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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可以说,从杨逸到家之算起,前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第二天钱塘知县蒙兆年、和杭州知州陆惜禹相继登门,请他游湖。

 杨家便在湖边,这倒方便。

 江南对大宋太过重要,因此新对江南的经营十分用心,两浙路的经略安抚使、提刑使、转运使都换人了;

 此刻的杭州于大宋而言,就相当后世的上海之于中国。杭州的粮食、丝织、瓷器、酿酒、刻印、造船等等,在整个大宋占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同时杭州还是大宋最大的对外贸易港。之一,海上贸易极为发达。

 蒙兆年和陆惜禹能留任,是因为他们对新政表示了合作,否则绝对不可能留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年关之际,虽然不是最好的游湖季节,但湖上同样是画舫如织;

 那些官宦豪富,贵家弟子携盛装丽人、青楼名游湖,管弦丝竹盈耳,蹁跹的舞影,无羁的畅笑通宵达旦,何曾管过什么季节?

 便如当初钱塘名苏小小一般,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西湖永远就是这般波光潋滟的模样,冬看断桥残雪,听柳闻莺,秋赏平湖秋月,不曾有过一时寂寞。

 众人自钱塘门循湖而行,到白堤,陆惜禹找来一艘大画舫就在这里等着,既然是游湖,陆惜禹他们自然少不得把卓子桂也请来;

 一同游湖的还有杭州学政钱淡,包括李逸和卓子桂过去的一些同窗如唐德全等,甚至连号称杭州四大才子的杨时隐、钱穆等人也在,当然,他们现在不敢再自称杭州四大才子了。

 而不可或缺的,自然还有杭州城里的那些名如袁忆君、吴娇儿、李奴奴,个个艺不凡,无不是杭州城是名声最响的名

 有她们点缀其间,鼓之以琴瑟娱之以歌舞,引之以玉…盏,才能让气氛更加融洽。

 杨大官人照例会把清娘带上,因为清娘喜欢这种文化氛围浓厚的文人聚会,而杨大官人自己也没打算干什么坏事,带上清娘无妨。

 和唐德全以及杭州四大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杨逸一笑置之,还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以免去他们的尴尬;

 他身份不同往日若再和这些人斤斤计较往日的那些零狗碎怕是自己都会鄙视自乙

 画舫很大,四面垂幔半卷,人坐舫中如卧清波,中间泥红小火炉上已略好佳肴,醇酒斟满了玉瓯;

 乃一声,画舫滑离堤岸,笙歌遂起,漫舞随来气氛也变得轻松而热烈,游上寒风吹不散;

 船刚行出不远,清娘就不住好奇地问道:“杨大哥这便是断桥吗?好生奇怪,这桥并不见断开啊?”

 杨逸听了不呵呵而笑,其实不怪清娘,相信许多没有到过西湖的人,光听桥名,都以为断桥是断开的;

 他轻声解释道:“清娘,是这样,每当瑞雪初霁,站在那边的宝石山上向南眺望,西湖银妆素裹,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断桥的石桥拱面无遮无拦,在阳光下冰雪消融,出了斑驳的桥栏,桥的两端还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依稀可辩的石桥身似隐似现,而涵中的白雪奕奕生光,和桥面的灰褐色形成反差,远望时似断非断,故称断桥。”

 清娘听了很是向往,可惜今冬杭州虽然下过雪,但如今雪早融尽,无缘得赏断桥残雪的美景,只能等来看看是否再有瑞雪了。

 杨逸虽然和陆惜禹一样同是四品官,但此四品和彼四品相差就大了,一个是地方知州,一个是天子近臣。所以,杨大学士还是被推到了上首。

 有歌有舞,自然就得有诗有酒,陆惜禹举杯请酒,恭敬地说道:“杨学士乃是杭州之骄傲,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今次朝廷为天下计,大力裁撤冗兵,想来定是少不得杨学士谋划…”

 “陆大人过奖了,莫说定国安邦非我所能,便是裁军之事,我也只是听令行事而已啊!”杨逸立即抢断并澄清,什么武能定国,文能安邦的,这种高帽最好别戴啊!

 “杨学士太谦虚了,太谦虚了!”陆惜禹作为官场老油条,立即看出杨逸对之前的话不感冒,连忙转换话题道“杨学士劳苦功高,难得回乡安享片刻清闲,再以国事扰烦杨学士确为不妥,这样吧,咱们今只论诗词文章,如何?”

