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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善后
 宫廷事变后,陈蓦先回了一趟家,毕竟前往皇宫诛杀董卓时他并没有带着战马黑风。

 此时城内的厮杀尚未停歇,些董卓一系的西凉武将仍然带着家仆、亲兵顽固抵抗着,也难怪,别说他们还不知道董卓的死讯,即便是知道了,也多半不会投降,毕竟这些西凉武将造下杀孽太重,董卓倒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当吕布率领着卫与部将郝萌所率御林军赶到时,那些西凉军武将心中的侥幸便被彻底打破了。

 因为自己的剑戟已被董卓斩断,陈蓦随手拾了一柄长往自家府邸赶。

 一路上,或多或少有西凉军士卒趁机抢掠百姓财物,但凡是被陈蓦遇到,当街斩杀,绝不留情,毕竟董卓已经毙命,西凉军大势已去,陈蓦不需要再顾及什么。

 等他到了自己家时,他奋威校尉府早已是人去楼空,毕竟周仓是陈蓦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同生共死的患难兄弟,陈蓦的托付,周仓如何会不放在心中。

 早早地,周仓便护送着唐馨儿主仆二人、并陈蓦府上家仆、侍女共计八人到城内秘密场所躲藏,免得受到城内兵祸牵连。

 但是当陈蓦踏入府门时,却惊讶地发现胡轸身穿着一件普通百姓衣衫,满脸愁容地来回在厅内打转,当他见到陈蓦时,脸上愁容顿时烟消云散。

 “陈老弟!”胡轸抢先过来向陈蓦见礼,比起几个时辰前更加客气,反倒是陈蓦脸上有些愧疚,还了一个礼,尴尬说道“胡将军怎得在我府上?”

 其实,胡轸被陈蓦打晕后没过多久就醒了,醒来时一眼就瞧见了陈蓦故意留下的短剑,遂用那短剑割断了绑住双手、双脚的绳子,这才得以困。

 但就在这时,胡轸忽然听到城内喊声时顿起,派人一打探这才知道,吕布部将郝萌假借自己名义调来城西的御林军,大肆屠杀城内董卓一系武将。

 没过多久,府外有人大喊董卓毙命,胡轸听了心中一惊,为了谨慎起见,他换上一套普通衣服,悄然离开了府邸,免得受殃及之祸。

 当时城内十分混乱,御林军、卫、金吾卫、西凉军这四支兵马杀成一片,胡轸急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想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了陈蓦。

 单单看陈蓦故意留下一柄短剑让自己身,胡轸便不得不承认陈蓦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是故,胡轸急急忙忙来到了陈蓦府上躲藏,可遗憾的是,陈蓦尚未回来,府内又人去楼空,他这才万分焦急,直到看到陈蓦返回府上,胡轸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毫不隐瞒地将自己遭遇对陈蓦说了一遍,胡轸苦笑说道“陈老弟,你可是把老哥我害惨了!老哥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还望陈老弟顾念旧同僚之情,为老哥担待一二。”

 也难怪,要知道胡轸可是董卓麾下五位中郎将之一,董卓倒了,他未必能好到哪里去,更要命的是他现在要权没权、要兵没兵,万一遇到一路卫或者金吾卫,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或许有人认为,胡轸此刻不提陈蓦威胁他讨要虎符一事会更好,但是不得不说,这便是胡轸的过人之处,毕竟那件事刻意不提反而会令陈蓦心生芥蒂,不如就假借埋怨口气,半开玩笑地将此事挑明,不但缓解了陈蓦心中的愧疚,更释解两人之间因那件事而产生的些许隔阂。

 简单地说,只要讨董卓有功的陈蓦有一在长安,他胡轸便一性命无忧,甚至过些日子胡轸还可以托陈蓦上奏朝廷,戴罪立功,重获官职。

 当然了,前提是胡轸信任陈蓦,因为他认为,陈蓦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君子。

 果然,陈蓦的回覆并没有让胡轸失望。

 “胡将军,末将此刻要去城外一行,将军若是不弃,可否随末将同去?”

