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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杉谷善住坊
 北近江,小谷城天守阁,

 浅井长政神情黯然地俯瞰着天守阁下那往来混乱的人,以及不时走过的领着从城下町收拢的百姓的大队本家武士。看着曾经何时自己耗尽心力亲手建立起的平安乐土最后又毁在自己手中,巨大的痛苦不断折磨着长政的内心。难道我真的要亲眼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惨死在屠刀之下,难道我真的要亲眼看着浅井氏的基业终结在自己的手上吗?

 缓缓抬起头,双眼无神地对着廖远的天际,长政悠然长叹。

 永禄八年(公元1565年)四月二十三,再次为世人所震撼的消息席卷天下,织田信长公然借用朝廷的名义指名越前朝仓氏为朝敌,同时被信长一手操控的幕府也随即相应的出通告,宣布为朝仓氏为武家叛徒,于是,织田家各大悍将一一登场,六万织田大军也在有效的动员下迅召集起来,绵延排布于山城、南近江以及若狭三面长达千里的警戒线上,形成对朝仓氏和其盟友浅井氏的包围态势,随时将如同人力难抗的山崩海啸一般给予朝仓氏及浅井氏必杀一击。整个天下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风云涌动的近畿。

 西国,利家第一时间放弃了对大内家最后残存力量的蚕食,而且主动宣布言和停战并派遣家中大佬小早川隆景作为全权代表出使周边千叶、小寺、浦上、山名、赤松、别所、三村诸家大名,明确提出了结成联盟的愿望;

 东国,正在川中岛进行例行较量的龙虎两家则更具戏剧,上午两家还排兵布阵杀得月无光,乃至死了一俩个不甚有名的武将,然而到了下午却不约而同地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通信就罢兵撤退,回返本居城,然后将各自家中最精锐的兵团统统摆在了东面的疆界线上严密注视着近畿的风云变幻。

 明眼人其实都已经看出,朝仓和浅井家都要完蛋了,五万身经百战的兵悍卒再加上多如牛的战将,无论是从外部形势还是兵力比较上来看,织田家都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几乎立于必胜之地。然而不会有人相信,此时的信长根本没有打算起进攻,或者说在劝说浅井长政回心转意之前,信长不会下定决心彻底剿灭浅井家。

 胜龙寺城,织田大军行营指挥所,

 “金森,你是说主公独自带着几十名侍卫去近江了?”帐中,织田席家老丹羽长秀俊雅的脸上带着一丝愠与平常轻言细语的完全不同,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丹羽大人…”已经被信长留了一封信然后直接带着侍卫一声不响地跑了折磨得快要疯的金森,黑着眼圈,神情萎靡不振地拜伏在地,痛哭自责道:“丹羽大人,都怪卑下失职,没有一直跟在主公身边,请丹羽大人责罚,卑下甘领!”

 长秀叹了一声,坐了下来,摇了摇头叹道:“算了,其实也不能完全责怪与你,碰上这样特立独行的主公,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啊…”闻言金森不由一呆,暗想:这跟主公一起过来的潜邸旧臣就是不一样,竟然敢公开编排自己的主公,看他神情若无其事和周围侍卫无动于衷的样子,分明就是习以为常了。尽管如此,金森可不认为自己也有这样的资格,如若是他说了刚才那番话,估计周围的那些侍卫就会直接拔刀,把他砍成泥了吧。

 “金森,除了信里说的那些,你确定主公临行之前没有其他的暗示了?认真想一想,主公此刻孤身在外,若是再遇到朽木馆那一幕,我等身为近臣恐怕难逃罪责啊!当今之计唯有尽快找出主公行踪,派遣人员暗中保护,千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啊!”丹羽神色苦恼地抚了抚额头,长吁短叹道。

