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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十八 普世
 有山有水的张府,借景湖之畔,亭台楼阁风景秀丽,又有美眷如云,当真是美不胜收。从腊月末到上灯节,张问没有办公,一直呆在家里,每御女不下五人,这段时间他不仅没有休息好,身子反倒比忙于公务时虚了一头。

 夫人张盈劝他节制,可是张问被如此多的佳人惑,哪里还节制得住?饶是张问号称不倒铁永动机,也遭受不住,他只得一面狂喝补药,一面继续在花丛中打滚。

 刚过上灯节,通政司收到了一份公文,事关重大,必须张问亲自处理,他这才从醉生梦死的生活中走出来。

 禀报消息的官员说诸大臣都在礼部大堂中等着了,有点急,张问便决定骑马前往礼部大堂。他一脚踏在马镫上时,竟然‮腿双‬软,连上马的力气都使不出。

 妈|的。张问不服气,咬紧牙,紧紧抓着马背,就要踏着马镫向马鞍上翻,使了一下仍然没有成功。

 旁边的侍卫急忙来扶张问,被张问一把推开:老子纵横天下,不信连马都上不了!他憋足一股气,吃的力气都使出来,终于翻上了马背。

 这时张问的脸都白了,额上上竟然密布虚汗,他呼出一口气,心道:美人有毒啊!

 在中侍卫的保护下,张问来到礼部大堂,只见辅大臣、六部堂官侍郎、各寺卿等重要官员都在场,新浙和三都有。

 下官等拜见张阁老。众大臣纷纷上了起来,向张问抱拳行礼。

 张问回礼道:诸位同僚都坐下说话,咱们就在这里小议,听说朝鲜国生了宫廷政变?

 顾秉镰将一份公文递到张问面前,说道:新君的使团都派出来了,十天前就登陆山东,再过两天就到达京师了,因为正值过年,各衙门都歇了,这不中枢刚不久才得到消息。

 张问一边接过山东递传过来的官报,一边询问具体信息。朝鲜那边的一些具体情况张问并不是很了解,只记得以前的国王是光海君李珲,朝鲜的其他王公大臣张问一个都不知道,不过礼部的官员都知道一些外邦的事儿,张问便询问他们了解状况。

 一个礼部的官员道:新君是绫君李倧,有朝鲜国的世袭爵位,本来是朝鲜国王李珲的臣子。他通过政变夺取了王位,但必须得到我大明朝的承认,才能合法,所以凌君迫不及待地派出使团,希望得到我大明朝廷的认可。

 是不是应该承认他们的政权替,张问不敢立刻下断定,又问道:李倧是如何夺取王位的,你给大伙简单说一下。

 那官员便继续解释道:凌君于两月前纠集西人的李贵、李适、金自点等人在仁穆王后和新崛起的南人势力的协助下,召集军队在别墅内会合,打入庆云宫,动宫廷政变。然后李倧即位于庆云宫之别堂前国王光海君的亲信大北派的李尔瞻、郑仁弘等被赐死,光海君和家人被放到乔桐岛。

 这时吏部尚书崔景荣(新浙大员)抱拳道:张阁老,下官认为既然朝鲜政权替已经完成,我大明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承认其地位,反正他们都是李家一脉相承的。

 受崔景荣提拔的户部左侍郎,沈碧瑶的伯父沈光祚立刻声援崔景荣的主张,沈光祚是个清瘦的老头,须飘逸倒也有几分风采,他说道:此事应该从我大明朝的大政刚略上考虑,年前廷议三年内的朝廷政略是援助西北、增兵武备;对建虏的方略是三面封锁,即从朝鲜、辽西、山西三面:辽西固守重镇,山西方面军屯、同时打击向北私运盐茶铁粮食等物资的晋商,朝鲜方面固守藩国、止向建虏流通粮食。

 在这样的大政纲略下,支持朝廷新政权,可以更好地让朝鲜国配合我大明的方略,对我们实现海陆布局相当有利

 就在沈光祚侃侃而谈的时候,孙承宗突然跳了起来,他忍无可忍,满脸怒气道:我说你在放

 众人顿时愕然,沈光祚尴尬地说道:孙大人,我等商议国事,你何必出口便伤人?

 孙承宗哼了一声,说道:这事儿有什么好商量的,不是明摆着吗?光海君是我大明朝承认的合法国王,名义上是受大明王朝赐封的藩属,就是天子之臣,而朝鲜人擅自动政变废除一个合法且与大明有世的君主,绝对是一件忤逆不道的事。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你们不明白?

 老臣认为,接待朝鲜使臣后,应该立刻斥责李倧不忠不孝的卑劣行径,勒令其立刻接回光海军恢复王位,否则我大明绝不轻饶!

 沈光祚冷冷道:孙大人,您说得真是轻巧啊,敢情您是把军国大事当儿戏看,说恢复就恢复,说派兵就派兵?李倧既然敢政变,他会轻易放弃王位束手就擒?朝鲜本是我属国,难道为了他们自个内部争王位咱们大明就要调兵去弹急了万一朝鲜投降了建虏,对咱们的大局影响该多大!建虏心腹大患尚且没有平定,现在去管朝鲜的事儿,不是吃撑的?

 孙承宗指着沈光祚的鼻子骂道:满身铜臭,只顾眼前实用!我大明朝为何能长治久安,为何能让万邦来服?靠的就是儒家普世道德观。儒家一整套体系已深得人心,普天之下,万邦以我汉家为尊,奉为上国。大道才是国之根本,千秋之道,岂能为了眼前小利,便颠倒是非?

 尔等一皆沾染商贾恶习,绝非国家之福!

 孙承宗最后一句话,是骂了整个新浙,许多官员十分不服,还顾什么颠不颠倒是非,纷纷群起而攻之。沈光祚冷哼了一声:汉家被奉为万国上榜,我看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道理吧,如果我大明没有万里疆土、没有亿兆人口、没有百万甲士、没有数不尽的财富,谁奉你为上邦?实力才是王道,威慑决定地位!

 两边争吵不休,张问一直没有说话。在张问的心里,他其实更赞同新浙的观点,朝鲜谁当国王关咱们鸟事,只要他们的国王还承认自己是大明的臣子、还会叫爹就行。根本没有必要影响整个战略布局去管朝鲜的事儿。

 但是张问这次却不能明目张胆地支持新浙的主张,因为孙承宗说得对,大明王朝的普世价值观很重要,而且这种价值观是大明的统治者自己提出来的东西,作为国家中枢,不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颠倒是非,否则国家信誉何在、如何聚拢人心?

 张问的想法是:既不承认李倧的合法地位,又不实质干预他们的内政,还要利用他们来牵制建虏。

 这事儿还得慢慢来,张问想罢便说道:此事应该奏明太后和皇上,请宫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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