 胡轸一听,顿时笑容满面,他哪里会听不明白,陈蓦分明是要保他,带他出城避避风头,等过些日子,长安城内风平静了再回来。

 “同去同去!”胡轸哈哈一笑,心中再无任何牵挂,毕竟他一家老小都在抚风,即便那些卫将他府内金银财宝都掠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陈蓦是吕布副将,府内后院也有几匹好马,牵过一匹交给胡轸,两人骑马朝城外而去。

 估摸一刻左右,陈蓦二人来到了三河骑兵屯兵此处。

 而此时陈蓦副将王思早已得到陈蓦派人送来的讯报,点齐了全营五千兵马,恭候着陈蓦。

 望着那些军容雄壮的三河骑兵都带着随身干粮,胡轸不免有些疑惑,悄悄问道“陈老弟,且不是去城内平叛?”

 陈蓦默然摇了摇头。

 “那是?”

 陈蓦犹豫一下,面容古怪说道“郿坞!”

 胡轸听罢面色一惊,好似想到了什么,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出发!”

 郿坞在长安城西两百多里处,董卓在这里盖了一座不下于小城池的府宅,富丽堂皇,装饰奢华,为董姓族人居住,包括董卓八十老母并家中其余族人。

 王允下达的命令是急行,但是陈蓦却令麾下三河骑兵不紧不慢地赶着,如此一来,足足三才赶到郿坞。

 三,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吕布,恐怕短短一不到便能赶到郿坞,若是时间拖得太长,朝中那些大臣必定会弹劾陈蓦。

 陈蓦原本希望长安能有几个董卓心腹夜兼程赶来郿坞通知董卓族人,叫他们早做准备,遁入山林也好,匿名逃逸也罢,能走一个算一个,总好过被满门诛杀。

 但遗憾的是,或许是因为吕布部将郝萌封锁了各处城门,以至于竟然没有一个董卓身旁心腹过来报讯,当陈蓦赶到郿坞时,这里仿佛还未得到丝毫讯息,更甚至于,当陈蓦率五千三河骑兵兵临城下时,驻守在郿坞的士卒竟然还和颜悦地与陈蓦问话。

 暗暗叹了口气,陈蓦招来麾下部将王思、王充、李扬、吴昭四人,对他们细语几句,却见那四将听罢满脸愕然。

 “将军,”凑近陈蓦,副将王思低声说道“王司徒所下达的将领可是…”话还未说完,他突然瞧见陈蓦瞥了自己一眼,顿时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抱拳沉声说道“末将遵命!”

 说罢,王思大手一挥,喝道“攻城!”

 有心算无心,有备攻无备,陈蓦麾下五千三河骑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入了郿坞,驻守城内的数百士卒顿时大,四相逃窜,以至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陈蓦便控制了全城。

 骑着战马黑风入了城,找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场所,望了一眼王思、王充、李扬、吴昭四将,四将顿时意会,与各自麾下部将细说几句,随后便去搜查全城,将城内所有董姓族人尽数带来此地。

 在汉朝,对于叛国臣的惩戒向来是诛三族,父辈、子辈、孙辈,简单地说就是满门抄斩,其中包括嫁进来的女子,但是并不涉及女子的娘家。

 然而王允这次下达的命令却是株连九族,要诛杀董卓父三族、母三族、三族,换句话说,但凡与董卓沾亲带故的,一个不留!

 半个时辰后,陈蓦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跪满了人,上至头发花白的老人,下至不及满月的婴孩,略一算,竟然有不下三百口人。

 “董卓族人都在这了?”陈蓦问道。

 王思点点头。

 陈蓦翻身下马,走到那跪在地上的三百口人当中,挨个辨别,寻找一个年仅十岁左右,单名一个白字的女孩。

 董白!

