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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必争之地
 “你之意思是要我放了你,好让你与李继续折腾下去?”在听完谢铭之话后,敬新磨闭起了眼,再不让谢铭从其中看出自己的心意。

 屋子里一时间死静下来,除了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空气似乎也凝滞了,这让谢铭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要成大事,先得在这生死一线间行走,这其中的压力与危险,远远出了他以往的预料。他情知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先前自己所做的努力,究竟会换得个如何的结局,便要由这最后一刻他的表现来决定了。

 “究竟该说什么好?”他心中不住盘算,脸上神色却是不变。是该继续说服敬新磨,还是跪地求饶?他觉得难以抉择。既是无法选择一个最好的方式,他最终只得采取最笨的手段,那便是默不作声。

 死一般的沉静持续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敬新磨诧异地睁开眼,只见谢铭靠在椅子之中,竟然如他一般闭目养神。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敬新磨冷冷笑道:“已经在闭目等死了么?”

 “当说的,本人都已经说过了,如何抉择已非是本家能左右的,决定权在大人手中。小人生死虽然事关大人百年之计,但小人的生死却在大人的一念之间。”谢铭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微一笑,这笑容虽然很无力,但却让敬新磨却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谢铭却实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

 “你记着,我饶你一命。”敬新磨缓缓道,身后屏风那边传来只有他才明白的声音,他若无其事地道:“但却并非你言辞打动了我。事实上我即便是杀了你,李也一样会攻打武顺节镇,他绝不会为失去你这一个说客细作而中止大计。只要他给各方施加一定压力,那么那些意扳倒我者便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谢铭根本无法嘴进去,此刻他能做的,便只有听这臣说下去,这臣能得李存勖的恩宠,能横行朝野,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比拟地。

 “我只不过要借你之口。让李退兵罢了。你且去告诉他,要他见好就收。”敬新磨嘴角往上轻轻撇了下“他听了你说的话,便会退兵了。象李那样的人物,我比你们更要了解。”

 当全身乏力的谢铭踏出了相府大门时,晚风一吹,他觉得混身冰冷,方才察觉到自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透。同敬新磨这般的臣斗智斗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尚差了许多。但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并不是敬新磨最终还是饶了他,而是敬新磨最后的那句话。

 “象李那样的人物,我比你们更要了解。”

 现在地谢铭,绝不敢再把敬新磨只当作一般的弄臣,因此也不敢把他的这句话当作一般的大话。这一句话让他陷入深思之中,世界上最了解一个人,除了他自己或者是他的同类,便是他的最好的敌人。敬新磨究竟是李最好的敌人,还是李地同类?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觉得极为不舒服。身上也更为寒冷,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妙极!”

 李打开自溪州传来的信报。只看了两眼,便喜得叫出声来。

 “如何了?”敬翔惊奇地侧过头来,想看看那信报中的内容,李将快报递与他,目光炯炯望着正北方向,脸上的欣喜之缓缓收起,道:“不唯王处直已经同意归顺于我。而且王处存。哦不,如今的王郜身份大明。今后再无阻隔,这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敬翔没有急于看那信报,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李,李向来极少这般感情外,反而是一个不太重要的王郜让他异常激动,可想而知李是个十分重情义的人。

 “恭喜统领!”当他看完信报之后,也不住欣鼓舞,得到王处直允诺归顺只是其一,更是为了王郜的重新投入麾下,为大业又了一份助力。

 他又看了一遍那快报,不住叹道:“这真是老天助统领一臂之力啊!”“老天助我一臂之力?”李被他这句话从沉思中唤醒:“说来这贼老天还真帮我不少,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李开怀大笑,敬翔忍不住也同声大笑起来,他却不知,李心中从来没有相信过这些虚无缥缈地东西,他从来只相信自己,李从来直信奉拳头硬才是道理。

 王处直的归顺,让李在南征地战略手段上能够更为灵活。当得知王处直也擎起李的燕军旗帜之后,不但义武节镇易、定、祁三州及周围各县州全数归降,另一方面更让晋、梁两方面则对于燕军地军威更为忌禅。

 痛恨也好恐惧也好,该来的总是要来,想避也无法避开,人生之中许多事情便是如此。

 初冬的冷风轻轻吹拂着战士们崩得紧紧的脸,脸上的烟灰与血污还未来得及洗干尽。尸骸相拄的战场之上,他们尚能站立,便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而那躺在地上的战友与敌人,绝大多数都要如此,永远地长眠下去。

 高行周用铁拄着地,大步走了过来,他地战马在远方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对于自己地主人弃自己不顾感到不满。高行周摘下自己的头盔,微垂着头,从尸体与尸体间地间隙走了过去。

 镇州井陉关乃是通往河东的险要关隘,和飞狐关一起成为幽州西南部的两道屏障。大约是冲积平原的关系,此地没有什么高山峻岭,除去宽千丈的河面,能够作为防御掩体者,便只有井陉关镇的城垣。

 自奉命来到这井陉关之后。高行周便陷入了与敌军地苦战之中。不但是晋军和武顺军,还有梁军也十分恐慌,近十余万军队的通路被切断,就犹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全军上下都是一片哗然,因此豁出性命想攻破高行周在这的防线。

 但高行周在到来之前,便派精锐敢死之士百人,偷偷渡过沱水(沱河),将河对岸的大小船支烧去了十之七八。因为变故起得极快。所以晋军及镇州军闻讯赶到之时,便只能望河兴叹了。因此,空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晋军却无法挥出来。

