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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怒生
 京城,安定门内,雍亲王府。

 四阿哥从户部当值回来,已经是将近黄昏时分。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一边吩咐丫鬟去准备吃食,一边帮丈夫换了外面的大衣裳。

 四阿哥洗手净面,往炕上坐了,脸上出一丝疲。今天二十五,康熙在太和殿视朝,他作为有部务的阿哥,早间天不亮便出府。

 见炕桌上摆着一盘柑橘、一盘佛手,是南边应季的贡品,四阿哥问道:“内务府送来的?十三弟那边可打人送去些了?”

 乌喇那拉氏笑道:“爷怎么也心起这些?已是让人送了,不仅南边的贡品到了,北边的也到了,记得十三弟最爱狍子,还特意叫人多分一份给他。”

 四阿哥想起十三阿哥现下的处境,微微皱了皱眉,道:“十三弟没有爵,又不当差,这银钱未必富裕,你什么时候去探看十三弟妹时,问上一句,若是他们缺钱使唤,便送些过去!”

 乌喇那拉氏应了,丫鬟们进来摆饭。四阿哥不是奢靡之人,日常饮食很少过十样菜,今天亦是如此。又因他信佛的缘故,虽不忌口,但是对荤菜也用得少,所以半数是素菜,好几道是佛手制的。

 在外忙了一,四阿哥倒是真饿了,吃了两碗粥,半盘烧麦才放下筷子。

 待丫鬟们撤了桌子,送上茶水,乌喇那拉氏方想起一事,从百宝格上拿了张礼单。笑着对四阿哥道:“今儿又有寿礼到了!”

 四阿哥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再有几是他三十五岁生日,也算是个整生日吧,但是却没有要办的心思。

 十月初一大朝会时。万岁下旨,将皇太子“仍行废黜锢”同著原任大学士马齐署理总管事。至此,谁都以为向来素有名望的八阿哥会储君有望。马齐虽是十二阿哥的丈人,却是八阿哥地门人,亦算是“八爷”的中坚人物,在一废太子前,因有带头谋立八阿哥之事被罢职,其兄弟族人亦都受累免官。四十九年,俄罗斯来互市,因马齐习边事。康熙命他总理,其弟马武、李荣保也跟着起复。

 随着马齐被提拔为内务府总管,一时之间,颇有些尘埃落定之意,原本还打算观望的朝臣,往廉贝勒府跑得也勤些。

 不想,到了十月初六。风头突变,康熙下旨:“马齐等所管佐领,乃朕镶黄旗旧有佐领。前曾拨给皇八子贝勒胤。今彻回,仍著马齐等管辖。其族人一并随入本旗。马齐原系大学士,朕另有谕。马武、李荣保、傅尔敦,留职留用,不必复职。其余族人庄图法生等三十七人。俱著复还原职。”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是一道看似寻常的旨意。却将八阿哥门下,家族最显赫、官职最高的门人马齐及其家族给剥离正蓝旗,收回到镶黄旗下。

 揣测八阿哥储位有望那些人不傻了眼,就连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等人都摸不着头脑。而一直盼着“立长”地三阿哥则看着淡定,谁知道私下又是如何张罗。

 那些曾依附于太子或八阿哥的朝臣,开始心里没底起来,生怕不知不觉得罪未来地储君,竟有些撒网的意思,往各个王府的人情走动就殷勤些。

 雍亲王府这边,正好十月底是雍亲王的三十五岁生辰,这打上旬开始,送礼的人便开始陆续登门。

 四阿哥向来行事低调,哪里会在这惹眼的时闹这个排场?早就同福晋代过,除了亲戚至,其他外姓官员的礼一概不收。

 乌喇那拉氏虽然才三十三岁,但与四阿哥是少年夫,成亲已经二十来年,向来行事最是合其心意。今收礼,想来也是有些缘故,所以四阿哥并没有多说。

 乌喇那拉氏笑着将礼单奉上,笑着说:“是郡主额驸曹的礼,使唤人打山东送回来的,与咱们先前给地满月礼的回礼一并送过。虽然不是咱们府的额驸,但是想着这些年,人情往来尽有的!又看着这礼不算贵重,我便做主收下了!瞧着这单子,可见他是个有心的!”

 四阿哥接过礼单,见上面不过是佛像、香炉等四样礼,便点点头,说道:“打山东到京城还有段路呢!”眼下之意,若是曹真是为“站队”送礼,也不会这般快,看来是用心准备了。

 想想曹在京城时的为人行事,四阿哥摇摇头,不自嘲起来,自己怕是有些草木皆兵。瞧着曹的品,也不像是想要攀高枝地样子;再说,就算真有这个心思,眼下也该往三阿哥与八阿哥府上去才是,哪里还会巴巴地投自己所好,费心准备这些个。

 乌喇那拉氏见丈夫脸上出寂寥之意,给他斟了杯茶,笑着说:“前几个月晓得北边有茶树,还觉得稀奇,现下喝着这边产的茶叶,并不比南边贡上来的差!如今,京城爱茶地,都寻人托关系走几个王府的门路。咱们府上,因爷行事向来严谨,敢打秋风的不多。听说淳王府与平王府那边,被几个老王爷念叨得不行。幸好拢共也不大的地方,又是这几户人家把持着,否则内务府那边少不得有人要打这个主意。虽说不过几顷地,不值几个钱,却也是人情!好像曹额驸与十三弟很是亲厚,咱们倒是沾十三弟的光了!”

