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心思
太阳从山的这头升起,又从山的那头落下。
夕阳浑黄,余辉斜映。
园子里,紫
的身影寂寞而孤单。
不过才一天,似已度过了千万年,原来等待的日子这么难熬。
从听到丫头说起那名“白衣女子”时,她几次忍不住冲动想去找他,却几次在要奔出门去之时阻止了自己的脚步。
爱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爱一个人可以让她变得勇敢,变得像勇士一样什么都不怕。
爱一个人也可以让她变得懦弱,变得惊疑不定患得患失。
可以让阁昱那样的男人变得温柔的白衣女子,除了瞳瞳,她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瞳瞳…
可能吗?
是她吗?
不是已经离开了,消失了两年吗?
关于瞳瞳,她曾经私下问过萍妃、柯嬷嬷和小部落等人,旁敲侧击,至少明白一点,以前的阁昱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该死的阁昱,可恶的阁昱为什么一天一夜都没有来找过自己?
这难道不是跟那个白衣女子有关吗?
靠着漆红的长椅,咏唱在回廊边缓缓坐了下去。轻风掀起了她薄薄的衣角,若非那衣角飞扬如丝,否则真让人怀疑她只是一座木雕。
在这夏季的空气里,她手指微凉。
轻轻闭上眼睛,睫
忽闪不定,如蝴蝶的翅膀…
她该去问吗?该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说,然后跟前几
一样高兴地去诏和宫找他吗?或许,她也可以直接问一问,丫头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可是——
可恶透了!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真的都没有找她,也没有派小部落传过口信来。明明前几
他们都天天约好时间在一起的,难道她一天没有过去找他,他都不关心了吗?
可恶!可恶!可恶!
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倔强,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是失望,越是失望她就越不愿意主动去找她!
她所有的主动,仿佛都在曾经用尽了,现在她要的是他的主动!
如果他在乎她,他一定会主动来找她…
一定会的…
嘴里咀嚼着希望和苦涩,复杂的味道让心不由地酸楚起来。
“公主,你今天没有去大王那边,是在跟谁赌气吗?”
如果没有记错,以前在将军府时,公主跟将军赌气就是这副表情。
丫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点隐隐不安,不知道公主这“坏”心情是否跟自己昨天提到的“白衣女子”有关。
“没有!”咏唱双颊一鼓,断然回答道。
丫头眨眨眼睛,公主这副表情时,通常代表跟谁在生气。眼眸一转,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或许,她该去找小部落探探消息,谁叫她是公主的丫头呢!
“公主…奴婢知道你想去看大王。”
咏唱瞪她一眼,一提到那个竟然一天都不搭理自己的男人,觉得心头怒火直窜。
“奴婢这就前去打探打探,大王今天到底在忙什么。”
…
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咏唱抬眼望去,只见一身雪白飘逸的稠衫出现在门口,后面是一个粉
的娇美身影。
是许久不见的落雪与飞扬姐妹。
“公主。”
“你们怎么来了?”她站起身面对飞扬,眼
欣喜。
落雪的目光在与咏唱的明眸对上之时,不由自主地暗了暗,浮起淡淡一笑。
飞扬朝咏唱上下看了看:“幸好你什么事都没有,听到你和亲在路上被劫的消息,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
“谢谢你们,我没事。”浅浅地笑,咏唱请她们姐妹坐下。
“我和姐姐来了两次,公主都正好不在。我们就干脆挑这傍晚时分过来。”飞扬仍然掩饰不住真切的关心“公主还要再去和亲吗?”
