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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重返入监队
 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早晨起的时候满鼻子都是的泥土气息。刚吃了早饭,白所就来开门了,让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劳改队。我的心都麻木了,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人用线拴着的木偶,该做什么动作全然由不得自己。雨后的阳光很清冽,走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大家在门口站成一排听入监队来的一个队长训话,那个队长自称姓孙,让大家喊他孙队。他先是宣讲了一番劳改政策,然后开始点名,点到我的时候,他瞥了我一眼:“二进宫是不是?”我点了点头,他表情严肃地问我:“认识我吗?”我看了他一眼,不认识,他哼了一声:“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几年前咱们一起在驾校学过车,不过不是在一个车上。那时候你可很狂啊,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好了,现在我跟你可不是一个级别了,你得受我的管。”我笑了笑:“那是一定的了,你是政府我是犯人嘛。”孙队幸灾乐祸似的笑了:“明白就好。”

 走出看守所的第一道大门,外面停着一辆警用面包车,我突然发现车后面站着蒯斌,冲他笑了笑,没敢搭腔。

 蒯斌丢给我一盒烟,冲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转身退到对面的一棵树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一个个被推上了车。

 胡乱回忆着那些酸涩的往事,车就停下了,我透过窗户一看,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入监队的楼下。

 孙队像吆喝牲口似的把我们赶了下来,站在车旁一“头”一“头”的点着数,一、二、三、四、五…

 点到王千里的时候,王千里放了一个很响的,孙队一脚踢在他的股上:“还唱,闭嘴!”

 大伙儿轰地笑了,气氛很轻松。

 照例,我们被带到入监队楼前的一排平房的墙下,一溜蹲好,孙队就进了队部。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队长,孙队对大家说,这是咱们入监队的狄队长,大家狄队长给大家讲话。狄队长挥了挥手,说,不罗嗦了,一会儿带你们上楼,分配到新组,由组长对你们宣讲纪律,然后问,谁是张宽?我站起来喊了一声报告。狄队长瞄了我两眼:“跟我进来。”进到队部,我习惯性地蹲在了门口,狄队长微笑着踢给我一个马扎,口气和蔼:“坐着说话。”我估计狄队长刚跟蒯斌见过面,心里很觉安慰,拿过马扎坐下了。狄队长问,听说你在外面的生意做得很大?我说,一般,凑合着混碗饭吃罢了。狄队长笑了:“跟蒯斌一个德行,够谦虚的。你跟蒯斌熟悉吗?”我说,还算可以吧,我们经常见面的。狄队长说,你的事情我都了解了,判你三年一点儿也不冤枉,不打算申诉吧?我说,我认罪服法,不申诉。狄队长说,那就好,在这里好好干,干出成绩来我留你在这儿当个纪检员。我说,那就谢谢狄队了,我一定好好改造。狄队长又随便问了问我的家庭情况,让我安心改造,不要担心家里的事情,现在的劳改队跟以前不一样了,表现好了可以回家探家。这个我不敢奢望,胡乱笑了笑。

 从队部出来,大家都排好了队,孙队把我推到前面:“张宽,你熟悉路,带他们上去等着,我随后就到。”

 我的确很熟悉,这里跟几年前几乎一样,唯一改变的是楼的颜色变成了淡黄

 带着大家上了入监队新“学员”的三楼,我在楼梯口站住了,让大家蹲了一溜。

 蹲下,我拿出蒯斌给我的烟来递给大光一,笑道:“别那么愁眉苦脸的,一年很快的,你看,这已经过去三个来月了,你满打满算还有十来个月就走了,愁什么?”大光面相痛苦地摇了摇头:“愁我倒是不愁,就是感觉心里窝囊,你说我都奔三十的人了,怎么还为这种事儿进来呢?如果是为杀人、抢劫、强*什么的还好,我他妈办了这么点小事儿就进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嘛。”我知道他这话是发牢给我听,心里也很内疚,可是当时我在市场刚刚起步,那几天郑奎和王东又不在身边,根本找不到别的帮手,只好矬子里面拔将军让他去办那事儿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小事儿上失了马脚,我苦笑道:“大光,这事儿都怨我…别怪我了,以后咱弟兄们不办这样的‘膘’事儿了,咱们携起手来干大事儿。”大光的脸红了:“宽哥,我这话没有怨你的意思,我是说我自己呢。你说我就没个别的脑子?我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动手的…唉,宽哥你别难受,我真的没有怨你,你想想,当时我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你这一出来就让我吃上了饭,而且吃得还比别人好,我能怨你吗?我感激都感激不过来呢。吃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干活儿,要不我凭什么从一个穷光蛋一下子就买了摩托车,还装修了房子?”这话我爱听,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兄弟,我就喜欢你这股诚实劲儿。得,出去以后看我的,不给你买上新房我就…”

 “谁让你们在走廊上抽烟的?”从旁边的值班室里走出了一个满脸横的家伙“都给我掐了!”