 曹啊,四阿哥想起他,不生出丝错觉,就好像时光又回转到十一年前,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地年轻贝勒,身边跟着十五、六岁说起话来眉飞舞地老十三。那年,嫡子弘晖才五岁,虽还没到上书房读书,却已开始启蒙。若是弘晖没夭折。今年已是十六了,也到了娶生子的年龄。

 乌喇那拉氏虽不知曹与十三阿哥亲近地缘故,四阿哥却是晓得地,也知道这些年来曹对这边的往来人情并不是看在十三那边,而是有些“报恩”的意思。

 只是他不是多话之人。也不指望那点子恩情能够收回些什么。再说,当年打江南回来了。皇父已是赏赐了他们兄弟不少好东西。

 想到这里,四阿哥不由一怔,皇父待曹家确实不凡,皇父是恋旧重情之人啊。

 曹披散着头,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不由鼻子,自言自语道:“这个哪里在嘀咕?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他是十月二十打济南府出的。今天午后方到京城。当初在路上,原想进京后,立时奔到什图家,将那小子先揍上一顿,随后再说道其他的;到路上这几,反而思虑地多些。先要核实事情的真伪,也不能莫名其妙就去收拾什图;另外就是要晓得妹妹地心思。到底在觉罗家过得如何。

 想到这些,他甚是后悔。如同父母那边一样,生病了怕儿女担心。家书里只报还好;萍儿这边,怕也是报喜不报忧,成亲这两年,还不晓得受了多少委屈?

 已经打人去觉罗府那边,寻曹家过去的那两房陪房探问究竟去。他自己则回梧桐苑。洗了个澡。换了身上的脏衣服。

 梧桐苑正房,摆设物件早已收起入库。又因长时间不住人,显得有些阴冷。虽然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炭盆,但是曹还是觉得有些暖乎不过来。

 这边只留喜雨、喜雪两个大丫鬟带着两个小丫鬟看院子,对于曹的突然回京很是意外,里里外外的,便有些张罗不开。送水慢了,寻不到上房的梳子,等等。

 曹正思量着如何解决萍儿之事,自己出口恶气不算什么,关键是要萍儿日子过得美满。若是觉罗家的日子过得不爽快,不过了就是,大不了再给她找个好人家。

 曹心里终是叹了口气,这个时代封建礼教展到极致,没有几个男的不是大男子主义。想要为萍儿再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却是不易。不过,也不能因此委委屈屈地过一辈子,大不了就让把萍儿接回来,让她坐产招夫。

 即便如此,也不能便宜什图,正黄旗护军副参领这个缺,若不是他托平郡王讷尔苏出面打了招呼,哪里会落到什图身上?

 喜雨与喜雪两个,见曹披着头坐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谁上前是侍候他梳头。

 想着畅园时遇到地那个圆脸护卫,热心地给自己领路,曹的心里一阵烦躁,立时站起身来,对喜雨、喜雪两个吩咐道:“去二门问问,曹忠家的回来没有!”

 因要顾及到曹颐脸面,不好大肆声张,曹便让曹忠家的去觉罗府走一遭。

 喜雨与喜雪两个俯了俯身,应声要下去问话。曹皱起眉来,摆了摆手,道:“算了,我直接过去前院吧!”说着,便要往外走。

 “额驸,头!”喜雨小声提醒道。

 曹听了,伸手往脖子后一摸,方晓得头还没梳。他只得止了步,让喜雪上前给编辫子。

 辫子刚编好,便有小丫头来回话,曹忠家的求见大爷,在院子里候着。

 曹忠家的娘家侄女,正好是曹颐陪房的媳妇子。这番特意过去寻她问话,开始还吐吐,支支唔唔,后来才道,是姑娘早下话,不许他们做下人地,往娘家那头瞎传话。

 什图收了个通房是真,曹颐去年腊月小产亦是真,还有个消息,那就是觉罗府那边最近这大半个月正在为什图寻二房。

 曹越听心越冷,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悔恨不已。这门亲事,纵然是觉罗家主动,但若是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也不会这般就应承下来。可是他却是认错了人,瞎了眼,让自己的妹子受了这般委屈。

 曹忠家地见曹恼了,原想要劝两句,想了想还是没有多嘴。觉罗家虽然是红带子,但是竟然敢这般怠慢曹府出去的姑,就是她们做下人的也跟着不忿。

 这次随曹进京的,除了魏黑、小满,还有张义、赵同两个。张义与赵同并不知曹进京的内情,只当大爷是回京公干地。

 魏黑却是在道台府时隐隐听过风声,因关系到曹颐,知道是曹最惦念地,便让香草仔细问过,所以知道原委小满向来跟在曹身边,因此也晓得些个缘故,对三姑爷在心里也骂了好几遭。

 曹忍着怒气到前院时,张义与赵同两个都回家,看各自的父母家人去了。他们两个是这边府上地家生子,父母都是曹家的老人。

 听说曹要去觉罗府,魏黑与小满两个心里有数,小满道:“爷,早就该去了,不过是瞧着老爷在南边,大爷也不在京里,娘家这边没人为姑娘做主,他们方敢这般欺负人!小的这就去招呼人,将咱们府这些人也拉过去让他们瞧瞧,省得还真当咱们府是软柿子!”说着,便要去喊人。

 魏黑到底看事长远些,晓得这事情闹大了,曹颐那边实在难做人,便一把拉住小满,说道:“咋呼什么?且听公子的!”

 曹正是怒火中烧,根本就没听进去小满的话,已经大踏步往马房去。

 什图用了晚饭,到前院陪母亲说了会话,便听门房来报,道是平郡王府使人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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