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横生枝节(三)
背叛…
蓦哥背叛了温侯么…
坐在彭城内一间酒家内,张辽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方才遇到陈蓦的那一幕。
只不过短短三年,当初在雒
赫赫有名的陈奋威,竟然堕落到如此地步,竟将随身佩剑抵当,去换一女子头上的发簪…
不由地,张辽眼中
出几分火气,一捏右拳,重重一拍桌案,沉声喝道“店家,拿酒来!”
“是是…”
正在柜台盘帐的掌柜一听,两步并作一步,从厅旁角落捧来一坛酒,恭恭敬敬放置在张辽面前,随即瞧了一眼地上的空坛,小心翼翼说道“都尉爷,酗酒伤身,须节制啊…”只见张辽虎目扫了一眼那掌柜,也不搭理,伸手拍开酒坛的封泥,单用左手便握起了那重达几十斤的一坛酒,将内中的美酒湍湍倒在桌上的空碗中。
掌柜一见,摇头暗暗叹了口气,对于眼前这位兼领彭城守备的骑都尉张辽,掌柜在这些日子的接触倒了有了几分熟悉,是故才敢出言劝说。
在掌柜摇头离开后,张辽端起那碗酒一饮而尽,随即长长吐了口气。
蓦哥…
--时间回溯至三年前,大汉京畿雒
--
那时,张辽年仅十六岁,原属并州刺史丁原麾下士卒,然而待董卓杀丁原而夺其众之后,张辽便被整编到了西凉军中,作为温侯吕布帐下大将郝萌手下的士卒,担任伯长职务。
以区区十六岁之龄,担任伯长职务。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张辽自己也这么认为。
不过说到底,此西凉军非彼西凉军,并非是相国董卓寄以重望的军队,充其量只是值守城门、维持治安的哨兵罢了。
那一
夜里,张辽与几名士卒同伴在皇宫内巡逻,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们便谈起了一些近期的失态。
“听说了么。辽哥,这些日子,雒
出现了一个刺客,已经陆续宰掉了不少讨黄巾有功的将领…”一名士卒
低声音说道。
“哦?有这回事?”张辽愣了愣。显得有些诧异。
“怎么?辽哥连这事都不知晓么?雒
城内已经传遍了…”另外一名士卒惊讶地说道“好像是叫什么陈蓦的…”
“颍川黄巾陈蓦?”张辽犹豫说道,显然。也多少也曾听人说起过。
“正是!”一名士卒点了点头,咽了咽唾沫,
低声音说道“数月内,已有不下两百余位将官遭到刺杀,其中大多是官职在都伯以上的武官,真不知那刺客究竟是人是鬼。竟能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将那些位将军逐一暗杀…”
“呵!”张辽轻笑一声,并不是很在意。
说实话,张辽的武艺并不会比城中那位都伯、裨将之类的武将逊
,只不过是出身并州的他根基不深。没有门路向那些将军自表才能罢了。
然而,那名士卒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张辽的注意…
“听说前些日子,连中郎将卢大人的副将宗正宗将军亦被那刺客所暗杀,府内上下百余护卫尚未瞧见那刺客面容便被打晕…”
“什么?”张辽微微皱了皱眉,诧异问道“悉数被打晕?府内百余护卫?”
“啊!”那名士卒点点头,语气诡异地说道。“整整百余人啊,皆在值守时被打晕。那时骑都尉曹大人与司隶校尉袁大人不是来前往调查么,却听那些侍卫言道。[夜里不曾发觉有丝毫风吹草动]…”
“…”张辽微微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在那百余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悉数将其打晕,并趁机暗杀副将宗正,张辽自思…办不到!
“有人说,那是战死的颍川黄巾士卒变作厉鬼前来索命…”
望了一眼那名一脸神秘兮兮的士卒,张辽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人,岂是鬼
耶?”
说着,一行人路过皇宫东苑内的一座宫殿,不知为何,张辽猛然感觉后背泛起阵阵凉意,只见他下意识地握住手中的长
,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隐约间,他发现那座宫殿的窗户
隙中好似有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一闪而逝。
“…”张辽微微皱了皱眉,回顾左右问道“此何处?”
