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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无言的痛
 银冀狠狠地甩一下头,现自己又浸入了充满瓦儿的回忆里。

 可是,此刻的他手指冰凉,四肢冰凉,血冰凉,心脏冰凉。不!不!心脏不是冰凉,而是如被火一样焚烧,被钢针一样狠扎,被蜂蚁一样噬咬。这是一种纯身体上的折磨,他不知道殇烈是否也跟自己经历过这一样的痛苦,他不知道这种咒气是否已随时间久远而让自己病入膏肓。可是,他不想死,他怎能死?他想活着,真的只想好好活着。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去做,这样的他怎么能连二十五岁都撑不过?

 这么多事情里,最揪心的只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件事,仿佛是他今生最大的渴求,最大的梦想。这份渴求,这个梦想他唾手可得,却越来越犹豫,越来越矛盾,越来越沉重,他一天天在自我煎熬中挣扎,有时候恨不得要么马上解,要么立刻重生。

 可是…解

 “瓦儿…”他低念着刻在内心深处的名字“瓦儿…如果明知道我活不了,还要执意娶你要你…这样的我是否太自私了?”

 僵硬而无知觉的手指抓紧了塌,将柔软的丝毯紧紧纠在拳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擢住了他绞痛的心脏,他无力呼吸只能从牙着气,然后所有的疼痛与意识都只剩下“瓦儿”

 瓦儿!瓦儿!瓦儿!瓦儿…

 房内终于恢复平静,银冀面无表情地更换了衣裳,淡淡地命人收拾好房中的混乱。

 克达是最忠实的侍从,默默地为主子收拾善后。

 *

 银冀来到沁梅苑的时候,瓦儿手中正拿着一件白色的锦绸衣在制,一看到拔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来不及将这新衣裳藏起来就被他一手拿了过去。

 “这是为我做的?”他黑眸深邃,语气里有惊讶有欣喜。

 瓦儿的小脸上有羞涩也有骄傲:“本想过年就做好送你的,可是手艺太差老是要反工,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了。不过可算要大功告成了,还差最后一只袖口没有绣边了。”

 门扉半开,她浅绿色的身影亭亭玉立,说话时那双眼睛波光闪动折映着室外明媚的阳光,像一池盈盈动人的碧幽湖水。银冀凝视着她,忘记了呼吸,大手轻柔地抚上她垂在际正随风轻扬的长。突然大手一紧,将她扣入坚实有力的膛,灼热却带着奇异冰凉的双情不自地寻找到她的,沙哑感动的声音消失在他们紧密贴合的间:“这将是我此生最美好的礼物…”

 “什么此生…这只是小礼物啦…以后还会送你好多好多…”

 他深深吻着她,她根本无法说清楚完整的句子,只能息着。

 他已吻过她无数次,或温柔或绵,或暴或狂热,但这次却是带着满心的不舍与疼痛,带着绞痛心扉的感动,他柔软有力的双甚至是微微颤抖着的掳获着她,如饥似渴得吻着她。灵巧的舌尖直探到她的最深处,心灵的最深处…

 安静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熟悉的气息,瓦儿粉脸如霞烧得厉害,一时难从方才的漏*点里平息过来。最近的冀哥哥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抱她吻她,动作霸道而温柔,她知道他身上定是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她怎么也打听不到。

 银冀握着那件光滑柔软的白色锦衣,以世界上最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瓦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着,我真想…现在就娶了你!”

 瓦儿脸蛋更红,话语突然有点结巴起来:“你真…真决定要娶我呢?我每天都在盼望…”

 他她的深一口气,眼眸更加暗沉,若有所思道:“下月便是我的生辰了。”

 “是啊,二十五岁了呢!冀哥哥原来已经这么老了。”瓦儿努力忽视他不愿意透出来的忧郁,也忽视自己内心的不安,故作轻松道。

 他皱眉反问:“我很老了吗?”

