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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紫晶
 ?听他们提到永佳,这么算来,打那年去昌平庄子之年半没见过她了。

 温泉庄子那晚醉酒之后的事,他原当是梦里,次听众人说起的在池子边找见的他,方晓得有些不对。虽然与永佳也不算陌生,却也不好意思询问一个女孩子家是不是自己捏了人家的脸,只好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糊弄过去。

 宁也想起那次昌平之行,当时他正是刚娶了秋娘不久,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百般恩爱,如今却是天人永隔,再不得见。

 永庆却是为妹子惋惜,若是没有万岁爷赐婚这档子事,妹子与曹?两个也算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而现如今,还不知道妹子会许个什么样的人家,心里多少有些唏嘘。

 一时之间,各人寻思各人的,气氛便有些压抑,直到听小厮来报,说是有客到了。

 却是来赴宴的人到了,兆佳府的几个孙少爷、表少爷跟着曹颂过来的,而淳郡王府弘曙也带着两个弟弟过来;女客这边,也就是觉罗府、兆佳府、淳平两个王府这几处的。

 虽然初瑜与紫晶有些想要办得热闹些,但是毕竟时疫方过,死伤百姓不少,不好大肆张扬,便只请了这几府的亲戚,简单设了几桌酒菜。

 等到外客散去,曹?已经微醺,虽是生辰年年过,心境却又与往年不同。进京前,不管心里如何想,因是孩子身形。都是孩子待遇。进京后这三年生辰,一次在草原随扈,一次在江宁侍疾,一次是眼下这次。

 回到梧桐苑,去了外头衣裳,曹?坐在炕上愣,这康熙五十年就这般过去了半年,明年就是康熙五十一年了,父亲那里…

 初瑜带着人端了醒酒汤与长寿面过来。看到曹?的样子,关切地问道:“额驸怎地?不舒服吗?”

 曹?摇了摇头:“没,只是想起父亲母亲来!江南那边也有点旱,有地地方还闹了蝗灾。若是天气不好的话,不知父亲的身体会如何?还有母亲,听说生我时是难产,折腾了好几。今天是我生辰,也是母亲的受难!”说到这里,又想起鄂飞来,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但是想想,若是李氏没有嫁给曹寅,那小曹?也不能生出来。那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世复活。

 初瑜将醒酒汤递了过来。等曹?喝过。又将一碗长寿命放在炕桌上。曹?因席间喝酒,肚子正有些空。看了这清清淡淡的面胃口大开。见他拾了筷子,初瑜忙道:“额驸,这个可不能咬断,要一口气都吃了方好!”长寿面都是这般规矩,一碗里只是一长面条,要一口气吃完方算好。曹?点了点头,问道:“这个是你亲手做的?”

 初瑜点了点头,略带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想了好些日子,都不知该送额驸什么做生辰礼物,便亲手做了这碗面!”

 曹?吃完面,方看向初瑜:“我又不是小孩子,过个生辰又算什么?只是我瞧着,这两你同紫晶嘀嘀咕咕的,还打婆子出门,这是安排什么呢?”

 初瑜答道:“是我同紫晶凑了些银钱,借着额驸的名头在几处寺里捐了香油钱,不仅度这两个月因疫毙命地亡灵,也是为额驸祈福。”

 曹?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你们啊,这不过是便宜了那些个和尚,改善了他们的伙食了!神佛之说,不过是愚民罢了,又哪里当得真?前些日子就同你们说过,却只是不信!”

 初瑜略带些不安,瞧了曹?两眼,试探般地问道:“额驸,恼了初瑜了?往日额驸不是说,不必整闷在家里,实在不方便去其他地方,就是去寺庙上上香也是好的!”

 曹?道:“我没恼,原本是害怕你在家太闷,又因各种规矩束缚,哪里都不好轻易走动,便这般说,不过是想让你同紫晶出去散散心罢了!”