左右或有知情的人,低声说道“辽哥,此乃太子妃唐氏寝宫…”
“唐氏么?”张辽皱了皱眉,抬脚便向那殿门走去,却被左右急忙拦住,连连劝道“辽哥不可,太子妃唐氏深受何太后宠信,倘若惹恼了她,我等哥几个都没活路啊!”见身旁几名要好的士卒连声苦劝,张辽遂罢了闯入殿中搜查的打算,但是方才惊鸿一瞥间那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却使叫他难以忘怀…
回去时路过西苑,张辽在路上遇到了那位曹骑都,也就是骑都卫曹
,此时,曹
正从皇宫内董卓的别院返回自家府邸。
“曹大人!”张辽抱拳行了一礼。
“唔!”曹
点了点头,笑呵呵说道“辛苦诸位了,宫内可有异样?”
“不曾!”张辽抱拳说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点了点头,曹
抬脚便要走,张辽见此正要离开,却见曹
没走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用带着几分莫名的口吻,低声问道“那…东苑呢?亦是毫无动静?”
“…是!”张辽疑惑地望了一眼曹
,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哦!”只见曹
仿佛释然般点了点头,一转身离开了,留下了思绪万千的张辽。
&2000nbsp;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张辽并未放在心中,然而半月之后。他忽然听说骑都尉曹
勾结刺客、妄图行刺相国董卓一事,这叫他大为吃惊。
要知道整个皇宫的守备,犹如铁壁一般,那刺客如何能入得皇宫?
等等…
难道说…
太子妃唐氏窝藏刺客?!
想明白了这一系列事物的张辽,当即带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卫兵,闯入了东苑的太子妃寝宫,果不其然,在殿内看到了一名身负重伤的男子…
此人就是那名刺客么?
望了一眼对方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张辽心下肯定,当即拔出了宝剑。
然而,那名刺客的反应却异常的镇定…
“出去!”
“呃?”张辽愣住了,区区一名刺客。竟然如此嚣张?
想到这里,张辽沉声喝道“你便是颍川黄巾陈蓦?!”
只见那男子望了一眼张辽。点了点头。
“不错!”
“嘿!”张辽冷笑一声,正想要将其拿下时,他忽然发现身旁几名关系不错的士卒紧紧拉住了自己。
“辽哥,错了,此人…此人…”
张辽愣了愣,抬头望去,却见那自称陈蓦的男子手中握着一块
牌。
奋威校尉。陈!
“这…”张辽有些傻眼了,却见陈蓦疲倦地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出去吧!”
“…是!”以下犯上。实属大不敬,即便张辽满腹疑窦,亦不得不乖乖离开。
原本这丢人的一幕就此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几
后,他忽然听说有人接掌了皇宫城门守将、并东苑
卫副统领的职务,那人,便叫陈蓦…
可以想象,当时的张辽是多么的尴尬。以至于在皇宫门庭前值守时,大多数时候都低着头。生怕陈蓦认出来。
但是令张辽颇为意外的是,那个叫陈蓦的男人。并没有恶意针对他做出报复,他甚至没有去注意张辽,每
只是抱着长
依在宫门前城墙边上闭目养神,一待当职的时间一过,便顾自回宫内东苑,
复一
,每每如此。
终于有一天,张辽实在忍不住了,走上前去…
“陈…陈校尉…”
在张辽略感不安的目光下,陈蓦微微睁开了眼睛,冷冷扫了他一眼,待见到面前的人是张辽时,他眼中
出了几分惊讶。
“是你啊…”听着那淡淡的话语中隐约可见的几分惊讶,张辽有些尴尬地饶了饶头,支支吾吾说道“前几
,那个…那个…冲撞了陈校尉,还望恕罪!”
话音刚落,就连陈蓦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身为守卫,当恪守本职!——无妨!”
此人竟这么好说话?
