要让人高兴一些“只要大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连年战流离之苦,便算是朕的喜事了。”

 左丞相王陵年岁渐大,近卧huán病笃,不能理事,前上章奏自请致仕。刘盈已经是准了他的请求,并加其食邑安国五百户,备极恩宠。至于他去位之后留下的左丞相之位,由曲逆侯陈平替补,太尉周改任右丞相。御史中丞曹窟进位御史大夫。策书刚刚由中常shì捧了出去,任的左丞相陈平、右丞相周,以及御史大夫曹窟便到宣室殿来谢恩。

 殿én黄én通禀的声音尖细而又悠长“左丞相、右丞相,御史大夫进见。”

 殿中,玄端天在御案后起身,等待三位臣伏跪再拜之后,方笑道“三位卿家请起。”

 “臣谢过陛下。”

 “安国侯病重,诸位卿家初接权掌,还需尽熟悉本务,为国效力。”

 “诺。”

 仲hūn的光在宣室殿中投的老长,青铜兽首香炉的炉壁便显得格外的悠然了起来,值殿黄én的通禀声传进来“中宫将行颜青在外求见。”

 刘盈愕然抬眉,颜青是椒房殿的僚属,阿嫣素来不会在自己在宣室殿接见朝官的时候遣人过来,颜青却在这个时候来宣室殿,莫非阿嫣出了事情?

 还没有想明白,颜青已经是上了殿,满面喜气盎然,展袖再拜,高声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公主已经是开口说话了。”

 “当真?”

 刘盈振然而起,玄广袖因为他的剧烈动作而扬起大大的弧度,面上出惊喜之

 “臣岂敢欺瞒君上,”颜青满面都是笑意。

 刘盈道“三位卿家,它事改再议,朕却先行一步了。”回头吩咐管升“摆驾椒房殿。”

 “诺。”管升的声音也满是喜气。

 右丞相周瞧着皇帝远去的背影,轻轻笑道“却是想不到,太史所言天象,竟是在这儿应验了。”

 大公主生有耳疾,不能听物,到了六岁方能开口说话,也难怪皇帝如此喜形于了。

 “周丞相说的是,”御史大夫曹窟接口朗朗笑道“若是中宫能够尽诞下皇,是我大汉之喜了。

 谈笑间,已经是下了前殿的高台石阶。曲逆侯陈平忽的回过头来,望了望面前巍峨雄壮的前殿,以及位于前殿之后的中宫椒房,又向东方长乐宫望了一眼。

 …

 繁公主又花了三天的功夫,能够清晰的叫出“阿翁”的音节,又过了小半个月,学会了“大母”此后,仿佛打通了关窍,进展飞速。

 张嫣坐在椒房殿的重重珠帘之后,眉目焕发,一身大红明光锦凤纹曲裾,玄带绾系间,垂下长长的姜黄束红宫绦,雍容风,只觉得一时之间,人间静好,人生到此已经是极乐,别无所求。

 “好好今儿个干什么了?”

 殿中帘幕从中分开,随即又落下,刘盈刚刚从宣室殿回来,便问起了爱女。

 “她啊,想要掖庭的桃花,”张嫣咯咯一笑,偏头道“竟想要自个儿爬到树上去,摘漂亮的那一株。”眉眼疏朗。

 “不过是一束桃花而已,”刘盈笑道,不以为意“她要什么朕都给,只是不能自己去。太危险了,一个女孩儿,爬什么树做什么?明儿,我让人去渭水河边给好好折漂亮的桃花回来。”语意心满意足。

 张嫣静静听着,混角不自觉的扬起,觉得适意。慢慢的混角越扬越大,忍不住咯咯直笑。

 “你笑什么?”刘盈问。

 张嫣掩袖而笑“我笑你第一次听好好喊你‘阿翁’的时候的样,那么傻,难道不值得一笑么?”

 “胡说八道。”刘盈斥道,语意却也没什么怒意“当时实在是过于开怀,”毕竟,他与淮王父情分不重,见面的时候,淮王已经是六岁的男童了。繁公主却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付出了太多心力,见着她终于能够开口说话,jī动一些,也是正常之事“你还不是一样么?”

