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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英武殿上专员起誓 众臣面前女
 正如顾炎武所言,中国是一个讲人情的国家,司法审判常常为人情关系所左右。就算是设立了议会制度,颁布了《弘武大宪诰》,中华帝国在制度上对权力实行制衡的民主政体仍然是不完善的。甚至连民间自由舆论监督的习惯也没有完全养成。比起拥有千年“公共舆论”传统,可以通过政治体系本身的制度结构,对权力实行限制的威尼斯共和国来。中华帝国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看,都还没有建立起可以遏制贪污的民主制度。然而就算是没有欧洲那样的民主传统,没有健全的民主监督制度,年轻的中华帝国依旧要建立起自己的一套廉政制度。因为人类贪污的真正发生机制,并不是因为没有司法独立、没有舆论监督和没有高薪养廉。而是源自于人类本中对**的无限渴望。

 为了彻底除官员贪婪的本,古今中外的统治者颁发了大量的法令,采取了各种酷刑。这其中又以明太祖朱元璋最为严酷。这位民出身的开国皇帝对贪官极其痛恨。他发明出一个“剥皮实草”刑,专门对官员有效,凡贪六十两以上者要剥皮之后进稻草,悬挂在政府旁边专门的“皮场庙”里供人参观,以警戒他们还活着的同类。与对中层严厉相反,《大诰》对“安分良民”积极保护。朱元璋要求每户农民发《大诰》一册(就像现在的《减轻农民负担手册》)老百姓读大诰,一旦发现官员、豪绅违反就可以告发。明初严百姓私自旅行,《大诰》可以当通行证使用,朱元璋甚至曾经亲自接见过几个手持《大诰》上京告状的平头百姓。

 然而,朱元璋的“剥皮实草”并没有杜绝贪污的发生。相反,明朝官员的贪污情况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严重。据说李自成在北京城“追赃助饷”时,就曾从一个“清如水,明如镜”的清官家中抄没出了五万两现银。依照明太祖“六十两”的标准,这位清官大人足够被剥皮一千次了。

 同为“民”出身的开国皇帝,孙并没有像朱元璋那样设立“皮场庙”后世舆论对贪污的争论告诉她,中国的贪污历来都不是一种个体现象,而是一种制度**。光靠杀敬猴是远远不够的,制度上的问题只能从通过改进制度来解决。弘武二年年初,孙正式下旨设立“廉政司”廉政司并不隶属于内阁,也不受司法院所左右。它直接对皇帝负责,拥有绝对的权威。廉政司对政府机构和公服部门进行监督和调查,对一切涉姝官员,不论其名声多大、地位多高,一概严惩不赦,决不姑息。廉政司可以不受有关法规限制逮捕犯任何罪行的涉嫌人;有权入屋搜查、检查和扣押认为可以作为证据的任何物品;有权检查和冻结受嫌人的一切资产;有权进入各部门、机构,要求其官员和下属提供调查人员认为需要的任何物品、文件和内部资料。且拒不作证的知情者或未能向调查人报告、提供所需情报、帐目、文件物品的任何人,都将被视为犯罪。

 特殊的权限让廉政司同威尼斯的“十人团”一样,拥有着绝对的权威,能有效监督政府的各个机构。不过与“十人团”稍显不同的是,廉政司的成员既不是贵族出身、也不是内阁司法大臣,而是一群初出茅庐的青年官吏。作为弘武朝第一科进士的符晓勤,便是这廉政司的第一批成员。直至今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选入了廉政司。在他看来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符晓勤自认自己只是一个从四川来京城赶考的普通士子罢了。才学并不算出众,也没有什么派背景。可他并不知晓,正是他这种没有背景的出身,才使得他从千万人当中颖而出。

 其实与符晓勤同站在英武殿之上的同僚们,一个个同他一样也是寒门出身。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开科取士虽给寒门出生的士子提供了一条出仕的道路。可真正能通过科举入仕做官的大多是庶族地主子弟。在明朝没有后台背景的士人就算考取了功名,升迁机会亦渺茫得很。到了中华朝,闽粤地区接受新式教育的复合型人才,又在不断地冲击着原先由儒生把持的朝堂。因此像符晓勤这样毫无政治背景的传统儒生,能直接进入廉政司这样的关键部门,这在他人看来简直就是一种几世修来的福气。而符晓勤与他的同僚们也确实将入选廉政司当作自己人生当中的无上荣誉。而给予他们这种荣誉,这种机会的人,正是此刻端坐在龙椅上的弘武女皇陛下。

 这已是符晓勤第三次见到女皇了。第一次是在隆武四年的端午节,第二次则是在禅智寺。前两次都是在远远处匆匆瞥过,根本没机会看清楚当时还是隆武首相的女皇。而这一次女皇陛下就端坐在自己的面前,可符晓勤却怎么都不敢抬头偷偷窥视一下女皇的圣容。生怕就此触犯了圣颜。但他内心却又壮志成成地想要一展拳脚以报答女皇的知遇之恩。

 正当符晓勤与他的同僚们一起怀揣着蠢蠢不安的心情垂手伫立时,却听女皇用严肃的口吻开口道:“诸位卿家,从今起朕就是你们的直属上司。今后反贪污受贿之事将直接由朕亲自过问。而你们也将拥有超越寻常司法衙门的权利。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此刻或许正怀揣着凌云壮志,想要扫清天下的巨贪,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但朕在这里要清楚的提醒你们,廉政司专员并不是一份风光的好差使。相反,稍有不慎,你的仕途乃至生命就可能被毁。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职位,任期短,责任重。在问责其他官员的同时,你们本身也将受到更为严格的监督。所以朕在这里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想清楚自己的选择,再来答复朕。”

 女皇的一席警告刹时就给众人高昂的兴头上浇了一盆子冷水。几乎所有人的心头在这一刻都有过一丝犹豫。但他们很快就将女皇最后的警告当作了对自己的一种试探。于是所有的人当下便义无返顾的回答道:“回陛下,尽吾志而不悔!”

