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如此无情
次
。
雨已停歇,天色仍是一片灰暗,天空布满
霾。林间飘飞着点点冷雨,沾地即逝,扑起冷洌清新的气息重重围绕着屋子。
门口边,靠坐着一个清峻的身影,男子眉眼低垂,幽黑深邃的眸子像千年古井,平静无波。手中紧紧捏着一
青碧
的竹萧,面容冷峻,轻轻抬手将竹萧放在嘴前。
风,很冷,将他鬓角的丝轻扬,孤寂而傲然。
低沉的萧音缓缓吐出,不过两三声,嘎然而止,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咳声。男子手指蓦然
紧,一手捂住疼痛不已的
口,闭上眼睛
着凉气。他的面孔苍白如纸,连
角都不染一丝血
,加上不带一丝喜怒表情的俊容,整张脸就如石头雕塑一样冷硬。
顿了一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颗白色小药丸,仰头抿了下去,然后闭目静静调息。
是的,一个在刀口中
血过日子的杀手岂会那么轻易就死?身上备有止血镇痛的药丸,若非昨
一路疾奔,直至深夜差不多筋疲力尽,又被她那样狠狠撞击,他也不至于虚弱地晕厥过去。
一抹嘲讽笑意浮上嘴角,衬得苍白面容有几分残酷。
“冀哥哥…冀哥哥…”屋里,瓦儿半睡半醒,头痛
裂。口里不断地呓语,呼喊着心底最渴盼的名字。她雪白的额头上尽是冷汗,单衣被浸
,在忽冷忽热中挣扎。
“冀…哥哥!”突然一声惊叫,她猛然睁开眼睛,只感觉隐隐朦胧光亮,却依然看不见半点东西。昨夜的记忆
水般倒退回来,薄薄的双
嗫嚅了几下,犹在惊恐中难以平复。
世界一片漆黑,那样狂风暴雨的夜里,那样疯狂
恶的混蛋…
两只小手立刻朝身边摸去,才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
上,那
沉重略带
的被子正
迫着她的身子,跟王宫里的绢丝锈被天渊之别。茫然张大眼眸,水光潋滟如秋日湖水,清澈光泽映出简陋的屋子。
蒙蒙白光在眼前晃动,是天亮了么?瓦儿自惊恐中抓住一丝希望的惊喜,对光线有感觉,是不是表示自己的眼睛已经好了?
长长的睫
不住地扇动,残酷的噩梦暂时被扔在一旁。她紧紧握着被子,一次又一次眨眼…终于,双眸紧紧闭上,两颗透明的水珠从乌黑睫
下溢出,沿着耳腮滚落。
她瞎了!她还是看不见…
“恶人翟…你竟然没死…”从门外吹来的轻风中,她闻到了那个恶人的气息,属于男人的淡淡的体息,还有眼前忽然又变黑的光线。瓦儿低低地吐出这个名字,有愤怒,有怨恨,也有莫名的无法形容的放松。
翟笔直的身躯立在
边,沉下眼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微微红的粉颊,不动如冰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屋子里光线较暗,黑色的阴影从他身上投到她的脸上,贝齿咬着下
,哆哆嗦嗦,睫
颤抖像被雨夜打落的花瓣,楚楚可怜。
他突然捂住
前的伤口,撇过眼去。
“无
翟!”瓦儿突然又大喊一声,这次的呼声里全都是激动的
,这一刻她恨死他了,害她眼睛看不到,害她只能无助地躺在这里,浑身软绵绵地无力。
翟身子僵硬了一下,冰山面容终于有了点松动,皱起眉头盯着她。
瓦儿喃喃低念:“冀哥哥…冀哥哥…”闭上眼睛,真想大声地哭一场,只要她哭的时候,冀哥哥就会出现在身边,他总是那么有耐心地陪伴自己,温柔将她呵护入怀,心疼地为她抹去泪水,用坚实的臂弯为她挡去所有哀伤。
可是,冀哥哥不在这里,他不在,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个跟冀哥哥长得相似的恶人而已。所以,她不能哭,脆弱的泪水可以在冀哥哥面前
,在别人面前只能用力地
