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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罪孽
 正月二十九,在清点完两翼牧场牲畜倒毙的数目后,曹将这边的情形如实写了折子,察哈尔都统与两翼牧场总管联名,使人送往京城。

 同,曹带着太仆寺属官、长随启程返京。

 此刻的京城,却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正月二十七‮夜午‬,在城南松树胡同生一场大火。起因是十来个蒙面歹徒,闯入民宅,行不轨。在被现后,这伙人想要放火身。

 正赶上晚风来急,这火势蔓延,无法遏制,整整烧了一条街。

 因是子夜时分,梦酣之时,人们没有警醒。待现火势时,已经是情况危急。死在这场大火下的百姓,将近三十口,伤百余人。

 漫天的火光,轰动了四九城。

 那伙歹徒,虽说放了火,但是也没能如愿,仍是被这边的护院家丁给逮个正着,直接扭送到顺天府。

 这天子脚下,善之地,竟然有这样杀人放火爆徒,自然是震惊朝野。

 饭庄茶馆,街头巷尾,官员百姓,议论纷纷。

 顺天府的王懿,却是暗暗叫苦不迭。

 这所谓的十来个歹徒,都是青壮,刚进顺天府时,虽说带着些恐慌,但是也很快就镇静下来。

 看他们个个穿得溜光水滑的,又是有所倚仗、底气十足的模样,哪里像是亡命之徒?、

 这一顿夹下来,没有几个能熬住刑的,七嘴八舌地供认了身份。

 这一行十人,是温郡王府的家奴。

 待问及私闯民宅,所谓何来,这些人却是任凭再也不肯开

 他们是王府的包衣奴才,生死都在王府那边。招认了王府。是怕官府这边深究,也是怕被王府那边给舍了。

 要是再多说一句的话,就算他们能出了衙门,也逃不过王府的责罚。因此,为了小命儿,谁也不肯多说一句。

 前些日子的“黄大魁讹诈案”已经牵着到一个王府,现下这“私闯民宅案”又要牵扯到王府么?

 王懿虽说自由风骨,但是对于这样棘手地案子,也是心里憷。

 昔日托合齐为九门提督,权势赫赫王懿弹劾起来,却是没有丝毫顾虑。

 因为托合齐与他一样,是臣子。

 这臣子有了逾越的地方,皇帝有几个能容忍的?就算一时不计较,总有清算的时候。

 宗室王爷贝勒却是不同,只要不是谋逆大罪,通常都死不了。经常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就算他们犯了什么大的罪过。多是夺爵,由儿子或兄弟承继。京城的宗室,除了庄亲王府与几个国公府外,多是太祖一脉。

 就想这温郡王府,就是同显亲王府同出肃武亲王豪格一脉,

 温郡王府的主人,是贝勒延绶。

 他初袭爵时,袭的是郡王爵位,因早年参合进明珠同索额图争,所以被降为贝勒。

 王懿看着这样王府豪奴。想着那无辜葬身火海的数十百姓,脸黑的像锅底灰。

 要是没有人主使,这些刁难怎敢如此放肆?

 兢兢业业两年,避着是是非非,万事不掺和。一心想要做个好父母官,如今地缩手缩脚是为了什么?

 思虑过后,王懿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就算是宗室王爷。只要是犯了国法,照样是天网恢恢。

 想着前几,四阿哥来访时的“忠告”王懿的脸上出冷厉之。不用别人他,既然身在其位,庇护这方百姓的平安就是他的职责。

 在这个位置,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

 别说凭他的本心,就是想要将歹人绳之以法;就算他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可能饶过他?

 将他放在京畿父母官地位置。不就是让他成为皇帝的刀,震慑地方。平定京畿么?

 若是他想要了干系,那简单,只要将这些王府家奴往步军都统衙门一送,剩下的,就要九门提督隆科多去头疼。

 只是那样做的话,他有何面目再见京畿百姓?那样做的话,他就不是张懿、赵懿,不再是有着铮铮铁骨的王懿…

 理藩院大街,温郡王府,内堂。

 温贝勒延绶手里拿着鞭子,使劲地冲跪在地上的儿子揆惠身上去。**

 揆惠被得正着,吃不住痛,身子一趔趄,不“哎哟”一声哀嚎起来。

 延绶原是气吁吁的,见儿子窝囊的样子,越心头火起,挥起鞭子,又是几鞭子。

 盛怒之下,延绶用足了力道。

 揆惠避散不及,脸上立时多了道血檩子。他还来不及喊疼,又是一鞭子下来,忙抱住了脑袋。

 他的夫人侯佳氏听说儿子被丈夫叫过来,担心是儿子又惹事儿,惹人生气,便巴巴地过来。没想到,走到门口,却听到儿子地叫声。

 侯佳氏忙推门进来,见了儿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已经出来了。

 见丈夫还在动手,侯佳氏忙伸手拉住了丈夫的胳膊,带着哭腔哀求道:“贝勒爷息怒,就算儿子有什么不是,咱们说他就是。我生了三个,只站下这一个,要是他有个万一,我也不要活了…”说着,已经是“呜呜”地哭出声来。

 揆惠活了二十多岁,头一遭进父亲这般生气,也是唬得不行。

 听到母亲哭声,他才捂着受伤的半边脸,膝行到延绶身前,道:“阿玛,儿子晓得错了,阿玛别气坏了身子。”