 他老神在在道“听说是谁在椒房殿哭的像是洪水似的,险些淹死了自己,还要我回来安慰?”

 “你…”张嫣脸一红,方要说话。

 “阿翁,”“阿娘”刘芷从殿外头冲进来,一头扎在张嫣的怀里,抬起头来,咯咯的笑着,雪白的脸蛋上尽是畅的笑意。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绪都被这样的童颜欢笑给染的柔和了,弯下,用帕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瞧你这一头汗的,跑哪里去玩了?”

 刘芷皱了皱眉á,想说些什么,但刚刚开口不久的她还没有法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于是将藏在身后的手捧出来,刘盈瞧的分明,在她小小的掌心伏着的,竟是一只青翠的蚱蜢,尚蹬着腿,极有活力的样,怒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长公主的?竟让她去碰这些东西。”

 刘芷身边的rǔ娘和宫女俱都跪伏下来,面上神情惊惶。

 张嫣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倒不是怕这样的虫,自己小时候的时候,再多的这些也是见过的,只是越长大了越爱洁,渐渐的就再不肯碰这些了。刘芷这时候还小,xìn情又活泼,对虫草有些兴趣,也都是有的。

 于是握了握刘盈的手,抱着刘芷笑道“好好喜欢它?”

 刘芷从微微惶惑中回过神来,低着头看了看手中的蚱蜢,又看了看张嫣,慢慢道“喜…——”

 这些,她开始慢慢学着这些日常用语,一点点的积累,虽然十分辛苦,但也从中发掘出与人jā的乐趣,渐渐乐,也将对于张嫣的依赖慢慢的消解了一些。

 “你吓到好好了。”张嫣瞪了刘盈一眼。

 刘芷刚刚学会开口说话,正是对身边事物好奇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自己的触角,感受着这个奇的世界。这个时候,正是父母应该给予支持和善意称赞的时候,稍稍一点的斥责,都可能对她的心理造成阴影,从而重缩了回去。

 刘盈不免有些气弱,却道“好好身边的宫人应该好好整顿一下,咱们是让她们好生伺候着好好,可不是让她们看着好好胡来的。”复又怒道“一个公主,跑去抓蚱蜢,像什么话?”

 张嫣咯咯一笑“你不是说她做什么你都不管么?”眼光戏谑。

 “阿嫣,”

 刘盈声调沉渐“好好她是女孩。”

 “女孩怎么了?”张嫣不以为意“我小时候也是胡闹过的。淑女那是长大了的事情,现在她也不过是个孩,开心一点就好。等她长大了,我会好好教她的。”

 刘盈无奈的看着,在很多事情上,他总是说不过她,但是看着容颜明媚的,也不自的回忆起她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阿嫣可真有几分野xìn,渐渐的长大了,落在自己眼中,容颜脾xìn,无一不好…“阿嫣,”

 刘盈忽然唤道。

 “嗯?”张嫣抬起头来,眉如远山,眼若清泠泠的杏核。

 刘盈的眸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黯下来。

 珍珠织成的帘微微震dàn,漾起一片波làn。刘盈温柔的看着,忽然道“好好都已经开口说话了,”声音喑哑“你也该给我生一个儿了?”

 她的面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泽,嗔道“你胡说什么呢?”眼波转,仿佛有水意动。

 椒房殿中的宫人,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了下去。刘盈轻笑,用手指梳理着的青丝,瞧着它们在自己的指间转,暗夜温柔“我可不是胡说,阿嫣,”俯身撷住了佳人混上那一抹鲜的亮。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张嫣已经是翻过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一双修美天足微微晃dàn,

 “想要儿,你总要自己努力。”

 语气俏皮得意,一副孩般的畅模样,

 椒房殿的珠帘微微垂下,遮住了富丽堂皇的朱红颜色,刘盈的呼吸声慢慢显得重起来,看着面前的娇媚女,深深道“悉如阿嫣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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