着。
瓦儿抬起两只小手,反过手背一左一右往眼角抹去。手背冰凉,脸蛋却烫如火烧。
她想,她病了!一定是感染风寒了,昨天那样恶劣的天气,那样不堪回的经历…
小手在
红火热的脸颊上反复磨蹭着,娇
的
瓣很快被咬出一排牙印。冀哥哥,太妃
…瓦儿病了,瓦儿好想你们…冀哥哥,这一次你要快点来救我啊…瓦儿拍拍额头,痛苦地皱眉。她努力支起身子想坐起来,不料手肘无力,身子虚软,这样一动反而让胃迅纠结起来,重重地跌在
上,单薄的衣裳立刻被冷风肆
。可恨啊,这什么破屋子,到底能否遮风档雨?而且她好象已经整整一天滴水不沾了,现在又冷又饿…
翟一言不,抿着
注视着她幼稚而倔强的动作。这女人明明爱哭,也明明想哭,看到她像簌簌秋叶一样抖动的
瓣,他就看出来了。可是,出人意料,她竟然没哭,反而用近乎可笑的动作用力地为自己拭去眼泪。真是愚蠢的女人,难道她以为可以装装勇敢骗到他么?
她想装勇敢,他偏要戳破她的伪装。
感觉到两道利刃似的视线割在脸上,瓦儿悄悄
着气,小手重新抓紧被子握紧拳头。
屋子里一度沉静,半晌无一点声响,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变得薄弱不可闻。
静,都不出声,都在思索。
对峙着,像在比试谁的耐力好,谁会先开口说话。
门,半掩,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贴着地面疾过,吹到木桌上的茶壶,吹到木
上的被褥。瓦儿小小的嘴
抿在一起,强忍着,当一阵强风猛然吹
她的丝时,娇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翟的薄
立刻斜挑了起来,轻蔑闪过漆黑的瞳孔。
“恶人翟…”瓦儿先受不住苦痛的折腾,低低地开了口,声音不若刚才那般有力,她
感地朝他站的方向看去,一只手指向他“你这无
之徒…昨天晚上不该救你…我…咳咳…”一口气没
过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翟的手指刹时紧握了一下,费力隐忍着什么。昨天晚上,她将他冰冷的身子温在自己怀中,厚重的棉被将他们裹在一起。当他从疼痛中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一张苍白的素颜,外面天色已亮,她娇小的脸庞布满不安,淡眉紧皱,薄薄的小嘴
像两朵粉白色的小花…眼前的一幕,严重地刺
了他,他几乎惊跳起来,却现自己竟被两只柔弱的胳膊环抱着。
“冀哥哥…”那时候,她突然梦呓一声,像雷击一样劈中了他的心脏。是了,这个女人是银冀的!银冀最在乎的女人,银冀最亲密的女人,那就别怪他冷酷无情了,要怪就怪她与银冀之间不可替代的关系!他不稀罕这个女人的救护,既然她这样做,他也不会有一丝的改变或动摇。
于是,他撇着冷冷的残笑,将她重新抱到
上,自己吃了颗治伤的药丸,就转身坐到门口,思索如何好好利用手中这颗棋子,尽最大限度地去打击对手。
…
瓦儿清脆的嗓音一夜之间变得沙哑无比,小嘴也由苍白变成了红嘟嘟的,但是,翟只是冷冷地睇视着,丝毫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任她开口责骂。
“咳咳…你这恶人,我救你做什么…我头晕了我…咳咳,我病了…你倒是一点也没有人
…也不救救我!”瓦儿忿忿不已,她并没那么坚强,也没那么傻气,至少此刻她是希冀着这个恶人能念在自己昨天晚上救他的份上,帮自己瞧瞧病。
头痛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喉咙干哑不已像被针刺着一般尖锐疼痛。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只要有一声咳嗽,太医就立刻被冀哥哥请了过来,更别说这样饥寒