张辽显然有些诧异,悄悄打量了陈蓦几眼,这才发现,眼前这位陈校尉,竟然与自己年纪相仿,亦不过十五、六岁上下。
或许是因为年龄相仿,张辽与陈蓦异常地谈得来。
“陈校尉…行刺过董相国?”张辽
低声音问道。
“是啊…”陈蓦点了点头。
“可曾…”说了半句,张辽忽然想起董卓仍活得好好的,脸上顿时尴尬不已,当即转口问道“陈校尉为何要行刺董相国?莫非与董相国有冤?”
“无冤…”陈蓦摇了摇头。
“有仇?”
“无仇…”陈蓦再次摇了摇头。
“那为何?”张辽想不明白了,忽然心中一动,带着几分敬意说道“莫非陈校尉
效义士之举,为国除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地
低着声音,显然,出身并州的张辽,对于加害了并州刺史丁原的董卓并没有什么好感。
出于张辽的意料,陈蓦笑了,笑声是满是自嘲。
“不用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之所以去行刺,不过是有人以利
我!——我只是一个刺客!”
张辽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种直白而不留任何情面的话,竟然会从陈蓦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在尴尬地挠了挠头后,张辽古怪问道“是骑都尉曹
么?”
“唔!”陈蓦点了点头。
听到陈蓦亲口承认,张辽不由有些失望,勉强说道。“听说,骑都尉曹
以千金资校尉,请陈校尉行刺董相国?”
“确有此事,不过…”
“不过?”
“算了,”陈蓦摇了摇头,说道“我已失手,再说也无用!”
难道是可惜那千金未曾入手?张辽惊讶之余。亦不
心生鄙夷,但是不知怎么,他却并不认为眼前这个男人,会是一个贪恋财富的人。
想了想。张辽犹豫着问道“究竟…究竟是何约定?”
陈蓦睁眼望了一眼张辽,在沉默了半响后。淡淡说道“无他,我只要他将宫内两个女人护送出宫!”
听着那淡然的口吻,张辽惊住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仅此而已?仅此陈校尉便不惜身陷险境,行刺董卓?”
“怎么?”
望着陈蓦的眼中那几分莫名其妙。张辽竟仿佛有种自己反而是自己错了的感觉。
“为了那位太子妃?”张辽
低声音说道。
“她曾救我一命,与我有恩,如今董卓已杀刘协并何后,她在宫内以无助力。难以存身…”
听着陈蓦淡淡解释着此事经过,张辽哑然无语,他万万没有想到,陈蓦竟只是为了此事便答应了与曹
共谋董卓一事。
恩怨分明…此人,真义士也!
张辽心中暗暗感叹。
如果说这一番交谈只是叫张辽与陈蓦忽然彼此初识对方,那么增进二人间的关系的,无疑是因为董卓麾下大将郭汜手下一个叫做韩勇的武将。
说实话,就当时说来。董卓每
上朝完毕,不归府邸却夜宿皇宫、
宫女。这已经算不上是什么新鲜事,是故。董卓麾下武将倘若有何要事,都前往皇宫西园拜见。
其实嘛,西凉军将领频繁出入皇宫,这在张辽看来也逐渐有些习以为常,但是既然身为皇宫宫门守卫,他不得以要例行查询一番,尤其是对方随身携带的佩剑。
但是,那个叫做韩勇的武将却显然无法接受…
“什么?叫我解佩剑?你好大的胆子,我乃郭将军帐下大将,你敢挡我?区区一个宫门守卫,你好大的胆子!”
虽然他也明白,真正正统的西凉军在雒
素来是横行无阻,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时,张辽却也不
被对方那嚣张的口吻气地火冒三丈,但是,对方牙门将的职务,以及背后大将郭汜的威势,也叫张辽有些筹措不已。
而就在这时,一直依在宫门墙旁闭目养神的陈蓦突然睁开了眼睛,瞬息间用长
抵住了韩勇的咽喉。
“解剑,或者以携兵刃私闯皇宫之罪诛杀,你选一个!”