 自己这个儿子。虽说平素行事大大咧咧,但却是孝顺。

 子不教,父之过。就算他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还是自己向来娇惯所致。

 要是自己能狠下心肠,早些教训好儿子,也不会酿成今大祸。

 延绶看着儿子,皱着眉将鞭子摔到地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侯佳氏见儿子脸上都是血,忙掏出帕子去擦拭。

 二十多条人命,就算是宗室。为了平息民愤,怕也只有严处地份。

 加上揆惠之前就行事不检,要是深究起来,这个儿子怕是保不住。

 想到这个,延绶的脸上渐渐地出绝望之,退后了几步,堆坐在椅子上。

 不过片刻功夫,他像是老了好几岁。

 侯佳氏给儿子擦拭完毕。不见丈夫吭声,怕他还恼着,转过头来,想要规劝。

 见丈夫如何神色,侯佳氏唬了一跳,满是焦虑道:“爷,这是…这个儿子惹了大祸了,打了哪个王府的阿哥还是得罪了哪家地闺女…”

 延绶无力地摇摇头,苦笑道:“要是打了哪家王府的阿哥,大不了我舍了老脸却替他求情;糟蹋了哪家地闺女。礼聘过来做媳妇就是。三十来条人命啊,昨儿半夜轰动了四九城的那把火是这孽畜使人放的…”

 侯佳氏闻言,脸“刷”的雪白,没有定点儿,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揆惠见父亲如此。忙出言辩解道:“阿玛,不是儿子啊,儿子没叫那些奴才放火。儿子只是叫他们去抢韩江氏回来。儿子没叫他们放火。”

 延绶听了,只当是儿子怕事儿嘴硬,没有想其他的。

 自己这个儿子好,他是晓得的,只是觉得不算大毛病,等过两年大些稳重了就好了,没想到却是酿成大祸。

 他使劲地瞪了儿子一眼,道:“抢人,抢谁?那是七阿哥府大格格铺子的掌柜。今早大格格亲自往顺天府衙门接地人。那背后站着曹家。站着皇子皇孙,铁帽子王。你这是要死你老子么?”

 揆惠已然是怔住了。目光直直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是个致仕翰林的外甥女儿,一个寄居京城地小寡妇么?还说有万贯家财,抢来做妾,是人财两得…”

 延绶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黑,没有留意到儿子说什么。

 侯佳氏强自镇静下来,哭着道:“爷,那该如何是好?要不我这就去求大格格,去求七福晋…”

 延绶无力地摆摆手,道:“没用,这已经是不是两家的纠葛,死了这些人,别说是这小畜生只是没有爵位的闲散宗室,就是我这个贝勒也不顶用…”

 说到这里,他却是绝望中瞧见丝曙光出来。

 顺天府羁押的是这边的家奴,其他还有几个是惯在儿子身边帮衬的。大刑之下,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这边要是想彻底了干系,那无异是痴人说梦。

 要是他们将儿子招认出来,那自己这点骨血怕是保不住。

 难道自己老了老了,还要成为绝户?还要去看嗣子的脸色?

 延绶看了看子,又瞅了瞅儿子,神情越决绝。他抬起头,对子道:“打法人取爷的蟒袍来,爷要往顺天府走一趟。”

 侯佳氏听丈夫吩咐,擦了泪,出去打人。

 延绶走到儿子跟前,摸了摸他地头,叹了口气,道:“你也该懂事了…好好娶房媳妇,孝顺你额娘…往后,阿玛不能再护着你了…”

 揆惠听得稀里糊涂的,不由问道:“阿玛要是哪儿,阿玛是生儿子气了,不愿再搭理儿子了?”

 延绶的神情已经转为郑重,看着儿子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要记得,打韩江氏主意的是你老子我,让你安排人手去松树胡同的也是我…与你没有半分干系…”

 门口,侯佳氏已经站不稳,扶着门框,瞧着丈夫,嘎巴嘎巴嘴,却是哭也哭也不出来…韩江氏的脸色仍没有缓过来。

 就算是当家多年,毕竟是个年轻女子,像昨晚那般亲眼目睹杀戮,看到漫天火光,听到满街的哭爹喊娘声,也是吓坏了。

 初瑜见她如此,不由地有些内疚,道:“大爷走前,已是说过你那边的事儿,早知道闹这样大,应当早接你过来才是。”

 韩江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头“嗡嗡嗡”地,还是昨晚火场的动静。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听到初瑜的后半句话,摇了摇头,道:“格格不必放在心上,谁会想到会如此?”

 想着那些收着亲人尸身号啕大哭的街坊,她也不晓得自己该怪哪一个了?

 自打稻香村的铺子出了意外后,曹不只一次地提过她地安全问题,她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加上又要曹府过去的郑虎等人,越地高枕无忧,一心要等着那些跳梁小丑自投罗网。

 谁会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那街坊邻居地三十多条性命,到底应该挂在谁身上?

 罪魁祸,纵然这一切生的,就是她这个不克父亲克夫君的寡妇。

 三十多条人命,就是舍了她这条性命,也是偿还不起。

 韩江氏只觉得嗓子腥咸,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已经直直地往后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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