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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六百零三章 文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六百零三章思院

 “你叫赵光?”

 等那个匠人头儿叩头起来,张佳木便饶有兴趣的问:“听说,这里的工程全是你在负责?”

 “小人不敢,”赵光战战兢兢的道:“只是小人总负其责,专责提调,要是工程上的事,并不是小人的首尾。”

 此人模样庸俗,看样子也不象是有灵气的人。张佳木原本深为失望,这一下,便又有了兴趣。当下只道:“提调的事,我没有什么兴趣,我来问你,工程样式,间距,施工,是谁负责?”

 “是张广宁。”

 不知道张佳木的用意,这个工匠头儿当然是想着把自己撇清了事,帘就把别人给供了出来。

 “小人张广宁,见过太保大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疾步而来,穿着自然也是破衣烂衫,不过浆洗的很是干净,人也不象普通的匠人那么黯淡无神的样子,虽不是神采奕奕,却也颇为精神。

 张佳木看他的手脚,也是洗的很是干净,只是墨线时留下的痕迹。看来,这里的工程确实是这个青年工匠负责,因为他做的是大工的活计。

 他打量了一会儿,才笑着道:“你在这里当工头儿?”

 张广宁甚是惶恐,道:“小人不敢,只是做一些细活,给赵头儿打打下手,赵头儿才是咱们这一段的匠人头儿。”

 “你的活计很好,是家传的么?象你这样总司其职的,不仅得是自己手艺好,还得有大心,大格局,才能提调的这么清楚?我看了几处城墙,都没有你这里好,除了城墙,你还修过什么大工没有?”

 “回太保,是家传,小人曾祖父辈,就在北虏的宫廷里当木匠,后为我大明太宗皇帝营造城,一切仿南京式样,当时派了不少匠人去南京打造图样,小人的祖父,便在其。后来的天寿山工程,南京的大报恩寺,小人祖、父两辈都曾经参与过,到了小人这辈,就修修城墙,别的大工,就是今上的陵工,小人曾经去修过陵上的大殿,别的工,小人也不大懂,就不曾继续在陵工上了。”

 “果然是世家,这么说,你家在工匠里头,也算是有名了吧?”

 提起这个,张广宁也是面,只道:“太保猜的对,小人的家族确实薄有微名。”

 当时的匠户制度确实是野蛮落后,把有一技之长的人全部圈了起来,不仅自己一生一世要为匠人,辛苦做工,没有回报,而且子子孙孙,也需学习父祖的手艺,世代为匠。

 如果是待遇优厚,甚至是能吃饭,也还罢了。事实就是匠户比军户还要黑,被各部的官员们管的死死的,再发到下头的都司和卫所,一样被军头们欺,他们就是世代的奴隶,不得温,没有希望。

 终明朝近三百年,匠户的凄惨之处也足够写一本书了。

 倒是清朝时把这种灭绝人的做法给改良了,不得不说,清不如明的地方很多,但最少在这种事上,是比明朝有人的多了。

 正因如此,说起自己家族时,张广宁也是面得意之,毕竟国朝近百年来所有的大工他家都参与过,而且是整个工程的指挥一级的角色。

 当时工匠其实分的很细,有的一生只做弓箭,或是只做铠甲刀,别的一律不管。有的只做火铳鸟,别的手艺也不必理会。

 至于工程所用的工匠按不同的分工,分为金银匠人,彩绘、琉璃、木匠等等。象张广宁这样的家族,几乎是无所不通,当然,也不可能样样都很深入,但这样的工匠世家,用来打样子,做工程指挥,也是满合格了。

 “虽然你家是世家,不过,你也算是能干了”张佳木夸他道:“这么说,今上的陵工大殿是你设计的,果然不凡”

 “是小人参与,不过,并不是独自打样,也有别的高手匠人参与。”张广宁不慌不忙的道:“太保也是过奖了,小人实不敢当。”说到这,他的脸上也是出黯然之,只道:“小人辈只是供驱使劳役的民罢了”

 这张广宁也确实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都不会自安于位,象他这样的匠人,要是懵懂无知,反而会好些,只要不饿死,就如野兽一般的生活下去就是。而此人天生聪明,又家传博学,实在也算是满腹经纶了。

 但他这本事,在时人眼里也实在算不得一回事,当年元顺帝的身边,巧手工匠可多的是了,现在大明皇帝的宫存有一些元顺帝时打下的玩意,都是巧无比,正好,也给了官们攻击的借口。

 奇技yin巧,与民何益?元顺帝用的物件越巧,失天下就越快,岂不是此理哉?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也是事实。但国很多聪明人,就不知道什么是因噎废食这四个字的意思究竟为何。

 给皇帝不停的造那些费时费工费钱的东西当然没有意思,不过,如果把技术用到国计民生之上,又会如何?