 “大哥,入监队不是可以抽烟的吗?”大光边掐烟边回了一句。

 “好我**的,跟爷爷犟嘴?”横朋友一步抢了过来,抬腿就踢“我他妈踹死你!”

 我横腿一挡,他的身子滴溜溜打了一个转:“哟嗬?跟我玩儿腿上功夫?”借着转身的力道,猛地用另一条腿向我扫过来。我一蹲身子,双手扶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上,这小子偌大的体格“咕咚”一声摔到了墙上,疼得呲牙咧嘴:“你妈了个的,反了你了!再来,再来!”没等他爬起来,我直接扑过去用膝盖顶在他的口上,他再一次仰面张倒。我拍打着手对目瞪口呆蹲在地上的大家说:“弟兄们给我作证啊,是他先动的手。”大家齐声喊:“就是他先动的,该打!”

 旁边的门呼啦打开了,一群人哗地涌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一个瘦弱的小个子一看直躺在地上的横朋友,嘿嘿笑了起来:“子哥,就凭咱也挨揍?起来继续啊。”

 子想起来,爬了几下没成功,直接坐在了地上,着,极力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猴子,给我他。”

 那个叫猴子的把拳头在手掌上按着,扑哧扑哧响:“好大的胆子,连子哥你都…呦,宽哥!”

 “什么?宽…”子终于站了起来,把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眼“哥们儿,你就是下街的张宽?”

 “子哥,大水冲了龙王庙啦!”猴子一惊一乍地说“这就是张宽呀,”转向我道“宽哥,你还认识我吗?”

 “张宽,”子不等我回话,一步上前握住了我的手“久闻大名啊…咳,这是弄了些什么?怪我眼拙。”

 “宽哥,你应该认识我的啊,”猴子分开往前凑合的人群,挤到我的跟前,让我看他的脸“看看,认识不?”

 这小子面,可一时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了,含糊地一笑:“认识,呵呵,猴子嘛。”

 猴子以为我认出了他,一蹦三尺高:“宽哥好记啊!我就说嘛,一起坐过牢的能不认识嘛。”

 子似乎觉得猴子抢了自己的风头,推土机似的把大家往屋里推:“都滚回去,都滚回去,他妈的你们这些杂碎,就喜欢看热闹,要不鲁迅先生就说这是国民的劣呢,”猴子不想走,从子的胳膊里钻了回来,子抬脚踹了他一个趔趄“叫你滚蛋你不滚,想挨揍是不是?”我拉了拉子:“让他呆会儿,我认识他。”我刚刚才把猴子认出来,他是我上次劳改的时候认识的,应该算是蒯斌的朋友。猴子听说我让他呆一会儿,兴奋得脸都黄了,像个真猴子似的吊在我的胳膊上撒娇:“宽哥,你可想死我了,我得有五六年没见着你了吧?听说你在外面更猛了…”我不想让他随便说,这里说不定有不少“点眼药的”家伙,说多了容易出问题,拉他一把道:“别听他们胡咧咧,我就是一个卖鱼的。哈,你怎么又进来了?”

 “还说我呢,你也不是一样?”猴子的嘴碎,喋喋不休“我还是老本行,破门儿,没办法,爷们儿得吃饭呀,政府又不给解决就业,出苦力咱又没那身体,不干老本行怎么办?谁养活咱?宽哥你呢?宽哥不高兴了…好,那我不问了。”

 子给我点了一烟,尴尬地来回倒着脚说:“张宽,刚才我真的不知道是你,要是我知道,哪敢那么办?”

 我了一口烟,微微笑了笑:“没事儿,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你比我大是吧?”

 子好象武侠书看多了,脸一正,冲我一抱拳:“兄弟1963年生人,你呢?”

 我也学他那样抱了抱拳:“在下1965年。”

 子把手放下了:“愚兄痴长你两岁。”

 皮疙瘩出了一身,好象要顺着腿袖口掉出来了,我慌忙说:“那你是大哥我是小弟。”

 子的脸上显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应该喊你大哥的。”

 我不想在这些无所谓的问题上跟他纠了,你一个三小混混跟我论的什么兄弟嘛…我换了个话题,道:“子混得不错嘛,干上大值星了这是?”子嘿嘿笑了两声:“现在没有大值星这个称呼了,叫积委会,就是劳改积极分子委员会委员,糊弄傻的玩意儿。什么劳改积极分子?‘’得对路罢了…嘿嘿,张宽来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在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劳改积极分子。”猴子不同意他的观点:“不对吧,拳头大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脑子,其次还有社会关系什么的,你就说当年在这里劳改的胡四吧,他有什么拳头?比我还干巴,连社会关系都没有,一样当大头皇,脑子管用啊…”子很爱面子,被猴子这么一唠叨一下子火了,猛推了他一把:“滚回去!大人说话小孩儿的什么嘴?”

