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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一七二:柔肠
 出了廷尉府,张嫣行在长安街头,忽然有些茫然。

 “娘娘,”荼蘼亦步亦趋的跟着,劝道“既然已经看过许大人了,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不要。”张嫣摇摇头道“我还不想回去。”

 待到四周行人渐渐萧条,张嫣愕然回神,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城陵里。抬起头来,面前门宅俨然,玄漆门楣之上悬着隶书匾额鸣雌亭侯府。

 张嫣不自的苦笑了一下。

 很多年前,她初见许襄,就是在这座侯府之中。

 “荼蘼,你替我去敲门看看。”她道,见荼蘼走到门前举手敲,忽然又道“算了---物是人非,人家也未必乐意见我,咱们回吧。”

 忽听得身后“哐当”一声,正门敞开,许负悠然的声音传来“张皇后既然已经到了门前,便请进来一叙吧。”

 据张嫣所知,许襄在任治粟都尉之后,便自己开府独居,搬出了姐姐的侯府。这些年,鸣雌亭侯府因长久无人居,便有些冷清破敝。老管家在正堂之侧搭起了茅屋,挂起白幛,为少主人停灵,妙龄‮妇少‬穿着孝服跪在堂下,神情有些呆滞,见张嫣走过来,抬头望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洒下一把纸钱,哗的一声,火光一亮。张嫣瞧着有些眼,这才想起,正是当许襄在东市救的歌女。

 “因为阿襄是陛下赐死,不能依着常理停灵发丧。”许负叹道“我亦只能这个样子,等到入了夜,将他送到城郊,择地安葬。”

 此情此景。张嫣亦心中难过。在灵前真心实意的吊了一礼。又问许负道“我以为。裴夫人远游在外,轻易不会回长安呢。”

 “本来是不想再回长安这个是非地地。”许负淡淡笑道。“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命遭死劫,我自然得回来送他一程,为他办后事。”

 “我这个弟弟,为人孤高。”许负笑笑道。“为官多年,也没个好的人。又不肯娶正,家中只有一房侍妾,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我不赶回来,难道让他曝尸荒野不成?”

 张嫣惭然道“裴夫人相术已通神灵,早就算到令弟命相受我所累,这才一直对我有怨怼之心吧?”

 许负摸了摸收殁幼弟尸身的棺椁,神情既有些痛楚。又有些奇异。许久方道“按理说。阿襄走到今这步,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情偏执,其实怪不得娘娘。但许负到底不是完全脱俗之人,胞弟赴死,总还是有一份幽怨之心难消。”

 “那你为何还要成全我来到这个时空?”张嫣不解问道。

 若许负当袖手旁观,则她会在两千年后地那个时空生活下去,也许快乐,也许痛苦,对属于所有这个时空地人事一无所知,而许襄也许终生不得志,不会出人头地,但总能平安碌碌终老。

 一切都会好好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历史年轮如同史上所载一样慢慢滚过,没有人会知道另一种可能,这样对许负而言,岂非更好?

 许负沉默了一会儿,仰首道“天命所定,既有机缘参透,纵然我不行之,终究会如是运转。哪里来地半分侥幸?虽然我因此失去了一个弟弟,但大汉百姓这些年来得你之益,所获颇多,也是抵得过了。”

 那么,我和刘盈的姻缘呢?

 张嫣忽然很想问许负,我和刘盈,到底能不能结得善果,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许负方受丧弟之痛,自己却以儿女私情事烦之,未免太过分,于是咽了口,自嘲笑道,张嫣,你和他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竟是还存奢望么?

 “对了,”许负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是我适才去廷尉府接他回来,为他换衣裳时,在他怀中找到此物。猜想是娘娘旧物,不敢私留,原物奉还。”

 “这是?”张嫣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个小小地锦囊。

 它用陈留白绢纳成,针脚糙,显见当初制它的人女红上很是欠缺,水洗多次后显的有些发黄,但却被人用十二万分心意珍藏起来,边被经年摩挲的磨损上翻,又重被的平整。

 她看着这个小小地锦囊,忽然间,鼻子发酸,想要恸哭。

 那是七年前,她交给许襄的锦囊。

 七年前,她年纪还小,自以为要效仿诸葛孔明,于是了五个不同颜色的锦囊交给许襄,手艺并不好,但敝帚自珍,很有些得意,特意嘱咐他后要全部还回来。

 后来他还了自己其中四个,却对自己说,那个白色锦囊丢在战场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是一个锦囊而已,她也没有太在意。却没有料到,他一直瞒着她,藏在了离自己心头最近的地方。

 临死之前,在廷尉狱中,许襄那样特意的想要怒自己,让自己负气离去。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那么恨自己吧?