 双方隔河对峙了五,五里高行周不断调动兵马,让河对岸以为自己有充足的兵力而不敢轻举妄动。但五时间过去之后,敌人已经弄到了一些船只,而且侦察出高行周只有两万人的部队。双方如绞般的拉锯战便在井陉关镇展来。

 一连数,汹涌而来的并非沱水地河水,而是比河水更猛烈的镇州军队。河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几里原本清澈见底的沱水变成了一条红色的河,堆积起来的尸体双方都无暇去清理,与继夜的战斗,让河水都为之阻。若非初冬的天气,只怕方圆百里之内都要闻到尸臭味了。

 高行周在尸体之间穿行而过,从昨晚子时开始。敌军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击,在巨弩车与弓手地掩护之下。约有三千人的敢死队冲上了河岸,河岸上的燕军阵垒几乎被他们冲破。最后是高行周亲自领两千人的预备队反冲锋,方才稳住了阵脚。双方在河岸展开拉锯战,最终先后渡河的万余晋军官兵,只有不足千人逃回了船上退了回去。眼前这满目的狼籍,便是这些日子战斗后的遗迹。

 “将军…”一群围在一起的士兵见到高行周,起身行了军礼,高行周毕恭毕敬地回了一个军礼。这些人都是好男儿。都是值得他全心去尊敬的战士。在血刃纷纷之中,他们也胆怯过。也畏缩过,但却没有一人逃跑地。

 “他怎么了?”

 这群士兵当中,一个年轻的战士怀里抱着个部中了数箭已经气绝了地燕军战士尸体,哭得泪眼朦胧。高行周浓眉一拧,此时如此痛哭,对于士气是极不利的。

 “他兄长战死了。”一阵沉默之后,有人回答道。

 高行周心中微微突了一下,这一战他以两万人挡住了晋军十万大军,让对方阻于沱水之畔不得前进一步,而且遗尸两万,伤者三倍于此,他地威名定然在短时间内便会传遍中原。他当年蜗居于武州,充当一小小校尉,只有在梦中才有名扬天下之,到如今,他终于同燕军的武威一起举世闻名,但这举世闻名的结果,却是用了两万敌人与五千燕军战士的尸骸换来的,对于已经长眠不醒者而言,那威名又有何用?

 在心中暗自叹息了声,高行周慢步来到那哭泣的战士身边,他原本不善于舌辩,此时就更不知要说些什么的好。他只能从那战士手中,轻轻拉过他兄长地遗骸。

 那战士挣开他地手,将自己兄长抱住,紧紧不放,似乎在与什么无形之物争夺着自己的兄长。高行周长长叹了声,将他兄长地头盔摘了下来,这张年轻诚实的脸此时显得极为苍白,脸上那惊悸的表情凝固如石。高行周将自己那银光闪闪的头盔给他戴上,然后戴上了他遗下的头盔。他无需再多言,周围的燕军将士中,已经传出了压抑的哽咽声。战斗之中,双方都杀红了眼,已经顾不得恐惧与伤感,如今战在这死人堆中,即便是最坚强的人也难免感叹人生命的卑

 “好好安置我们的弟兄,我将提请节度大人,在这井陉关为我们的弟兄建一座墓园。”上了一处小坡,高行周顶着那尚有血迹的头盔,目光炯炯,这五千余燕军将士的生命,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不仅仅敌人的伤亡数倍于己,而且南面的梁杨师厚军也像有所默契似的在连继十同时起攻势之后,晋军屯集的十余万大军以及武顺节镇本地军队,已经隐隐开始有崩溃的迹象。战争便是如此,胜利一方可以在战后痛哭,而败者连痛哭的机会都没有。

 高行周可以想象得到成一团糟的武顺军军营,此时定然连哭都哭不出来。归路被断,而且损失惨重,军心此时已经涣散不堪,从这几捕获的对方逃兵数量不断增长来看,此战自己的胜局基本已定。

 “这井陉关,果真为兵家必争之地,武顺军统帅大意,不以重兵扼守于此,给了我军可乘之机,也不知现在的统帅是不是王。”身旁的副将自语道“只是明知我兵扼守此处,武顺统帅尚且倾力来攻,这未免太过愚蠢了吧。”

 “他不得不争。”高行周目光闪闪,望着被鲜血染红的滔滔河水“这井陉关犹如他们的咽喉,后有杨师厚近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飞狐关不保,以至于义武节镇让我军夺下,如果井陉关再失的话,河北将要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了。”

 回头看了看双目尽赤的部下,高行周向来极得部下爱载,便是因为每每能从细微之处现部下的内心。他笑了笑道:“节度大人令我全力来守此处,绝非冒险之举,他选了在上一战中求功心切而被责难的我,也是有深意的。”

 “节度大人与将军,都非寻常人可比拟,倒是末将见识浅陋了。”

 “节度大人确非寻常人可比拟,以他年纪,便如此精通用兵用人,有朝一,他定能成就大业。象我这般的人,只有在他帐下效力,才最舒心畅快。”高行周盯视着部下良久,心中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并不是个喜爱吹捧自己敬爱者的人,因此他微笑道:“连着搏杀许久,大家都累了,短时间内敌军是不会卷土重来,众将士除去警卫岗哨外,都回去好生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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