 “现在不是了。”张佳木断然道:“我会上奏皇上,叫你进思院。”

 “什么?”张广宁大喜过望,几乎要跳起来。不过,很快他便面惶恐之,连连摇头,只道:“太保所说,小人绝不敢当。太保无论叫小人如何效力,小人一定竭诚效力就是了。”

 “我确实有用你之处,不过,这不是我要保你为思院副大使的理由。”

 思院是老早以前就有的机构,在唐宋年间权责不小,负责给皇宫内院制作金银器或相关的物件,都是当时的能工巧匠才有资格进入。

 到了明朝,思院已经沦为一个闲曹,几乎没有什么差事可办。不过,思院属于工部都水司统管,主官已经是正式的官员,一般也是进士出身的官才有资格进入,至于普通的工匠都属匠户,只是受工部的管辖,不论是思院还是营缮所,这些名义上是工匠们做事的地方,正经的匠人反而没有资格进入了。

 天顺之后,宫廷画师也能加锦衣卫官的官衔,只是不带俸罢了,到后来,也有授思院官职的,宫廷画风,画的多了,也就成为“院派”这一派。

 张佳木居然要调一个工匠入思院,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了。思院级别并不高,大使是正六品,副大使不过是从七品官。

 这样的官职,在场的人看来,不过是芥子般大小,张佳木府邸看守门户的直卫,十之**都保到百户或试百户,都是六品武职,七品官儿,连看门的资格也没有。

 不过,朝廷官爵乃是名器,叫一个工匠去当官儿,确实有不少人扭不过这个弯儿来。连张广宁自己也甚是惶恐,可想而知,此事会有不小的冲击。

 “我意已决,”张佳木笑道:“如果皇上不同意,我会请你到我的庄上去帮忙,我那里,有不少活计要做。”

 匠户们是有隶属的,不是可以谁想用就用,想调到哪儿就到哪儿。一转眼间,张佳木就给了眼前这青年匠人两条出路。要么就能当官,要么就可以摆现在的拘束,到张佳木庄园去当一个佃户。

 无论哪一条,都可以算是张广宁眼里的金光大道了。毕竟,张佳木善待佃农的事,现在京城四周都是人尽皆知的事,能在这么一位主的手下揽活计,比在这些龌龊官儿手里吃猪狗食要强过一百倍了。

 “小人,叩谢大人”

 怀着沉沉的感jī,瘦弱不堪,但神采湛然的张广宁重重的叩下头去,这里土地四周散落着沙石碎砖,这一下叩首,却是伤的不轻。

 “唉,我知道你的心意。”张佳木见此情形,也是为之叹息,摇了摇头,道:“现在教我给所有的匠户解套,我是无能为力。不过,你保一些人给我吧,最多不要超过二百人,都要年轻一些,如果有识字的,就更好了。”

 “是,小人一定照太保的吩咐去办。”尽管还不知道用意,但张广宁知道必定没有坏事,所以便立刻答应下来。

 从城防工程过去,果然也不出李瞎子等人的所料,张佳木一路再又折向陵工方向,虽然距离几十里远,不过因为是帝陵方向,官道修的极好,众人又都是轻装快马,所以一路疾驰,路人也自然是看到仪卫旗帜后就纷纷走避,到得皇帝的陵寝工程之后,也并没有耽搁太久时间。

 张佳木到后,自然又是亲自踏勘工程,然后巡查建陵军士的伙食与住处,自然也是不出所料,贪污的情形,甚为严重。

 至于陵上工匠,因为做的是木工和琉璃还有地宫的细活,条件比军士稍好,不过,也仍然是如牛马猪狗一般。

 如此情形,其实知道的人不少,但只要陵寝工程能顺利进行,想必也不会有人真的来理会这些人的死活就是了。

 但如果带着找麻烦的心思过来,那么找一点可以做章的漏,却也是非常的容易。没过多一会,张佳木找到几处修陵官员失职的地方,又是快马疾驰,飞奔赶回京城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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