 那是董卓的孙女,也是他最疼爱的孙女。

 在长乐宫门前,董卓自知难逃一死,也明白自己死后,自己一家老小必然有灭门之祸,于是董卓便以自己的人头换来了陈蓦一个承诺,一个延续董家血脉的承诺。

 若是叫陈蓦保全自己那三百余族人,这显然不现实,当时董卓当时唯一的想到的,便是自己年仅十岁的孙女董白。

 倒不是董卓不孝,不曾想到将自己拉扯大的孤母,只是他家中那位老母已是八十高龄,腿脚不便,又兼重病,每每需要有人在旁服侍,即便陈蓦暗中放过,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与其让她多受折磨,倒不如母子二人一同赴死。

 只有自己的孙女董白…

 当时董卓唯有将此事托付陈蓦,虽说陈蓦反了他,但是陈蓦的秉董卓还是很清楚的,至于其他其他族人,董卓显然是顾全不了那么多了。

 在四周三河骑兵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陈蓦挨个辨认着董卓的孙女董白,直到他走到最后一列时,忽然有个低着头的女孩忽然握着一柄短刃朝陈蓦扑了过去。

 当时陈蓦正背对着对方,猛然间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下意识转过身,不轻不重的一记手刀砍在那个女孩手腕,只听当啷一声,短刃顿时掉落在地。

 “拿下!”见有人竟敢行刺自家主将,一名三河骑兵都伯大喊一声,当即便有几名士卒将那女孩拿住,硬生生按在地上。

 这时,女孩身旁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大惊之,连声哭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她还小,不懂事,冒犯了将军虎威,妾身代她向将军赔罪!”说着,跪地磕头不止。

 “咳咳,”胡轸这时走了过来,低声音说道“陈老弟,此乃相…咳,此乃董卓儿媳…”

 陈蓦点了点头,和颜悦地抬手对那妇人说道“董夫人请起!”随即,他走到那女孩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孩,越看越像董卓口中的孙女董白,遂问道“你叫什么?”

 “呸!”只见那女孩恨恨地瞪着陈蓦,对着吐了一口唾沫,只可惜陈蓦是暗器方面的专家,微微一撇脑袋便躲了开去。

 “放肆!”附近几名三河骑兵大怒,拿着剑鞘就要向那女孩的脸,却被陈蓦一把抓住剑鞘。

 而那位美妇人更是又急又气,连连磕头,哭道“她乃妾身女儿,单名一个白字,尚且年幼,求将军放她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就听那女孩望着陈蓦冷笑着说道“娘亲休要再说了,倘若祖父尚在,这些狗兵必然不敢如此对待我等,既然他们敢这么做,祖父想必是难逃一死,祖父若死,我董门一族三百余口人,岂有一人能够走?”一句话说得那美妇面色惨白。

 她就是董白?!

 见那女孩甚至比有些大人看得更透彻,陈蓦心中不有些诧异,仔细打量着董白,董白也面无惧地与陈蓦对视。

 “带出去!”陈蓦挥了挥手,那几名三河骑兵一点头,押着董白走出了人丛。

 见到如此光景,那美妇人苦得更是悲切,拉扯着陈蓦衣甲不住地求情,直到陈蓦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若真如此,妾身来世也不忘将军恩情!”说着,那妇人对陈蓦盈盈一记大礼。

 曾几何时,有几人能让董家儿媳行如此大礼?

 微微叹了口气,陈蓦心中感慨万分,回到众人之前,回顾左右将领道“都齐了么?”

 副将王思点点头,低声说道“除坞内被掳来的良家女子、宫女、嫔妃,以及董贼家中老母咬舌自尽外,董贼其余族人尽数在此!”