 金森一听,赶紧搜肠刮肚地回忆信长走之前的情景,但是很遗憾没有任何收获,如果唯一能有所帮助,大概就是信长临行前不断地喃喃着希望长政能够明智选择、回头是岸之类的自言自语,于是金森立刻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秘密前往近江去浅井家了?简直是胡闹啊!实在太危险了!那里现在是兵荒马,主公只带着几十名侍卫,若是碰上敌军或是抢匪,恐怕难以应付啊!不行,我要亲自带人去找,无论如何不能让朽木馆的事在我们眼皮底下再生一次!金森,这件事你必须严格保密,除了家中家老级别家臣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透!懂了吗?”丹羽仿佛做出了决定霍然起身,对依旧自责不已的金森嘱咐了一句,立刻风风火火地冲出了营帐,甚至连举止威仪都顾不上了。只剩下帐中金森看着长秀的背影一阵呆。

 北近江鹦鹉洲,

 “三左卫门,船还没藏好吗?”一块长满了茂密芦苇的小浦上,信长一身普通百姓的灰色衣服,拿着一定斗笠,站在被十数名同样身着便装的武士严密警戒的水边上,神情有些不耐烦地朝身后耸动的芦苇丛里喊问道。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只听森长可的声音回道:“已经藏好了,请主公稍等。”话音刚落,森长可的身形便出现在了茂密的芦苇外,只见他赤着双臂,上身着,壮黝黑的肌身以外围着一条土布衣,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渔家汉子,也不知道是哪个造型师设计的,实在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森长可走到信长身边,神情肃穆地说道:“主公,虽然羽柴大人的军队离这里不远,但是仍不能排除危险生的可能,所以属下恳请主公径直驾临今滨城,千万不要以身犯险进入浅井氏地界,否则臣即便事后被处死也要阻止主公!”

 信长回过头,眼神中居然出一丝无奈,语气中更是显得妥协道:“好了,三左卫门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我答应的事还会反悔吗?我们现在立刻出,赶往今滨,相信先前派出的传令兵已经将我到来的消息通告猴子了。”

 森长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已经转过脸去的信长,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朝四周的属下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冷然喝令道:“我们走!”

 很快,一行人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中,径直向南方的羽柴秀吉居城今滨城而去,浑然不知就在他们前脚离开之际,一名衣着怪异、浑身绑着大铁链、头上戴着熊皮制成的面罩的高大男子缓步走出芦苇丛,来到之前信长一行站立的地方,来回查看了片刻,最后眼神投向了信长一行去的方向,用冰冷彻骨的声音自言自语道:“织田信长,你的命,就由我杉谷善住坊亲手来讨取吧!”

 南近江今滨城,

 “三郎卫门、喜兵卫还有你左太,负责从这里到这条线的封锁,这里很偏僻,少有人知,但仍然是一条可以越过我军主力布置的防线的通路,所以不能大意,我拨给你们三百兵,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这里万无一失,明白了吗?”天守阁内,羽柴秀吉正站在挂着大幅近江**事地图的墙壁旁,一派大将风范地给围拢在身边的将领分配任务。

 “主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就在猴子越说越振奋,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没想到,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焦急叫喊声从屋外传来,引得屋内一干羽柴家臣惊愕不已,不由自主地纷纷将目光投向风风火火从屋内闯进来的身影。

 “呃…”来人乃是羽柴家臣也是后来效忠于丰臣家的黄母衣众之一山内一丰,可怜的山内一丰现在不过是个侍臣,得到斥候的消息之后就急急忙忙冲进来,结果没想到大厅成了临时指挥所,里面挤满了人,山内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顿时吓得差点‮腿双‬一软直接**坐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

 在号施令的猴子转身正好看到这一幕,没来由的一阵心悸,突然产生一丝极其不好的预感,于是三步两步走上前,一把拉起跌倒在地的山内一丰,冷声喝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立刻给我详细报来!”

 山内正愣着神,猴子一声大吼之下,立时清醒了过来,赶紧口说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刚刚从城外换岗回来的斥候带回了一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武士,那武士拼尽最后一口气言明了自己的身份。他竟然是大殿的亲卫,大殿带着森长可大人以及一干侍卫已经坐船横穿琵琶湖来到近江,准备来今滨城,于是派他提前来传信,却没想到半路被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了,侥幸逃生!”

 山内憋着一口气说完,只见猴子脸上浮现出一丝青黑之,神情剧变,扭过头几乎咬牙切齿地对在场的一干家臣吼道:“你们所有人、还有城内的军队立刻给我全部散布出去,一定要找到并保护大殿安全到达今滨城,否则就别回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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