 初瑜用手紧了紧帕子,眼中带了几分犹豫,思量再三后,方开口道:“有件事,额驸尚不知,初瑜不知应不应多嘴?”

 喜云送上茶来,曹?漱了口,见初瑜为难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我是夫,有什么话不当说地?瞧你这般郑重,想来也不是小事,我倒是好奇了,初瑜快说说看!”

 初瑜蹙眉道:“是紫晶姐姐之事,自打五月中病好,她就吃了全素!当时我就劝过她,因她说是为了时疫早过去与保佑额驸平安方如此,而后咱们院子也跟着吃素,初瑜就没想其他的!近些日子,时疫早好了,紫晶姐姐却仍是全素,我再三劝了,她只是笑着听过就是,我又不好强她,却也放心不下!要不额驸这边去劝劝吧,紫晶姐姐或许还听得也说不住!”

 曹?点了点头,对初瑜道:“你劝得对,她虽说过有修行的念头,但是咱们也不能支持。她才多大?整里尽想着这些怎么成?我去葵院瞧瞧她,找她说说话!”

 初瑜取了衣裳,帮曹?穿好。曹?唤她同去,她道还有去写食谱,就不同去了,只是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远去。

 已是黄昏时分,曹?出了梧桐苑,往葵院方向来。

 葵院当初本因花坛里的几个葵花得名,自那以后年年院子里都种上许多棵。虽然夏干旱,但是花坛里地向葵却没有受到影响。

 一人多高,尺长的花盘,曹?站在树下,望了好一会儿,想着前两年中秋前后这葵花籽时,自己也学做农夫来着。与眼下相比,那是也算是无忧无虑。

 “大爷来了?是寻紫晶姐姐的?,怎地不进去?”环儿打外头回来,见到曹?站在院子门口处的花坛下。歪着头笑嘻嘻地问道。

 曹?见她手上提着个小篮子,里面出些丝线等物:“你们怎么还做这个?”因珠翠钗环这四个算是大丫鬟,差事甚是清闲,除了曹?地物件,很少有动针线的时候。

 环儿听了曹?的问话,却带了些扭捏,半低着头道:“奴婢正跟着钗儿姐姐学做绣活呢!”

 因环儿在曹?近侍中岁数最小,又

 浪漫地子,鲜少有这般女儿态时。曹?不摇头不觉,这小丫头也长大了。

 彼时未出嫁地女儿家,做地绣活除了自家用的小物件,其他都是备出嫁用地。所以环儿才会觉得羞涩。曹?也想到这点,紫晶是从来不做竹活的,身上衣物也鲜少有绣花。

 或许是听到院子里地说话声,紫晶与钗儿两个都打房里出来。都有些意外。因曹?除了紫晶病时,平鲜少来这边院子,更不要说是都是这个时辰。

 上房虽然大半年没住人,但仍收拾得干净整齐。而紫晶则住在厢房这边。钗儿与环儿送上茶,曹?对紫晶道:“早说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若是你觉得不便。再收拾出一个院子也好。现下还罢。待到秋冬时节。到底还是上房要暖和些!”

 紫晶一身素淡打扮,形容清减许多。听了曹?这话,她不由笑着说:“瞧大爷这话说的,咱们府里,还能冻着了谁不成?更不要说奴婢这里的供给,样样又都是好的!”

 曹?沉片刻,还是道:“今儿索就敞开了说,紫晶,打我心里,从没视你为奴婢过,在老太君院子里时,我最早记得地也是你的照顾。别说是我,就算是老太太在时,也是真心疼你的!”

 钗儿与环儿两个彼此看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紫晶一愣,随后笑着应道:“大爷怎么想起说这些?奴婢心里有数,老太太与大爷待奴婢的恩德,奴婢是到死也偿还不清了!”