 “恩。”她认真地点点头“二十五岁还没做爹真有点老了呢,看来嫁给冀哥哥后,我得快点生个宝宝…”

 宝宝…宝宝!乔雀的话响在耳边,那么刺耳那么难听——大王最好不要让娘娘们孕育子嗣,因为这咒气极可能会传到麟儿身上。咒气若是先天而成,只怕无人能解…

 银冀握着锦衣的手指刹时定住,笑容也僵在那一瞬间。

 “这辈子,我只是属于冀哥哥一个人的!只属于你的!”看到他的表情,瓦儿心中一疼,像被利剑刮过,冀哥哥如此抗拒要她是因为婚典之后的流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个对不起反复辗转地冒出来。瓦儿闭上眼睛想忘记一切曾经的噩梦,想忘记噩梦带来的伤害,可是深刻的自责源源不断涌出来“恶人翟”拥她入眠的的夜晚…她心软了,她对那个残酷的男子开始心软了。

 瓦儿紧抓着银冀的双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以最坚决的口吻请求:“冀哥哥,如果有别人来跟你抢我,你千万不要放手!…千万不要!以后,我也绝对不要别的男子碰我一下!绝对不让!”

 多么诚挚动人的话语啊,热血沸腾,心脏在腔里就要蹦跳出来。银冀无法不动容,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别人碰自己的女人,此刻,他完全忘记了宫中的流言蜚语,耳中心口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无论谁来抢,他都不可能让,绝不可能放手!

 除非…

 除非…

 除非他再也无力拥有…除非他觉得拥有她是件很残酷的事…

 可是,只要一想到有别的男人喜欢她,拥有她,愤怒的火焰就比熔浆还要燃烧得更猛烈。体内暴戾之气似要冲破围栏肆而出,他的墨眉狠狠纠结。

 他无法!

 他不能!

 他只想她永远只属于她,他只想由自己给她一个永远!

 “傻瓜,傻瓜…”银冀一声声低喃,沉浸在浓烈的情感与生命的沉重之中“傻瓜,我是如此爱你!你这么傻,这么好,让我怎么舍得放下你…”瓦儿再也忍不住勾起他的脖子,认真而严肃地问:“那么冀哥哥,你有什么心事真不能现在跟我说吗?为什么非要等过完生日才能让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是我吗?是怎么安置月容和安然吗?还是…”

 对于月容和安然的事,她也一直逃避不去想,那两个名分上属于冀哥哥的女人,常常让她嫉妒地想狂,她真想跟全天下宣布冀哥哥是属于她红瓦儿一个人的!可是,她是大家的红瓦儿,冀哥哥却不仅是冀哥哥,更是银暝的君王,全身承载着无法推卸的责任的君王…

 “嘘——”银冀拍拍她的肩头,深黑如夜的眼眸中忧郁已被掩去,只剩下全然的爱恋“你不相信我么?并非有意瞒你,而是我现在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如果你想为我分担什么,那就天天快快乐乐的,只要听到你的笑声,看到你美丽的笑脸,我便觉得自己也是最快乐的人了。”

 “呵呵,好。”瓦儿压抑住心酸,展颜笑开,银冀皱眉狐疑地看着她转变迅的表情。她看他一眼,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一小食盒,盒一打开,他神色微变。

 “呵,冀哥哥为了表达诚意,就将这一盒美食吃下去吧!”她美目转,闪动着璀璨光泽的水晶瞳孔让人难以拒绝。

 但那是一盒让人一看就只想避开的——酸枣!在她紧迫的注视下,在小心翼翼放一颗进嘴里时,俊的五官开始微微变形,此刻他非常确定,这个笑若桃花的小女人正在以他最无奈的方式逗弄他。

 酸枣很酸,但是却有数不清的滋味一同蔓延在舌尖,心底…

 噢!瓦儿也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她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泪水逐渐蒙双眼,鼻子,纷的心因爱变得更加坚定。

 *

 二人静坐在房中,银冀微微低头,黑眸中绽着光芒,目光灼灼地追寻着瓦儿温柔的指尖,看她一针一线制那只雪白的袖口。

 瓦儿心口跳得厉害,无数次想说的话又哽上了喉间。她突然把衣服搁在一旁,抬头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撇嘴道:“你这么瞧着我,我哪能专心,说不定还要扎到手指头呢!”