幽幽一叹,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昨天,很有把握;今天,等得慌,也等掉了不少信心…
那个男人,她根本琢磨不透。
落雪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出声道:“公主,我和飞扬前来,除了看望你,还有事相求。”
飞扬连忙接口:“是啊,我和姐姐有事想请公主帮忙。”
“说什么客气话,我们是好姐妹。”虽然有点介怀于上次落雪出现在阁昱寝宫之事,但此刻看到落雪坦诚的双眼,她又觉得以前的事情可以不必计较。
落雪轻叹了口气,注视着咏唱:“公主,你比我们幸运,成为了公主,而我和飞扬…我们姐妹近
来想了很多,这宫中生活可能不适合我们,我们想请公主帮忙,请求大王让我们回去花月楼。”
咏唱睁大眼:“你们要回花月楼?”
飞扬点点头:“是啊,王宫虽然生活比较好,也很清闲,但是我们却活得比外面更不自由,而且连个希望都没有…”
落雪道:“我和飞扬已经习惯了花月楼的生活。”
想到曾经在花月楼的所见所闻,咏唱不
面颊一红,她不相信这两姐妹宁愿留在那龙蛇混杂的烟花之地,也不愿意呆在王宫。
落雪瞧见了她的脸色,当下明了地笑了笑:“公主,我和飞扬回花月楼,只是想一有机会就找个好户好人家,呆在这王宫,只怕等到红颜衰老了还是孤独。”
是的,她已经看透了!
那夜勾引大王未遂,事后她心中一直有着惭愧,也有着对自己尊严和清高的受伤…
在这个王宫,为了出头,她不得已去耍手段玩心机,到头来除了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呆得越久,她越明白,大王——不是一般的男人,她不再妄想。
不如,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可以选择一个真心愿意疼她的男人…
飞扬道:“请公主前去求情,大家都知道,大王真的很重视公主,请公主为我和姐姐去说一说。”
一双美目来回在她姐妹二人身上看了看,咏唱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只是想找户好人家,何必再回花月楼,我让人去大和城打听一下,再请大王为你们指婚。如此风风光光,还没人敢欺负你们,多好!”飞扬眼睛一亮,吃惊道:“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答应你们,一会就去找他。”
也好,这样,她也算有个理由去找一下那个男人!
…
月光宁静地洒进花园,花香轻轻
漫在夏日的微风里。
一个硕长而孤独的身影,如冰雕,独自站在园中的桂花树下。桂树飘香,飘不进他的心里。
仿若遗世,满心沉痛。
为那个柔弱的白衣女子,为那个明
的红衣女子,也为自己。
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掌控天下,可以轻易让很多人死,却无法让一个人好好地活…
那个诅咒,连施咒之人都无法可解,还有何法?
瞳瞳…曾经在心底沉默了两年的名字,曾经每次轻念出来都要满口苦涩的名字,到了今
,依旧令心头苦涩难忍。
双手环臂,他斜斜靠在树下,月亮的光华透过树枝洒落在他脸上,细细密密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心底似有一
弦一直在拉扯着他。
他是个君王,也是个男人,他可以拥有后宫无数佳丽,但是在尝过情爱的滋味之后,才现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
如果没有那一瓢,纵使再多的美丽容颜,也无法让人觉得塌实和温暖。
如果心灵是残缺破碎的一半,那么一定需要一个细心而有耐心的人来修补它。
咏唱…
在他心灵孤寂之时,不依不饶地闯了进来,融化了冻结在心头的冰块,让冰块化成了涓涓细
,如春天一般温暖。
让他残破孤独的心重新滋长出春天的
芽,生命也会变得
意盎然。
咏唱…
他想她。
一
未见,如隔三秋。
可是,那样一个美好热情的女子,他愿意给她全部幸福和爱意的时候,老天爷手指轻轻一点,立刻在他们之间降下一道屏障。
他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他想给她的是唯一啊!
…
树影飘动,空气中有树叶摇曳的声音。
月
朦胧,几颗星子落寞地闪动。
淡淡的花香熟悉而
人,不是桂花,是一种让人情不自
沉醉的女
幽香。幽幽绕绕,窜入鼻间。
硕长的身躯轻轻一颤,张开了眼睛。
“大王。”幻想中的红衣女子就站在眼前,嘴角带着盈盈浅笑,醉人的眼波在月
下却看不分明。
“咏唱?”