 “…”陈蓦默默点了点头,随即与胡轸对视一眼,犹豫着抬起右手,待深深了口气后,右手重重落下,沉声喝道“杀!”一声令下,当即有数百三河骑兵提刀走向每一个董卓族人背后,那些董姓族人啼哭、痛骂,却也无法阻挡三河骑兵手中那下落的战刀。

 待一阵血光过后,三百余董姓族人尽数被斩,只剩下董白一人,只见董白望着族人的凄惨下场,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仿佛木偶般失去了生气。

 陈蓦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皱了皱眉,挥手叫麾下部将掩埋董卓族人尸首,又叫部将收敛城内财物。

 趁着部将忙着的工夫,陈蓦拉着被绳索绑住的董白来到郿坞城外,胡轸显然是注意到了,心中既好奇又惊疑,跟了过去。

 虽说董白聪慧,但毕竟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家中遭逢如此大变,亲眼看着三百余口亲人被杀,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

 来到城外一处河畔,望着双眼呆滞的董白瘫坐在地,陈蓦蹲下身来,沉声说道“恨么?我杀了你三百余口族人!诛你董氏满门者,乃是奋威校尉陈蓦!”

 话音刚落,就见董白那呆滞茫然的眼神逐渐被无尽的仇恨所取代,奋力挣着身上绳索,甚至于猛地扑过来,一口咬在陈蓦右手手腕上。

 “…”陈蓦猛地一皱眉头,他并没有运用刚体,任凭董白狠狠咬着,毕竟若是他运用刚体,那么显然会伤到面前的董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蓦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轻,这才随后一甩,将董白远远甩开,随即望了一眼自己手腕处深可见骨的清晰牙印,从背后摸出一柄短剑,随手甩出,在胡轸惊愕的目光中,短剑割断了董白身上的绳索,钉在地上。

 见绳索被割断,董白挣扎起身,拾起那柄短剑就刺向陈蓦,但却被陈蓦轻易打下手中的短剑。

 “你不是我的对手!”陈蓦淡淡说道。

 董白又气又恨,如此来来回回十余次,却均未能伤陈蓦分毫,她这才明白自己与陈蓦的差距,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默默望了一眼痛哭的董白,陈蓦转过身朝郿坞而去。

 看了看董白又看了陈蓦,胡轸几步跟了上来,低声音说道“兄弟仁义,老哥我佩服!”不知怎么,他的语气更加亲切了一些。

 “怎得?”

 “别道老哥看不出来,”胡轸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兄弟诸般举动,皆是为了那女娃!为防那女娃痛失亲人而轻生,故意用诛全族之事作为挑拨,起她心中仇恨,如此一来,她必定不会轻易寻死。再者,又将此仇恨背负在身,也无非是怕那女娃去找王允等王公大臣报仇。倘若她找兄弟寻仇,凭借兄弟一身本事,如何会被她轻易伤到?相反地却可以保全她;倘若她去找王允报仇,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望了一眼手腕处血模糊的牙印,陈蓦低声说道“董卓好歹对我不薄,我陈蓦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陈兄弟高义,胡某不及!”

 两后,陈蓦与胡轸带着郿坞财宝回长安复命,此时长安城内兵祸早已平息,董卓一系武将将文臣尽皆被杀,唯有谋士李儒下落不明,或许是死在军之中。

 作为百官之首的王允犒赏三军,大办宴席,宴间,封吕布为温侯、奋武将军、假节,仪比三司,作为显耀,又封陈蓦为奋威将军、虎贲侍郎,其余朝臣,皆受封赏。

 期间,胡轸托陈蓦上表请降,王允纳之,贬官三级,将功赎罪,荥太守徐荣见董卓毙命,长安已归朝廷,以免腹背受敌,乃上表请降,王允亦纳之,仍为荥太守。

 见董卓之事终于告一段落,陈蓦心生退意,毕竟他并不喜欢戎马一生的日子,于是,他便去找张素素述说此事。

 那一,陈蓦与张素素二人之间首次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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