 “呵呵,那就先不,反正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今天的银冀看起来气不错,心情也不错。

 瓦儿美丽的嘴角努力弯成一个弧度,小手握住他的手,双眼望着他的眼,开口道:“冀哥哥,你对…银翟有何看法?”

 银冀感地眯了眯眸“他有再去找你?”

 瓦儿颤了颤手指,陡升浓浓的歉意,连忙摇头:“没有…只是他与你是兄弟,子孤傲冷酷,在宫中并不与人为善,我想…我想他毕竟是你亲弟弟,纵然有什么恩怨也该让它过去了。”

 银冀凝视着她,目光深沉似要看透她的心窝。瓦儿嘴角的弧度几乎定住,心脏跳得飞快,暗暗誓再也不能让银翟夜入沁梅苑了。她只是想帮他,想帮助那个黑暗中孤独寂寞而忧伤可怜的人。

 他的声音隐隐冷了好几分:“他曾经那样害你受辱,你已完全忘记了?”

 “冀哥哥你怎么了?”瓦儿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这样的冀哥哥让人感觉陌生,他不是天底下怀最宽广的男子么?“银翟确有伤我很深,曾经我甚至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仔细想来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在他伤害我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填补自己的孤单与脆弱,在他仇恨着的时候,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个存在的理由而已。”

 下巴陡然被人捏住,尽管他的手指用力不重,但瓦儿仍惊骇地睁大眼,这个面脸冷意眼神锋利的男子真是冀哥哥么?是什么让他生了这么多变化?

 “冀…哥哥?”她小声唤道。

 银冀阴沉的脸缓缓欺近她,气息也增添了寒意,声音尖锐:“原来你是这么了解他!瓦儿,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尤其是他!”

 闻言,瓦儿脸色迅变白,乌黑的眼珠子看起来又黑又深,瞬间充满了深深的惊恐与哀怨。

 冀哥哥啊冀哥哥,你根本就是介意的!你并非表面那般淡定无谓,你一直介意我跟银翟之间生的所有…噢,不!冀哥哥,你可以介意,你应该介意…你的骄傲,你的颜面,你的自尊…都已经因为我跟他而受到伤害。可是…你真那么介意吗?你心底其实有在轻视我了吗?这段日子银翟的恶意夜侵我又怎敢多提半句?我…

 都是我的错…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滚落。她嘴不住地哆嗦,双肩也开始颤抖,她好怕,好后悔!心疼得要死,愧疚得要死,痛恨得要死…

 银冀被她的反应震住了,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放松手指,那雪白的下巴上已清晰得多了两个指印。

 该死!他抬眸时有明锐而沉亮的蓝光透出,似在深暗中一耀,照亮眉间不动的清冷坚决。

 “对不起,瓦儿。”

 “不,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瓦儿扑进他怀中,混乱地哭喊着。头痛,眼痛,心更痛!

 泪水像断了线的美丽珍珠滚落他的衣襟,直到她的身子被人紧紧箍住像要嵌进自己身体似的,直到她的双被人以无法控制的力道狠狠堵住,她才哽咽着不能呼吸得断了声。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银冀揪着眉心,说她又好似在说自己,然后紧拥着她闭上了眸光湛蓝的眼睛。

 *

 接下来的几天,单纯而美好,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无忧的岁月。瓦儿每天都会开心地笑,银冀一方便就会诏她去颐和宫,她喜欢陪他批阅奏折,喜欢听他以低沉有力近乎霸道的口吻对自己说“不许”也喜欢半真半假地跟他说今天书中看到的某段经典。

 这时候,银冀也会不由自主地笑,因为她竟然可以将《史记》《》等书中的很多典故说得眉飞舞,甚至擅自更改和扭曲经典中的人物形象,偏偏听起来还合情合理,寓意颇深,好象她说的事情是起眼所见,她说的才是真正的史实。

 银冀会忍不住在心底由衷地感叹,他的小瓦儿可是编撰的天才,将来若封她为银暝的史官,可以任其挥,真不知道她会编出怎样的国史?