 猴子被推了一个趔趄,刚想转回来辩解两句,孙队就上来了:“庞建军,给张宽他们安排个房间。”

 子点头哈地说:“房间早倒出来了,就等着你上来分配了。”

 孙队又点了一遍人数,点点头,把我们领到了走廊最南头的一间屋子,点着我的口说:“张宽,你来分配位,这几个人你熟悉。一会儿再给你们分几个人来,”回头对子说:“庞建军,以后你就是这个组的组长了,张宽接替你的位置,今天你还干着,空跟张宽代一下。张宽,你暂时在这里维持一下,明天搬到值班室里去。”子的表情很难看,本来还亮着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知道了,政府放心,我会把这个组管理好的。”孙队出去了,我听见他在外面喊了一声“李展业”猛然想起,原来猴子的名字叫李展业,心里笑了,那么委琐的一个家伙竟然起了个这么文雅的名字。子看了看我,征询道:“张宽,你看这位怎么给大家安排?这帮人我不熟悉,还是你来安排吧,别让我把‘汉’给安排到好兄弟的位置上。”

 那么我就来。我挑了个最好的位置给了大光,其他的我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抢,谁抢到好位置算谁的。

 子讪讪地在屋子里溜达了一阵,开口问我:“张宽,判了几年?”

 我说,三年。子的目光更暗淡了,他好象感觉我这么短的刑期,他至少应该把持这个位置到我走的那一天。

 心里有些瞧不起他,嘴上不好说,我只得冲他笑了笑:“子,真没想到,我这一来就把你的位置给占了…”

 子摆了摆手:“你可别这样说,这不是咱们决定得了的事情,一切都得听政府的,没什么,在哪儿也是劳改。”

 “子,你放心,该下队的时候我绝对下队,我走了,这个位置还是你的,”我安慰他道“我张宽不是‘官’,再说这叫个什么破官儿?我的心思没用在这方面。我想下队,因为下了队我有很多事情要办,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说要下队就绝对能够下队,呵呵,明白了吧?”子的脸被我说红了,他好象觉得我看破了他的心思,嘴巴一扭一扭想要说点儿什么,我没让他说,继续说自己的“我知道你糊弄这么个差事儿不容易,一下子让我抢来了心里肯定不好受,这我理解,你千万别想多了,我张宽不是那种赖在一个地方不走的人,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子的脸彻底挂不住了,连脖子都涨成了:“咳,你可真能糟蹋人,我是那么想的嘛…”一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了,冲一个正在铺的伙计破口大骂“你娘,你妈了个的,弄那么大声音干什么?”突然住口了,他似乎觉察到自己的样子有点儿失态,一咧嘴“我骂的这伙计不是你的朋友吧?”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肩膀:“四海之内皆兄弟啊,来到这里的都是朋友。无所谓,反正你又不是想要真的他娘。”

 子的脸不红了,嘬一下牙花子,一横脖子:“得,大哥就是有大哥风度,我信你。”

 我拉他坐下刚想问问这里的情况,孙队推着七八个犯人进来了:“张宽,从别的组给你匀过八个人来。”

 我一看,李展业抱着一大花被子站在前面冲我咧嘴:“宽哥,我来给你当兵了。”

 孙队嘱咐一声好好学习,哼着小曲走了,子疾步跟了出去。

 我把猴子的位安排在大光的旁边,对猴子说,这是你大光哥,以后我不在这个组里了,你们俩要好好交往着,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大光想跟猴子握个手,手还没伸利索,猴子就高呼一声:“啊呀,原来是光哥啊,牛!光哥也是宽哥手下的牛人!我真是太幸福了…”我一瞪眼,打断了他:“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你在外面听说过光哥?”猴子的表情一下子尴尬起来,目光散:“没…那不是那什么嘛,跟着宽哥的人还有‘裂’的?不用听说就知道光哥也是个牛人。”大光刚才还发亮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光,扫兴地摇了摇头:“妈的,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我盘腿坐到铺上,问猴子:“你是哪一年出去的?”猴子想了想:“好象你刚走没多长时间我就到期了,一天也没给我减,就那么干巴巴地滚蛋了。后来我在外面就开始胡混…”

