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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放过彼此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百里长空看着街道上的如龙车马和川不息的人群,想起他曾邀约娉婷元宵节一起赏灯,只不过那时他并不知道她已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化名无名的幽王景容止暗动芳心。

 也许,他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和娉婷一起赏花灯了,那个幼年时言笑晏晏的小女孩永远定格在了初逢的那一年。

 如今的钟离娉婷,已经和幽王剪不断理还地纠在了一起。不管是无名还是景容止,娉婷对他总是不同的。她会嗔痴怨怼会嬉笑怒骂,那么多的感情都是为了他,而对着百里长空,娉婷只会淡淡地,清清浅浅地笑。

 百里长空暗暗叹口气: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娉婷,可感情的事,偏偏无关先来后到。

 信步混入人群中,百里长空想,既然娉婷不来,他便一人赏这花灯好了,约定他一个人守着就好,这种日子他总归是要习惯的。

 钟离泽已提二皇子景容仁处理,景容仁心狠手辣,钟离泽办事不力还将他的布局破坏殆尽,自然是不得善终。幽王景容止和娉婷都算是各自了了一桩心事,也斩除了二皇子的一支势力,算是初战告捷。只是幽王今毒伤未愈又添新伤,傍晚时分还在凤于九天里休养,娉婷给他熬制了一些汤药服用,看这情形是要留宿在那里。

 “你瞪着本王做什么?”景容止躺在娉婷的榻上,换下一身锦绣华服,他偏偏要换上娉婷所穿的那种素锦白裳,将束发的玉带解下,一头乌发散落在枕上,看起来美得像一幅仙人画。

 娉婷站在榻旁看着他,淡淡道:“人也醒了,药也喝过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扬起长眉,景容止不满道:“你这是在赶本王走?”

 娉婷注视着景容止,这人非要以一副无名惯常的装扮出现在她眼前,干扰着她的定力和判断。凉凉地扫了一眼榻上的景容止,娉婷点点头:“是,你该走了。”

 逐客令已下,再赖着不走可就不成了,常人被如此直白地撵着都会抬脚便走,更何况是自傲的景容止。登时景容止就掀开锦被,起身下便要离开。

 “小心!”娉婷看他脚步虚浮,起身过猛险些站立不稳,下意识就冲口而出,待她反应过来时,双手已伸出去扶住了景容止。

 “松开!”景容止看也不看她一眼,沉声道。他中毒清醒之后,太医便警告过他,毒素无法祛除干净,所以他的武功不能再用了,否则毒素深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今他先是为消除二皇子疑虑自伤,又为了救娉婷而妄动武力,伤上加伤。原本提着精神与她斗嘴,谁知她竟然二话不说就要赶他走。

 娉婷也是伸手扶住他的时候才惊觉,景容止的真实状况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好,他醒来之后一直与她斗嘴调笑,她还当他刚才不过是一时晕厥,这才要赶他走的。16014645

 景容止看着娉婷只是抓着他的手臂也不说话,心底更是气闷,又低喝了一声:“松手!”

 娉婷不放,转而说:“我瞧你身子还不大好,你自己走太危险了,还是传出那些暗中保护你的影卫带你回去吧。”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娉婷一眼,她还是要赶他走!

 伸手一强硬地掰开娉婷的十指,景容止冷笑道:“本王自己的身子无需你时刻记挂。你要本王走,本王即刻便走就是了。”15c8J。

 出娉婷的搀扶,景容止明显地摇晃了一下,但他却一丝示弱的样子都没有,强拖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走到屋门前,拽开门,踉跄着走了出去。

 “…”娉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嘴想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说过,钟离泽的事情一了,她便身出这阴谋诡计,寻一处山高水远的地方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幸运的话,她还能遇到一个携手白发之人,最不济,也就是孤老终身了。

 所以,她不能再和已经恢复了自己身份的景容止再纠下去了。今与景容止一别,或许就是永诀,她方才想告诉他,但还是没有开得了口。

 最终,只是传了一名守卫进来,让他护送景容止回府,并且捎一封她的书信给他。

 景容止身子不好,走得也慢,还没走出多远,就被那名奉命而来的守卫追上了:“幽王,这是楼主命我给你的亲笔书信。还有,她命我护送你回府。”