 瓦儿看起来真的很快乐。月容和安然仍然常到沁梅苑,瓦儿已无暇去猜测她们的目的,来这么多次都相安无事,她的确该相信她们,因为有共同的爱人,她们该是最好的姐妹。银翟自元宵节后出了宫,不见踪影,她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银冀变得越来越奇怪,一张俊颜时常刹那间风云变,然后冷着声让她先回沁梅苑,但她一直保持笑意盈盈,不再执着地追问原由。她会在高高宫墙外放飞五彩的风筝,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高空飘,寄托着她如火的想念。

 不过,她隐藏着极好,她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暗中查探有关他转变的“秘密”听说他在早朝议事时,对臣子的态度越来越冷硬;听说宫里还特意从刖夙请来了一位老太医…

 天,她老早就有种感觉,冀哥哥的转变都跟他的身体有关,可是他的贴身御医乔雀却再三跟她保证,冀哥哥只是长期劳累才致使肝火旺,心火重。

 “冀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只是累了而已。”

 “冀哥哥又有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

 “别想,不关你的事,是跟三诏的关系问题…”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上演。

 冀哥哥,冀哥哥…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是冀哥哥的生日了,她就会知道一切了,幸福就会真正开始了!瓦儿渴盼地祈祷,但愿世间的快乐能永远这样维持,那该多好。

 可是,世间究竟有什么事可以成为“永远”?

 *

 这天夜里,新月似钩,清风如醉,四周静谧比梦境更美,仿佛能听到朵朵花在夜中绽放。

 瓦儿在庭院中静坐,思绪还停留在白天与冀哥哥的深情里。幽幽叹息一声,她才回房,吧吧照常替她吹灭夜灯轻轻离去。

 黑暗中,她睡意全无,想到这半年来生的种种状况,无不痛楚忧伤,好象前面十七年的苦难全堆积到了一起迸,这几的快乐里埋藏着让人不安的隐忧,她惊慌恐惧,但不能意于颜表。

 冀哥哥说喜欢她笑,只要她快快乐乐的,曾经快乐是多么容易的字眼,如今连快乐都是沉重的。然而她不知道,就在这夜还有更大的苦难正悄然降临,让她与快乐完全隔离。

 瓦儿闭上眼睛,浑身的知觉分外敏锐,突然一种熟悉而危险的气息笼罩在身前,她猛然睁眼,话未出喉就被对方制住。

 是他——消失一段时间的翟,他如鬼魅幽灵一般出现了。

 不可以!不可以再让他进来,宁可死都不可以再任他轻薄!救命…

 薄薄的被他闪电般捂住,瓦儿只能使劲瞪大眼,在心中拼命呐喊,同时用尽气力朝他手背上抓去。黑暗中她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寒光,可惜他连害怕的余地都不给她,让她只觉颈上一痛就晕了过去。

 待瓦儿醒来,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上。上铺着富贵柔软的毯子,以金线绣着美丽的图案,头一转动,她立刻惊跳起来。房中有一道道帷幕,帷幕的那头有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旁坐着一位脊背直的男子,他一手拎酒坛一手捏着酒杯,坛和杯都不曾放下,因为杯中酒一满他立刻仰头狠狠喝下。

 是的,狠狠的!数步的距离,她感受到异常明显的“狠”还有比“狠”更多的、冷、寒、酷…她甚至感觉到了杀气!

 他喝下杯中的最后一滴,闪着冒火的眸子稳稳地向塌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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