 这一提议立即得到杨时隐等人的热烈呼应,袁忆君这几位名也罢去歌舞,只留一片淡雅的琴声,然后一个个带着香风甜笑,纷纷入桌侍酒,只是见杨逸带着人美如诗的清娘在身边,才不好多往他身边凑。

 一杯醇酒诗一首,杨时隐、钱穆、唐德全等人轮诵自己的得意之作,大都是以西湖为题材:

 湖上清波澹,画船不时错而过,传来一片清歌畅笑,他们所作的诗词倒也都应景,只是没什么出彩之外。

 陆惜禹让杨逸对众人的诗作点评了一翻,杨逸推却不过,只得略加点评。

 其间袁忆君趁着替他斟酒的机会,终是坐到杨逸身边,她姿颜绝,娇媚动人,一袭白裘貂衣,衬得一张娇靥如花放,淡淡幽香闻之醉,声音清脆婉转如出谷黄莺。

 陆惜禹等杨逸点评完,才含笑说道:“杨学士才名满天下,陆某不才,也凑首劣诗,只当抛砖引玉,还望杨学士指教。

 “陆大人过谦了,您有大作,我等只有洗耳恭听的分,还请陆大人快快诵来。”

 陆惜禹倒也不矫情,饮罢诵道:

 湖气冷如冰。

 月光淡于雪。

 肯弃与三潭。

 杭人不看月。

 好!大家齐声喝彩,杨逸对袁忆君笑道:“忆君姑娘,陆知州出此佳作,我本该敬酒三杯以表钦佩之意但我这种鲁男子前去敬酒,只怕陆知州嫌弃,不如这样,便请忆君姑娘这等美人儿去敬想必陆知州定然愿意,哈哈哈!”

 袁忆君嫣然一笑答道:“杨学士龙璋凤姿,才绝天下,岂是等闲的鲁男子,不过杨学士有命,奴家自然是乐于效其劳,且陆知州如此佳作,也确实值得奴等敬之。”

 “说什么凤璋凤姿想当年我可是杭州有名的子没准忆君姑娘当初还在背后鄙视过我呢哈哈哈!”

 袁忆君一边给陆惜禹敬酒,一边连道不敢,陆惜禹也哈哈笑道“杨学士此言差矣,人不风枉少年,想当初,苏大学士在杭州,还不是闲来携美畅游,此乃文人之韵事杨学士谓之为子,殊为不妥,殊为不妥啊!”一旁的李奴奴接过话头笑道:“陆知州莫上了杨学士的当杨学士左右而言他,只怕是不想让众人听他的佳作哩。”

 陆惜禹似乎恍然大悟,立即笑道“对对对,还是奴奴姑娘细心,想必大家与我一样,都是期盼已久,杨学士请!”

 杨逸确实有那个意思,被李奴奴一语道破,他不一捏美人儿的下巳,佯瞪了她一眼说道:“就你机巧,等下我要是被罚酒,你可要陪着我喝!”

 “奴家求之不得。”李奴奴倒是坦白,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杨大学士装模作样地摆了摆谱,众人不屏住呼吸等着,毕竟他的名声实在太响了。杨大学士望着一湖山水,长饮了一杯,洒道:

 山外青山楼外楼。

 楼外白云绕轻舟。

 莫道瑶台多绝

 人间西子更风

 淡定!淡定!这是冬天,不会打雷。话虽如此,杨大学士还是不抬头看了看天!很好,确定不会打雷了,长舒一。气!

 众人愣了愣,随即暴出一片热烈的喝彩声,杨大学士就是杨大学士,果然是出手不凡,这诗由静处下笔,让人仿佛立于高处眺望杭州,把东南第一州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可有谁知道杨大学士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一首爱国诗被他改成了这样,幸好时人不知,否则换来的恐怕不是高声喝彩,而是无数的砖头。

 当然了,历夹已不是原来的历史,汴州大概也不会再沦陷,林升也未必再有‘直把杭件当汴州’的感慨不是?

 杨大学士自我安慰一翻后,为了转移众人视线,喝了袁忆君、李奴奴的敬酒,便说道:“方才只是一时戏作,让大家见笑了,不过各位想听佳作也不难,清娘,该你了!”

 一船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望向清娘,纷纷叫好,如今谁不知道杨家有一才女,才绝一时,可以说大家对清娘的期盼犹甚,纷纷表示洗耳恭听。

 好在清娘见惯了大场面,并不因此怯场,她人淡如菊,风韵如诗,向大家谦虚几句,便也宛然诵道: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转千帆舞;

 彷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

 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暮。

 学诗漫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

 风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

 清娘这曲《渔家傲》诵来,连杨逸都惊诧不已,因为这词和她以往的婉约之风迥然不同,即有苏东坡那种豪放大气的意韵,又有李太白那种神仙中人的飘逸、不沾凡俗的风骨,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杨逸也不连连叫好,别人就更别提了,小姑娘倒是显得很淡定,似乎宠辱不惊,杨逸可不管她惊不惊,高兴之余亲自斟酒敬了她三杯,把她灌得满脸红霉,梨窝嫣然。

 袁忆君当即调琴配曲,把杨大学士的诗和清娘的词化作动人的歌声;

 附近画舫的声畅笑不由得静下来,许多画舫慢慢靠过来,人人侧耳倾听,一曲唱罢,满湖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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