他惊疑地张口,怀疑自己是否思念过度…随即嘲讽地扬起了冷薄双
,一天而已,仅仅一天,他就差点要思念过度。
“大王一
未见,是不是在想念我啊?”咏唱眨去眼中的酸意,装作神态自若的样子望着他。
阁昱站直了身子,夜
中一对琥珀
的眸子格外深幽,他的眼底只能看到她,深深地映着她美丽含笑的容颜。
有一股
拥她入怀的冲动,想永远守住这种让人心头热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刚刚陪瞳瞳用完晚膳,他安抚她先去休息会,自己就跑到这桂花树下独自寻得平静的片刻了。
咏唱眼眸一挑,心中不由地忿忿起来。
这个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想自己,还开口就问自己怎么来了?难道她一天都没有出现,他一点不关心吗?
“咏唱以为大王会想念我,所以来了。”说完,她直直地盯着他。
阁昱头微微一撇,将目光移开,生怕自己一个失控就将她揽在怀中狠狠地吻住。
可是,不行!
瞳瞳说一会就过来找他,万一被她看到…
对瞳瞳而言,那绝对是个最大的伤害。
苦涩地闭了闭眼,眼中也有了不易觉察的酸意,他想将一切对瞳瞳说清楚,然而那样做岂不等于将一把刀狠狠地
她的心脏?
他无法做到…
他想对咏唱说清楚,咏唱是个乐观而明是非的女子,她该明白的。
薄薄的
角轻扬了起来,在瞬间决定要告诉她这一切,令他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起来。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他看她,难道她已经知道瞳瞳的事了?所以没有来找自己?
“呵呵,今天咏唱忙着呢。”咏唱笑了笑,想到傍晚落雪、飞扬姐妹二人的请求,决定将她们的事先处理好,再来与这家伙算私帐。
阁昱挑挑眉头,重新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份释然的平静。
桂花飘香,香味萦绕在二人周身。
两条一高一矮的身影,咏唱微微仰着头,带着一脸的诚恳,把落雪和飞扬的请求说了出来。
阁昱先是沉眉,说实话,哪有艺伶的终身由他这个王来
心的?不过,忆起曾经一身素白淡雅抚琴的女子,忆起与咏唱一样舞艺
湛的女子,他终于点点头。
然后,咏唱开心地笑了。
他看着她的笑,觉得一切都很值得,这样能让她笑,开心地笑,做这么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夜空,闪耀着星星,像她明亮的眼睛。
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英俊不凡的面孔,她的脸色暗了暗。
静默,气氛突然静默了起来,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拂动。
缓缓
了口气,咏唱闪动着比星辰还要晶亮的眸子:“大王在忙什么?为何也没派人宣咏唱过来?”
孤高的身影一僵,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喉头有点干。
“咏唱…你…”“恩?大王想说什么?”她脊背一
,点点寒意缓缓窜上。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下面说的事将会非常重要,将会带来些什么,改变些什么。是关于瞳瞳的事吗?她来之前丫头已经特意向小部落打探清楚了,那个白衣女子真的是瞳瞳,而他从昨天回来到刚才,都一直陪着那个瞳瞳…
她心酸,她嫉妒,她
痛…
她却只能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在大家眼里,都知道大王曾经深爱过的瞳瞳姑娘又回来了,在大家眼里,自己只是个“公主”而已!
一个要被派去北诏和亲未遂的“公主”而已…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责问这一切?她能做的、能等的就是这个男人亲自开口对自己说。
从近
二人的相处情况,她几乎认定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他若喜欢自己——就会说出瞳瞳的事。
他若在乎自己——就会问一问自己的感受…
可是,她更害怕的是,如果这个男人认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都理所当然的话…那么,去他的!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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