 对着这个将线脚磨平的锦囊,纵是再迟钝,在这一刻,她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下去,这些年,许襄对自己的若有若无的情意,她一点也不知道。

 他死去了,她才知道他对自己地情意,这份深情,她却已经再也找不到法子偿还。

 一切在开始之前,就已经了断地干干净净,再无回头的可能。但是,如果早知道如此,那个长安街头偶遇,她一定不会再叫住他,与他做一个易。

 张嫣拭去了眼泪,将锦囊递还给许负。道“这个锦囊既然是许大人心爱之物,我不敢夺之,不如陪着许大人同葬于地下吧。”

 “怎么?”许负微笑道“张皇后不是不喜欢自己地私物落在别人手里么?”

 张嫣淡淡笑道。“不过是一个锦囊而已。算做一个念想吧。”

 纵然从不曾去爱,但是在知晓他的一片深情地时候。她狠不下心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负张口想要拒绝。然而想起弟弟一片痴心,到底不忍心,叹了口气,重新接了回去。

 “你后打算怎么办呢?”

 许负笑笑道“襄弟生前。还留下了一个方满周岁的儿子,已经是许家唯一的血脉,我打算带着他四处云游,此生必不再碰功名二字。”

 “如此,”张嫣想了一会儿,竟也只能道出两个字“也好。”

 七月十,灌婴攻入长沙国都临湘,长沙王吴贺疯狂的屠戮了子儿女。之后自尽。先王臣的两个子嗣吴回。吴锦也在战火中被下臣杀死,长沙王无后而除国。汉庭在原长沙国故地上设长沙郡。

 中元节,鲁元长公主同惠帝往长陵祭拜高祖,时人讲究事死如事生,陵官将陵园打扫地一如生前,坐卧起居,纤尘不染。

 听刘盈嘱咐侍从将长公主送回宣平侯府,鲁元掀开车帘,奇道“陛下不回宫么?”

 “头还早,”刘盈站在陵前笑笑道“我想去新起地西市看看。”

 “先人还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鲁元殷殷劝道“陛下身份金贵,却总喜欢微服私访,若是不慎遭遇刺客,岂非让母后和阿嫣担忧。”

 “如今天下太平,又在长安城内,哪有那么多刺客。”刘盈不以为意道。

 长安西市,设在横门之外绵延到横桥之边,来往更多的是住在城郊地百姓。虽不及东市繁华,却自有一种俚俗之处。

 西市正中,有一群人正在斗狗,四周百姓围观,纷纷为自己下注的斗犬喝彩。

 只见当中那头发黑地斗犬神勇非常,将对手咬的节节败退,赌输的人叹息了一声,颓然付了钱,慢慢散去。

 “娘子别丧气,”荼蘼劝道“没准,下一注咱们就赢了呢。下一注咱们赌适才那只黑将军,它凶的狠,一定能通杀四方的。”

 “输也好,赢也好。”张嫣叹了口气道“我觉得都没意思地紧。还是换一家去玩吧。”

 七月末,长安的暑热还没有完全消退下来,张嫣的头上沁了一层薄汗,接过巾帕擦拭,回过头来,看见了刘盈,先是微微嘴角上翘,又慢慢的板下来。

 “舅舅怎么学我到西市来玩耍?”她嗔道。

 刘盈正要答话,忽见阿嫣面上神情变的惶急,听得身后劲风飒然,向一侧躲避,一支重箭堪堪的擦着自己身子过。

 “还不快快救驾。”韩长骝的声音骤然拔高,市中围斗狗之辈,一哄而散躲避,远远跟着的期门军迅速的围了过来,将二人护在其间。搜寻着持箭之人。

 “小心。”刘盈拉着张嫣躲避在一家市肆屋檐之下,以躲避暗处地箭。期门军在他们身前围成圈,然后四散地找寻刺客,不多时便格斗成一团,刺客不过十数人,虽彪勇善战,但也渐渐支撑不住。

 张嫣惊魂甫定,长了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刺客这种生物,直面到自己面前。

 “启禀陛下,”侍卫长郦疥上前禀道“刺客大致已经伏。”

 “嗯。”刘盈点点头道“留几个活口,由廷尉府审问来路。”

 “诺。”

 郦疥应道。

 许久不见新的动静,期门军地守卫便慢慢松懈下来,但还是不敢放松。忽听得一人暴喝道“还有一名刺客。”附近的期门军上前格拿,五石的弓箭在离弦的时候被喝了一下,微微偏离了准头,竟不是对着刘盈,而是向着他身后的张嫣面门来。

 果然不该窜门看抄袭八卦,于是又一次踩点。

 本来打算多加一点字数给大家的,也赶不及了。

 咳。明天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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