 “好!好个尽吾志而不悔。那朕要问问诸位,你们的志向是什么?”孙意味深长地抚掌问道。

 “回陛下,浊扬清,废贪立廉!”符晓勤一个箭步出列拱手回答道。

 “恩,浊扬清,废贪立廉,说得好。”孙回味了一下符晓勤的回答后,又饶有兴趣的继续提问道:“那朕要问问你,为何历朝历代的贪官总是杀不净,官场总是浊?”

 “回陛下,嗜之原灭,廉正之心生。那是因为贪官心存在贪。因此为官者要以圣人教化,修其道德,不为钱财而改节。”符晓勤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可是,据朕所知那些贪污受贿之辈可都没少读过圣贤书啊。”孙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回陛下,逐利之气盛行于朝野,民风必然随之腐坏。一些本贪慕富贵的宵小之辈,就算是读了圣贤书,也难抵御财之气的惑,自然也就守不住读书人的气节了。”这一次站出来说话的是同被选入廉政司的周子衡。多年来儒家的理学说告诉他,只有谨守名节清心寡,才能做到廉洁奉公。理学的宗师朱熹更是指望通过等锻炼心灵的方式达到三代的理想社会。而商业的发展,国门的开放,必然会带来思想的解放,享乐主义的盛行。物的社会在理学学者们看来就是精神堕落的一种象征。

 随着周子衡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几个同僚眼神中立刻就闪过了一丝惊讶。谁都知道女皇陛下向来重商扶农,且又是商贾出身。可周子衡的一番话语却**地将官吏腐化的罪责归咎在了商业上。这不是摆明了在同皇帝唱反调吗。符晓勤虽不同意周子衡的说法,但他还是在心中暗暗地为自己的朋友担心起来。

 然而女皇陛下并没有像人们想像中的那样大发雷霆,或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出乎意料的是,她满意地向周子衡颔首笑道:“嗯,周卿家说的不错。经贸繁荣,市场开放,的地方贪污**的问题确实会更容易出现。”

 “陛下能这么认为是再好不过了。”周子衡一个拱手恭敬的说道。他并不相信女皇会真的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改变现在放纵商贾的政策。他只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眼前的女子逐渐明白,只有重农抑商才能让帝国真正达到稳定。

 孙并未在意周子衡的弦外之音,而是进一步阐述道:“不过,这仅仅是发贪污**的一个因罢了。朕倒是认为引发贪污**的真正源是没有限制的权力!实事上,贪污与权力和民生活动是紧密相关联的。有民生活动的地方,掌握权力来指挥民生活动的人就具备了贪污的条件。朝廷的任何运作都难以避免权力和民生活动相关联。在一个商贾云集的富裕城镇中,县令能利用手中的职权同商人勾结谋取暴利。而在一个以农为本的贫瘠府县中,县官仍可以利用手中的职权刮地三尺鱼百姓。两者最终之所以能在两个民风截然不通的地区,达到相同的目的,是因为他们的权力没有人监督。正所谓天高皇帝远。”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说,凡是官员只要没有人监督都可能贪污吗?”周子衡紧锁着眉头反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朕知道诸位卿家从小就被教育‘人之初,本善’。但你们既然加入了廉政司,就该改变这种想法。朕认为荀子的‘人之初,本恶’,更适合于你们现在的工作。记住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任何一个拥有权力的人都有犯罪的可能。这其中也包括你们自己。”孙注视着众臣一字一顿的训柬道。她十分清楚任何一种设计都会有弊端,廉政司也有可能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而且任何制度最终都不能离开人的主要因素。皇帝负责的廉政司首先要求其成员本身必须是清廉的,否则这一设计仍然会落空。因此,廉政司在监督天下官员的同时,它本身亦要接受国会和民间投诉机构的监督。

 在女皇陛下直指人心的目光注视下,在场众人觉得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完全都被暴无疑。那种无尚的威严让底下所有的人都谦卑地底下了头。女皇对于权力限制的解释还是给符晓勤带来了很的大触动。让他不在心中偷偷地扪心自问起来。如果说任何一个拥有权力的人都有犯罪的可能,那拥有无尚权力的皇帝岂不是世界上最有可能犯罪的人吗?而他或她一旦犯罪对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来说,都将是一场难以估计的灾难。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数不甚数。按照女皇的观点任何一个拥有权力的人都该受到相应的监督,那又有谁来监督处于权力链顶端的皇帝自己呢?虽然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但就算符晓勤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说出口。于是他只能抑制着心中的置疑,随着同僚们一起向女皇高声拱手道:“陛下英明!吾定当洁身自好,严于律己。”

 面对臣子们齐声应和,孙脸上并未出欣慰的表情。她十分清楚廉政司并不是一种制衡的民主政体,而是一种带有**色彩的严厉反贪措施。不可否认,近十年来的从政经验,让孙愈发觉得在**的状态下,政令施行比任何制度都要有效快捷得多。独裁能让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在第一时间里变成现实。事实上,她也一直以国家利益、民族利益为理由一再地将权力牢牢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孙脑中的历史则明确的告诉她,不管统治者最初的意图是什么,独裁统治都会一成不变地堕落成的暴政。说到底,人们对权力的渴望,并不是渴望占有行善的权力,而是渴望占有权力本身。不管权力是由君主行使还是由一个小团体行使,把自己当做格外贤明和善的人就有可能是权力“最糟糕的看管人”这种源自于内心理智的警告,一直都在同孙中对权力**,做着严酷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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