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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封心
 庭院通往前厅的门口。

 一抹白色的身影遮去了光线,阳光披洒在肩头。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地上七零八落的木片,这里就像一个惨遭蹂躏的战场。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以各种神色面对着她。

 然而,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视线只落在那个畜满怒气的男人身上。

 他的眼睛如一团火,炙烈地似乎要将她燃烧。

 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尽管一路上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等待的阵势仍不觉有几分心虚。

 直着脊背,她告诉自己不要怕,已经决定回来,就没什么好怕的!

 抬起脚,她又往前多走了几步,直到距他不过咫尺之遥,才定住身子。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好轻,包含着不易觉察的轻颤,其实她好担心这跪了一地的人因自己要遭到惩罚…

 殇烈双眼通红,紧抿着没有开口,只死死地似要将她生活剥地盯着她。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静止了。

 蓝倪止不住轻起来,她的心跳得剧烈,有着强烈不祥的预感。

 就在所有人眨眼不及的瞬间,他豁然起身自间一,一把冰冷无比的剑直她的喉间。

 他仍然死死盯着她。

 冰冷闪着寒光的剑锋在提醒着大家,他是多么地愤怒,愤怒得要杀了她!

 没有人出声。

 蓝倪平静地回视着,小巧的嘴无力地动了一下:“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杀了我吧!”

 然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娘娘…娘娘…”平儿生怕大王多用一份力,真的杀了她,慌忙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抓住上大王的衣摆,哀求道:“求大王相信娘娘…相信娘娘啊…”殇烈头都没低一下,一脚踢开跪在自己身边的平儿,低吼:“滚开!”

 “大王…娘娘…”

 “平儿…”蓝倪细眉一颦,担忧之声还没有说完,细的脖子间突然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

 他真的割伤了她。

 虽然很轻,可是一条如丝般的血痕出现在她雪白的颈间。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屋子里一片倒气的声音。

 “娘娘…”平儿爬起来惊喊。

 “闭嘴,这个女人早已不是娘娘!”殇烈愤怒地一吼,心中排山倒海的复杂情绪足以将他焚烧,所有的情绪最后全部化为狂躁。

 他双目赤红。

 就在此时,蓝倪哀伤的大眼突然睁大——

 她清楚地看到了闪过那深幽黑眸中的一道蓝光!

 诅咒之光!

 诅咒…殇烈身上的诅咒作了?

 请大唐高人压制住的诅咒作了!

 她死死地咬着下,眼中的伤痛与忧心更深,别人都以为她在为自己的性命而担忧,却不知道在见到那道妖媚诡异的蓝光之后,她的心充满了恐惧。

 诅咒作——殇烈也要为之所害了吗?

 不可以。

 她不要他生任何事,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被坏人的诅咒所害?

 她爱他,他怎么可以因为诅咒而受到伤害!

 …

 “殇烈,你不能这样对她!”

 庭院与前厅相通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同样是雪白而优雅,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又包涵着坚定的意志。

 顺着声音,大家看到了一张银色的面具。

 蓝倪惊住了。

 银大哥怎么也出现了?她只要求他送自己到后院之外,就是不想他被其他人看到,免得多生枝节,她也知道银大哥与殇烈更加不能碰面…

 “银冀?”

 殇烈冷冷地唤出来人的名字,目光扫过蓝倪一眼,在看到她双不住颤抖之后,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该死的!

 昨天晚上,蓝倪与银冀在一起?

 她竟然逃离了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

 她真的在为君而周旋在其他男人中间,真的这般下吗?

 她之前怎么敢说他们之间没有暧昧?

 她竟然还否认那块玉是银冀所赠…

 骗子,全是骗人的!

 他永远也不会再信她!

 鸷的眼中全是黑暗。

 风暴再起,陡聚雷霆万钧之势。

 他挥起手中之剑陡地一震,只听到剑气连同呼呼的风声,一同窜过耳边,不一言便直直朝银翟刺去。

 银翟立刻眼罩寒霜,迸出冷冽之光,他头一侧,修长的身躯闪电般腾空而起。

 …

 两条灵活的身躯相斗,客栈变成了战场。

 众侍卫提剑想帮助大王,他们的大王却厉声命令谁也不许手。

 “银大哥…别打了!”蓝倪无法阻止住殇烈的攻势,使劲呼唤着银翟。

 银大哥!

 好亲切的称呼!他与他一路杀到庭院之中。

 “别打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他们之间。

 “倪儿,跟我走!”银翟微微一顿,一手抓住她的手臂。

 倪儿…

 该死的,他竟然这样亲密地叫她!

 还想带走她?