 景容止伸手接了书信过去,却回绝了护送的好意。钟离娉婷既然是赶他走,何苦再派人来送?就算她现在来送了,他也不稀罕。

 拖着病体慢慢走出娉婷的私人府宅,自那她将府宅前的匾额斩裂就再也没有挂过新的匾额,这座府宅成了真正的无名府宅。

 走在路上,景容止将娉婷派人转交给他的信打开,只匆匆看了一行,他狭长的凤目就眯了起来。

 “见字如晤,景容止,我要走了。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再见到你,虽然你已不是我所心心念念的无名了。这封信,我早已写好,只等钟离泽的事情一了结,我便终于可以心无挂碍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昔ri你曾舍生救我一命,风波楼也原本就是为你而创,如今我便正式转赠于你。至于你我二人之间,恩怨纠葛浮云过,我会试着放下,希望你也能放下。他年若有缘再见,但愿你我已寻得那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娉婷祝你得偿所愿。”

 景容止狠狠攥着这封信,好一句“恩怨纠葛浮云过”好一句“我会试着放下,希望你也能放下”好一句“祝你得偿所愿”!

 慢慢地点了点头,钟离娉婷,如你所愿,你我二人之间恩怨纠葛如过眼浮云,我会如你所言放下这段过往。蹒跚地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没有抑制住口的起伏翻腾,景容止猛地一顿。

 “噗——”

 一口鲜血而出,他直直向前栽倒,手里那封已被攥紧褶皱的信已被鲜血染红,松松散散地掉在了一旁。

 翌清晨,一夜未合眼的娉婷在凤于九天见到了百里长空,他的脸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

 自从决定将风波楼转赠给景容止,为他所用之后,娉婷便不再将人遣出去做事,自己也终于换下了那身常年穿着的素锦白裳。今她着了一件藕荷衣裳,乌黑亮泽的发挽着,让百里长空又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风千雨吹寻。收回停驻在娉婷身上的视线,百里长空道:“钟离府出事了,昨夜钟离泽不知怎么杀了狱卒逃出,今早却被发现被人捅死在大夫人庄氏的屋子里。而大夫人庄氏,也吊死在了屋子里的房梁上。”

 大夫人庄氏死了!

 娉婷略微一沉,大夫人庄氏是二皇子安在钟离泽身边的细作之事,她也是从风媒那里得到的消息。原来,她自幼在庄家长大,与庄家如今的掌舵人以兄妹相称,甚至还有了私情,生下了所谓的侄子庄镰。而庄家,正是二皇子生母柏贵妃的一支远亲。此次告发钟离泽,正是她受了庄家的指使,不过与乌雅尔分割家财,应当是她与庄镰二人的主意。

 “你怀疑是二皇子派人下的手?”娉婷问百里长空,杀人灭口,这是最稳妥的保密办法。

 百里长空点点头:“极有可能,不然钟离泽怎么会从狱中逃出。也许,二皇子是想做出钟离泽逃狱回家,与企图卷家财而逃的大夫人庄氏发生冲突,庄氏逞凶杀人之后畏罪自杀。”

 反正只要说得通,就没有人胆敢咬着二皇子不放的。

 百里长空担忧地看了一眼娉婷:“二皇子盯上钟离泽,无非就是因他家财万贯,可以替二皇子聚敛财富。如今,你风波楼主的名号传遍天下…”

 娉婷微微一笑:“你担心他会找上我?”

 百里长空点点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轻轻舒了一口气,娉婷轻笑道:“幸好我聪明,就怕这些麻烦事上我,所以我已经准备将风波楼的产业都转赠给景容止了,他想报仇,金银财物总是用得着的。”

 提到景容止,百里长空的脸色又是一暗,娉婷敏锐地觉察到了,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昨夜走时他便情形不太好,被自己赶走许是生了气,还将她派去护送她的守卫给回绝了。

 “景容止他…他还好吗?”

 百里长空叹气,探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娉婷:“这便是我要同你讲的第二件事。”

 娉婷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瞧,脸色急速变了。

 那是她昨夜命人转交给景容止的信,如今平整的白纸上满是褶皱,更触目惊心的是上头斑斑点点的血迹。她抬眼一瞧百里长空,他看了她手里的东西一眼:“这是在幽王身边找到的,他昨出了你的府宅没多久,就伤重不支,吐血晕过去了。”

 百里长空看娉婷一急,连忙安抚她:“幸而跟随他的影卫及时将他带回王府,皇上已命太医诊治了。只是…”

 娉婷睁大眼睛瞪着百里长空,急切地问:“只是如何?”

 “情形不大好。”

 百里长空一句话犹如一道炸雷响彻娉婷的耳边,她呆呆地靠在身后的白墙上,心中揪成一团又一团:景容止,我都说了要走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要不要去幽王府看看他?”百里长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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