迫虚弱得快不能说话了。
“你希望我救你?”翟的语气极冷,嘲讽意味明显。
瓦儿自痛苦中愣住,带着前所未有的气愤咬牙怒骂:“混蛋!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红瓦儿养只猫都比你有良心…你这人活该去死!咳咳…”“呵呵,是么?我生下来就该去死?别人生下来就该享受天底下的一切?”翟的语言很冷,眸子更冷。他本就不稀罕她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菩萨一样的女子,明明虚伪得要命,还假装一脸清高。
瓦儿再次想挣扎着起身,几次奋力支撑之后,终于坐了起来,头沉重地几乎要垂下脖子,可是她用尽力气将脸朝着他的方向,深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认真说道:“你知道么?我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咳咳…你也该佩服自己,活着没一点人
…还让人讨厌,咳咳…”一连串咳嗽阻断了她的话,但翟的脸色已经骤变,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布满可怕的
云,似要暴风雨来临。瓦儿看不到,不以为惧,她真是恨极了,因为她长这么大,真没见过他这么恶劣的人!原本还抱着依赖的思想,想求求他救自己,看来是自己想法太可笑了,怪不得冀哥哥常说“我的小瓦儿快快长大,早点懂事…”“瓦儿,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冀哥哥的话瞬间给了她力量,像一股带着温暖的风吹进她的身子,让人顷刻间连思绪都变得冷静多了。瓦儿捂住小嘴,重重地呼吸,脸颊比刚才更加嫣红。
她眼中没有泪,只有自嘲。落入如此卑劣之人的手中,她是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了,否则等到冀哥哥来时,自己恐怕已经小命呜呼了。不说话时,世界一片寂静,此处应该是座幽密山林吧?除了他和她,再没有其他人了么?
翟不明白地冷眼睨她,不明白前一刻还愤恨不已的小脸怎地又突然平静了?这个女人,倒是特别,其想法与做法时常出人意料,还该说她是愚蠢么?
“我病了,你不救我也罢…或许,我病死了,就达到你的目的了…咳咳…”瓦儿哆嗦着重新钻进被窝,整座屋子似乎只有被窝里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翟沉沉看她几眼,开口道:“我是不想你现在死,但是,命是你自己的,你若就这样病死,当真舍得?”
瓦儿被他如此一
,紧闭的睫
颤动不已。她当然不想死,非但不想死还要好好地活着。若在这深山野外,就这样病死,永远见不到冀哥哥了,冀哥哥没有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她也能看出
前这个男人是多么无情,他的血
仿佛是冰做的,说的话只会让人想到冬天。既不肯帮她,又何必刺
她。
此刻真的很难受,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连同整张木
都在打着旋儿移动。噢,自己一定是病得很严重了吧!记忆中,从来没有如此痛苦过,冬日里咳嗽几声云姨就赶紧让她喝药…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可以救你。”翟淡淡道。
瓦儿的手指紧了紧。
“你不是想我救你吗?”翟动动眉头,看她似乎不打算再作声,心下厌烦,意图
她开口。
瓦儿将小脸撇过一旁,闷闷道:“你会…那么好心?”