 他们俩的关系…

 “该死的,银冀你休想!”殇烈身子一震,目中的蓝光更加深切,手臂一抖将浑身的内力全部化为剑气。

 “哐铛…”银色面具落地的声音,银翟连忙躲来刺过来的一剑。

 他俊刚毅的面容出现在大家眼前。

 殇烈趁势拖过蓝倪,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侧,黑眸一见对方的面容,陡然收住攻势,惊疑道:“你不是银冀,你是谁?”

 银翟冷峻地脸上飞快地闪过惊讶,极少有人能分清他与大哥的区别,可是殇烈却轻易地看出来了。

 “我是谁不重要。殇烈,你既不珍惜她,何不放了她?”

 “放了她?哼!”殇烈从间哼出怒气,箍住她纤的大手毫不放松“休想!”

 蓝倪闭了闭眼,忍住间的疼痛,道:“银大哥,你走吧!”

 “倪儿,他这样对你,不值得你…”蓝倪摇摇头,阻止银翟继续说下去:“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后悔?”银翟握紧手中之剑,他本只想安然送她回来,可是见到她被殇烈那般对待,瞧见她颈间那隐隐的血痕,他当下改变了主意想再次带走她。他可以带她回银暝,可以让她与瓦儿有个伴,也可以慰劳一下自己受创的心…

 殇烈残酷地冷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戏,本王都不打算放她走!”

 蓝倪垂下眼帘:“我不会离开的。”

 银翟最后一次问道:“倪儿,你真不跟我走?”

 “谢谢你,银大哥…我决定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坚定。

 “倪儿…好!殇烈,今天我尊重倪儿的决定!如若你不好好待她,我银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说罢,在众侍卫的目光之下飞身而去。

 …

 殇烈的脸色是黑夜里咆哮翻滚的大海。

 他扯住她的头,眼神中再也没有柔情:“他是谁?”

 蓝倪痛苦地张口:“他都说了…他叫银翟。”

 “姓银?该死的女人!你果然认识他们!”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我只是…”她想张嘴争辩,可是这一切,纵然有十张嘴,又怎么说得清呢?

 烈…

 我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我不会放弃!

 “来人,把她的手脚都链上!看她还怎么逃!”

 他松开手指,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出门外。

 “娘娘…”平儿心痛地唤道。

 殇烈突然回头,无情地说道:“再也不许叫她娘娘,从现在开始,她只是一个奴隶!”

 …

 看着他孤绝的背景,蓝倪觉得浑身的力气瞬间被空了。

 他以为她周旋与男人之间…

 看来,矛盾越来越深了!

 或许,她该再多给自己一点决心和毅力才行。

 雪婆婆,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倪儿,倪儿需要你的力量。

 咬咬牙,她纤细的背影得更直。

 这的黄昏,天际布满乌黑的云朵。

 风声。

 夜愈深,风声愈强,呼啸著刮过粉墙。

 火焰。

 轻盈的火光,在墙壁上跳跃,让室内变得暖和。

 一间无人居住的林间屋子,这是他们回殇都的最后一站,今夜就停歇在此,明再加快点脚程就可以抵达王宫了。

 蓝倪双足套着一副冰冷的铁锁,铁锁不,然而对她那纤柔的身子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她独自一人坐在火堆咫尺之外,借着火堆传递的淡淡温暖,身子不再那么冰冷。

 眸子里跳跃着火光,这两她努力学会让自己平静下来,苍白的小脸几乎没有表情,整个艰辛的行程之中,她拖着冰冷的铁锁,咬着牙走过每一步。

 每一次,大家都以为她要倒下的时候,她却又若无其事地了过来。

 每一次,大家听到那“哐铛”之声,忍不住提心吊胆,害怕她再做出什么又引得王盛怒…

 两下来,大家很快习惯了她从一位高贵的“国妃娘娘”变成了一个卑微的奴隶。

 殇烈并没有让她跟平儿一样服侍任何人,所以谁也不敢真的把她奴婢来使唤。

 对于蓝倪,大家更多地选择了漠视和忘记,她静静地跟着队伍后面,以让人不可置信的毅力坚持走到了这里。

 他们崇敬的大王仿佛也忘记了她的存在,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几乎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夜,越来越深。

 男人们喝酒喧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他们在为明天就要回到王宫而庆祝。

 平儿远远地缩在火堆的那边,怯怯地不敢多看蓝倪一眼,更别说她多么想上前去抱住可怜的倪妃娘娘了。

 蓝倪将尖巧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努力保持着清醒,不让黑暗的晕眩将自己没。

 她已经撑到了极限…

 长程的奔波让她疲累不已,梦中才有的恐惧持续侵袭著她,白昼的冷风,以及入夜的寒气,若非她自小在山林中长大,又有着优异的体质,恐怕早已不能承受。

 然而,比起这些有形的折磨,殇烈的冷酷无情,才教她心痛地无法忍受。

 她疲倦地闭上眼,却仿佛还能见到,他那充满了愤恨的双眼,狠狠的瞪视著她。

 意识有点朦胧。

 她半睁着眼注视着火堆旁那个抓住酒坛畅饮的男人,她只能看到他的侧面——直的鼻梁,坚实的下颌,他仰起头将酒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