 “什么恩德不恩德,偿还不偿还地?”曹?不有些躁:“你瞧瞧你自己个儿,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这十来年,咱们也算是一块儿长大。就算进府之前,你有苦楚,这也十多年过去了!人生百年,小时候受点磨难算什么?就值得心生怨艾,悲悲切切地过一辈子?若是照你这般,那我是不是也该进庙里当和尚算了?”

 “大爷…”紫晶吓了一跳,平里曹?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很少有这般高声说话之时。

 曹?这番话说出口,已经是有些后悔,但随后想想自己这两年没少劝紫晶,为了消弭她出家的念头,也想了不少法子,连饮食都盯着。这不过才两个月,因整理忙着防疫,没有顾忌到府里这头,她就又这般,怎么不让人恼?

 “紫晶,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父母在世,他们可会舍得你这般弃世?就算眼下他们不在了,难道你就没有其他亲人?”曹?说起来这些来,忽然有些感伤:“那老太太与我算什么?老太太走前,最是不放心你,她待你可有半分假?还有我,实打实的当你是亲人,这进京就先为你安排这、安排那,难道只是为了你能够安心地吃斋念佛不成?还不是盼你好!”紫晶不苦笑:“大爷说这些,奴婢都省得!只是图个清净罢了,也是奴婢倦怠!”

 曹?望着紫晶,认真道:“紫晶,我不是要你做什么,或是止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活着虽说不容易,但是这般躲在院子里,借着佛经打一生也太无聊了些!我是盼着你好,而不是这般慢慢枯死在佛像前!”

 紫晶眼里泪光闪现,抿着嘴,许久说不出话来。

 曹?深一口气,站起身来:“罢了,我只再劝你一句,人应当是为自己活着地。若是你自己个儿都觉得人生无趣,那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一直忍着没问,那就是紫晶这一番吃斋念佛,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给别人看。

 自打初瑜嫁过来,紫晶的身份就有些尴尬,幸好初瑜懂事,与紫晶也亲近,看起来倒是风平静。紫晶是早就了钥匙与账册的,但是初瑜仍是将家务尽托付给紫晶,这虽然也是好意,可是这时间久了,却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出来,一些小人便道是紫晶做惯了“假主子”向来会“揽权”舍不得撒手等等。

 这话紫晶听了,只能淡然处之,做不得其他。直到影影绰绰地一些言辞落到了初瑜耳里,初瑜狠狠作了两个嚼舌头地婆子,叫人重打了板子撵出府去,方算好些。

 然而待到紫晶病时,封了葵院,除了钗儿与环儿在里头外,只有曹?与初瑜能够进去送药,这便又有闲话出来,却道是紫晶拿大“倚老卖老”辖制两个小主子。

 初瑜恼了,追查这事,却终查出来这话竟最初是从初瑜地母叶嬷嬷口里说出来的。毕竟是母,初瑜气了一回,却也不好罚,当下便给淳王府那边送了信,让叶管事接了叶嬷嬷过去。

 虽是二门里地事,曹?也听到些,对那些人的心态也不无了解。这府里,不过就这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初瑜未嫁进来前,就算有人对紫晶不满,也不敢这般出言诋毁。现在说,大抵是存了挑拨的心思,想在初瑜面前卖好罢了,就算是初瑜待紫晶十分亲近,落到那起子人眼里也当主母是另有算计。

 这些事,一直都是初瑜出面着。曹?因顾忌到紫晶的面子,怕郑重其事劝她反而让她觉得难堪,便一直没有说什么,但却十分担心紫晶因此而束手束脚,越不自在。

 今儿这番劝,幸而那句重话没问出来,曹?稳了稳情绪,对自己方才的急躁也稍感不安,便向紫晶道:“我正想法子谋外任,说不定能够寻个风景秀美的地方。这京城待着实在烦,连我这般好脾气的人都得快成了疯子!”

 “大爷?”紫晶脸上现出担忧:“是差事太累的缘故吗?”

 曹?走到门口,背对着她摆摆手:“不是差事,这京城风水不好,要不就是气温不调,实在叫人呆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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