“你…”韩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受着陈蓦身上那滔天的杀气,终究乖乖解除了佩剑,灰溜溜入了皇宫。
毕竟,若是张辽对韩勇动武,那算是以下犯上,而陈蓦,其校尉的官职明显与郭汜平级,就算他杀了韩勇,除了惹来郭汜嫉恨之外,也不会有什么**烦。
“多谢,陈校尉…”见素来不
手宫门事物的陈蓦为自己出头,张辽很是感激,说实话,他刚才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1000,陈蓦在看了他一眼后,淡淡说道“身为宫廷守卫,当恪守本职!——畏畏缩缩,可不像是前些日子为抓刺客而私闯东苑宫殿的你啊,简直是判若两人!”
张辽愣住了,继而满脸惭
。
“是…”
不得不说,此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极为密切起来,每
陈蓦依然是消极怠工,至于宫门内外的事务,皆
与张辽处理。
“蓦哥为何要投董卓帐下为将?”
“身不由己罢了…说到底只是技不如人,否则…呵!”
“嘿,话是这么说,不过在我看来,总好过在妖女手中吧?大丈夫活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朽之功!岂能出入于一女子前后?”
“你不会明白…”
“蓦哥不说我怎么会明白?不过眼下这样感觉也不错,据小弟看来,温侯很是看重蓦哥,他
沙场建功,光耀门楣,不至于叫先祖蒙羞,此乃男儿本分!蓦哥意下如何?”
“呵!功勋么?”
“倘若他
蓦哥为将,小弟愿为马前卒,我等一同为温侯效力,助其成就一番大业,休叫那些西凉匹夫看轻…”
“呵呵,
后再说吧,这种事…”
“那就一言而定?”
“喂喂…”
…
不知不觉间竟饮至次
清晨,酒坛早已见底,当醉醺醺张辽再次抬起头来时,眼中竟充满血丝。
“啪嗒!”
在掌柜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张辽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丢在桌上,随即站起身,拿起佩剑,摇摇晃晃朝着自家府邸走去。
显然,顾及陈蓦眼下身属袁术军的张辽,终究还是打算向吕布隐瞒此事,只待他
沙场相见叫陈蓦改变主意…
但是他或许没有想法,昨
瞧见陈蓦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与此同时,徐州吕布府邸--
作为武人,吕布每
天蒙蒙亮时便在院内习武晨练,从不间断。
练着练着,忽然有府内士卒先来报讯。
“温侯,曹将军求见!”
“哪个曹将军啊?”一边挥舞着画戟,吕布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乃曹
、曹将军!”
“曹
?”吕布愣住了,停下画戟倍感诧异,如果是曹豹的话,说实话吕布并不是很想搭理,但那曹
…
“请他进来!”
“诺!”
不多时,那名士卒便领着吕布麾下大将曹
来到院中,只见曹
看似三十上下,面似刀削刚毅、目如鹰眼锐利,虎背熊
、孔武有力,披一身挂甲,端地是威风凛凛。
“何事,曹
?”
只见曹
微微一停顿,抱拳沉声说道“启禀温侯,昨
在城内,末将曾见得陈副将!”
“陈副将?”吕布手中的画戟一顿,猛然转过头来,满脸错愕问道“陈蓦?你见到了陈蓦?你可曾瞧仔细了?”
“是!”曹
犹豫一下,就实说道“据末将猜测,陈副将多半已重投黄巾麾下,随黄巾投靠袁术,起兵犯我徐州,如今屯扎在青羊关的黑狼骑,极有可能便是陈副将麾下兵马!”
“哦!”吕布长长吐了口气,伸手将画戟顿入土中,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
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异样神色。
“那小子此刻身在何处?”
“在城中陈珪、陈登父子二人府中,末将以派人前去盯梢…”
“陈府…么?”
握了握拳头,吕布竟丢下曹
,不带兵刃、亦不带随从,径直朝着府外而去。
因为,他迫切要向陈蓦弄明白一件事,关于那个始终在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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