 她呆呆地注视着他,眼睛都忘记了眨动。

 白天,他骑在高马之上,她只能在蹒跚之间盯着他的后背,能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他的侧脸,她都觉得好珍惜。

 她心底更担忧的是他眼中的那一抹蓝光,他知道了吗?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也作了吗?他之前为何说自己根本没有中咒…

 唉!

 殇烈,我一定会等到你明白我那天为止…

 泪水静静的滑下眼角,她抚著疼痛不已的心口,无声哭著,直到疲倦全面席卷而来,让她终于不支地沉沉睡去。

 …

 “王…我看她好像要撑不住了。”巴都坐在殇烈的旁边,对一直停止了喝酒的大王说道。

 她,自然是指蓝倪,自蓝倪被贬为“奴隶”大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殇烈没有回头,冷冷地抬了一下眉毛。

 巴都是长期练武之人,结实的体魄令伤势恢复得比预料中要快。他看看软躺在地上的蓝倪,恻隐之心不升起:“王,您真的不管她了吗?属下怕她…”

 殇烈紧了紧手中的酒坛,薄紧抿。

 该死的!

 她不能就这样死,他还没有好好地找她算帐!

 君、冷君与她害他牺牲了那么多弟兄,让他差点边关失守,让他几度归地府——这些仇恨他还没有开始讨回来,她又怎么可以死!

 突然站起身,他大步地走了过去。

 一手拎起她瘫软又僵硬的身躯,因为掌中的冰冷而皱起了眉头。

 该死的!

 他绝对不是心软,不是怜惜,不是还对她存有感情,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死!

 “给我起来!”他朝她低吼。她没有一点反应。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抓起她的下巴,便将酒往她紧闭的小嘴里倒去。

 …酒全部自她的下巴了出来,她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黑暗地陷入沉睡之中,对他所做的一切全然不知。

 狠狠地瞪着她,他突然仰头大喝了一口,一手捏住她的小嘴便灌了进去。

 冰冷的双

 柔软而芬芳,带着她独有的气息,她身上淡淡的荷香像妖魅一般绕到他的鼻间。

 他强硬地将酒灌进她的嘴里,几乎要失控地与她内的丁香纠一番…

 该死的!他一定是太久没有女人了!

 他忿然放下她,寒着一张脸回到火堆旁。

 …

 寒意,穿透火焰的温暖,像箭一般向她。

 喉间又有着如火灼烧的疼痛,她在冷与热中不断地挣扎。

 睡梦中,白天那股她努力想忽视的尖锐的恨意,惊醒了她。

 呛喉的烈酒,惊慌的水眸,在睁眼的瞬间,就看见那双眼睛。

 火堆的另一端,仍在喧闹著,殇烈却改变了位置坐在她的正对面,火光清楚地印着他的脸,他在静静注视著她。

 那双黑眸里映著火,亮得不可思议,恨意、厌恶,以及骇人的残酷,都在他的眼底燃烧著。

 他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又透出,他有多么渴望,想要亲手置她于死地。

 她不想害怕,却无法控制地升起一种惊慌。

 惊慌掐住她的喉咙,她努力了许久,才找回声音,用干涩的瓣,轻唤出那个名字——

 “烈…”

 他勾,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然后抓起手中的酒坛,仰头而饮。

 她死咬着下,隐约闻到了间属于他的气息。

 烈。

 你真的这般无情了么?

 你难道全部忘记了以前的一切?

 美丽的夕阳,芬芳的草地,醉人的蜷缩…

 你曾经说你会照顾我,会给我一辈子的幸福;你曾经说你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我…难道你都忘记了?

 口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碧玉,玉紧贴着她的肌肤染上一片温热,她却感觉凉。她轻轻地将手指捂在前,她记得他为自己戴上此玉时是多么地温柔,仿佛她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可是,玉在人已非。

 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知道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的误会,这些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她只希望让时间慢慢地沉淀,她等待更多地机会去查清这一切…

 他是她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人,让她寄于了少女的所有梦想和人生的希望。

 所以,即使天天面对他的冷漠,即使心痛地近乎麻木,她也会等到那一天!

 而他,把她当成空气和泡沫,不再多看她一眼,将剑支在地上托起手臂闭目养神起来。

 这个夜,冷得如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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