“哼。”翟冷哼一声,勾起微笑“如果你开口求我的话,我会考虑的。”
瓦儿小嘴干涩,呼吸越来越灼热,脸蛋固执地不面对他,心中直后悔昨天晚上一时心软,对这种人了善心。
翟收起微笑,面庞
鸷得吓人,大步上前坐在
沿之上,只听嘎吱声响,瓦儿连紧张的力气都快失去,饥饿让她脾胃紧缩,娇小身子蜷成一团,反身向里侧去。
被她的模样
怒,他突然狠狠攥紧
在被褥外面的尖俏下巴,硬是扳过她的脸,手指冰凉,与她肌肤上的火热形成明显的对比。锐眸瞬间暗下几分,为指尖传来的温度而皱起了眉。
看来这个倔强的女人比想象中要病得重,他不会让她就这样死的,但是他定要让她求自己。
“啧啧,病得不轻嘛。”翟懒懒地俯下头,温热气息吐在瓦儿的颈边,刺
她的知觉。瓦儿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死攥着被子,因气愤而抖。
“恶人翟…如果你是想我求你…别做梦了!”意识模糊,双耳轰鸣,如在寒冬与酷暑里驳来换去,从肺里挤出这句话却是无比肯定。
他的
再次靠近了几分,悄悄地贴上那洁白的耳朵,故意侵蚀着她的顽强“恶人翟么?我是恶人,难道你也忘记那位冀哥哥么?你若是死了,他说不定连江山都不要了,就随你去了喔…”
这句话像重锤猛然锤进她的心口,冀哥哥…冀哥哥才是自己最牵挂的啊!意识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冷汗从额头直冒出来,瓦儿咬着牙将下巴从他指间挣开,想挥去那吐在自己耳边的气息,无奈手臂泛力,抬不出被窝。
瓦儿啊瓦儿,你真要为那傻瓜似的傲气和决心而任由自己陷入绝境么?这里荒芜一人,就算这人是只狡猾阴险的狼,为了好好活着,你也得低下头去啊…大丈夫都能屈能伸,小女子又如何?至少…女子报仇,三年也不晚啊!
“求我吧!”翟轻蔑地
了一下她的耳朵,看她颤栗的模样,顿感快意。“你伤寒气虚,眼盲心躁,而我会医术,我可以帮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冰凉的手探入被窝,寻找着她的小手。
同样冰冷但柔软的小手被他握在掌中,瓦儿厌恶地想甩开他,他
一笑,握得更紧。
“你…”“叫我翟…叫我翟我就救你。”他更加俯身而下,嘴
几乎碰着她苍白脸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对细致的眉毛,淡雅紧蹙,正痛苦挣扎。
冷汗
下瓦儿的额际,意识几乎昏
,黑暗席卷所有知觉,她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朝无底深渊走去。
“翟…”极其轻微的一个字,若有若无,飘散在空气中,犹真似假。握着她小手的男人瞬间一震,掩饰住
口传来的比她更疼的痛楚,将手指一转,轻扣上她手腕上的脉门。
过了一会,他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颗白色小药丸,捏住她的下巴,将它放进那张微微张开的小嘴中。
毕竟,她现在还不能死。
想到最后模模糊糊听到的那个字——是她叫他的名字么?她终究是妥协了。冷薄的
讥诮地掀起,目光静静地落在她双颊嫣红的脸上。
…
当瓦儿再次从昏
中醒来时,窗外小雨停歇,云层
得很低,风依然透过窗户上裂来的纸
吹进来。
屋子里有人的动静,几乎是立刻的,心脏紧
了一下。屏住呼吸又过了一会,隐隐感觉到那出动静之人似乎不是恶人翟,她绷直的身子才悄然松懈。轻轻一动,
出细微声响,在一片安静中很是清晰,惊动了正在桌旁的人。
妇人四十来岁,打扮朴实平凡,听见
上声响,飞快调过头来,看到瓦儿睁开的眼睛,高兴地走过去:“夫人,您醒了啊。”
夫人?瓦儿脑中闪过问号,是在叫自己吗?这山林中不是只有翟在吗?怎会还有别人?如此一想,既疑惑又欣喜。
那妇人来到
边,语气有点激动:“夫人醒来简直太好了,翟公子在
前守了一天了。”
瓦儿静听了一会,迟疑地开口,嗓子好象有把火在烧:“你…是谁?”
妇人见她开口,更是开心,忙道:“我是这木屋的主人啊。昨
翟公子带夫人一起前来借住,还给了我们大锭银子,其实…”
瓦儿头晕脑
,明白了一半,难不成翟对这位大婶说自己是她夫人?真都无
的!当下神色更加激动,咳声溢出
间,喉头刺痛难忍:“咳咳…什么翟…”
妇人根本听不清她的话语,见她面色突然红,急着一边转身一边道:“夫人一定饿坏了,我煮了些白粥,夫人可以先吃一些。”
“水…”瓦儿费力挤出字眼。
“哦哦。水,先喝水。”妇人有点笨手笨脚,忙放下粥,又倒上一杯水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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