 我没有兴趣听他胡咧咧,不理他了,跟大光聊了一会儿,让大家都坐好了,别等队长来了说大家太散漫。大家刚坐好,孙队就进来了,后面跟着子,子抱了一大抱书。孙队站到前面的黑板前,拍拍巴掌说:“请大家肃静一下,下面给大家发劳改手册,每人一本,把自己的年龄、籍贯、案由什么的按照上面的提示都填上就开始学习,深挖一下犯罪源。张宽,你跟我来一下。”进了值班室,我刚想蹲下,孙队就笑了:“呵呵,你蹲在我面前我还真不大适用呢。别蹲了,坐下。”

 看来我在外面混的那点儿名声还真的管用,要是别的犯人你能这样对待他嘛,心中不有些恍然。

 孙队郑重其事地跟我谈了一阵关于人生的话题,突然问我:“你上次是在哪里打的劳改?”

 我说开始是在潍北农场,后来到了这边,在五车间,造型工。

 孙队说,有可能的话还留你在这边改造,三车间那边需要人,有信心改造好吗?

 我说有信心,我做好了胎换骨重做新人的准备。

 聊了一阵,孙队站起来打了一个哈欠:“就这样吧,回去跟庞建军交接一下,吃了午饭就开始你的新工作。”

 干这一行我知道,跟在队上值班差不多,点点人数啦,维持维持秩序啦,轻松又有派,跟个队长也差不了多少。

 我把马扎折起来放好,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孙队,入监队还是那个规定,不让接见?”

 孙队说:“可以接见了,来之前队上已经挨家通知了,快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接见了。”

 回到监舍,大家正盘腿坐在大通铺上学习,我嚷了一嗓子:“休息啦!”猴子嗷地一声欢呼起来:“张领导真是我们的好领导,大家鼓掌啊!”大家看来都头疼学习这码事儿,哗地躺了一片。子拉我坐到脚,问我:“孙队找你了?”我点了点头:“找了,他说吃了午饭就让我去值班室‘上班’。”子的表情怏怏的:“都是急子啊…我来跟你说说这里的情况。”

 子说,这个走廊一共有一百来个新犯人,值班的连你三个人,那两个是外地的,有一个猛的,是个拦路抢劫犯,叫袁文彪,另一个外号叫喇嘛,很老实。这个袁文彪外号叫大彪,是个吃里扒外的主儿,你要是能得住他,他比孙子都好使,如果不住他,能让他给活活气死。我问,你能不能得住他?子说,我还行吧,总归我是组长他是组员,有些事情他还是得听我的,不过这小子很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很难,有时候还跟他上不得火,得“摸弄”着他来,他的体格也很结实,反正我是打不过他的。我笑了:“这个好办,听我的我就好好用他,不听就让他滚蛋。”子说,如果真那样还好了呢,他跟大队上的一个队长关系不错,连狄队都拿他没辙。我问子,他在哪里?我去见见他。子说,你来的时候他和喇嘛一起去了前厂的严管队,是去送一个犯人的,这个犯人被他欺负草了,早晨吃饭的时候跟他动了手,被他打了还不说,人也被严管了。这小子这么有道行?我可得仔细着点儿,别沟里翻船,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防备他点儿就是了。”

 刚把铺盖搬到值班室,我正跟子站在门口抽烟,一个野猪叫唤似的声音就在楼道上响了起来:“子,快他妈下来接接我,太沉啦!”子扫了我一眼:“大彪回来了,一起去看看。”我跟在子后面拐出了走廊,刚抬腿迈到楼梯上,一个长得像驴似的汉子就擦着汗上来了:“怎么还不下来?呦,下来了!快,帮我把水抬上去,老拐严管了,水还得我帮着他拉。”子笑了笑:“你连老拐的劲儿大都没有?人家可都是一个人搬上来的。”大彪匆匆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下楼:“闲着你干什么?”子边下楼边说:“喇嘛呢,让他帮你嘛。”大彪气哼哼地说:“还他妈喇嘛呢,窜稀去了!一到干活儿他就来了毛病,一会儿我再收拾他。”二楼的楼梯口放着一个热水桶,大彪站在桶旁边直摔汗:“我真佩服老拐,你说他干巴巴的哪来那么大的劲儿?一天三趟这么扛,真不容易,”看了我一眼,一怔“你是谁?谁让你下来的?”子拍了拍我的胳膊:“他叫张宽,政府刚安排他接替我的位置,我去新收组当组长了。呵呵,我再也不用受你的气了。”大彪疑惑地盯着我:“真的?不能吧?”我点了点头:“真的。”大彪一下子变了脸,刚才的大大咧咧变成了一付小心翼翼的样子,站得笔直:“兄弟不知道,张师傅别介意。真不好意思。”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这是一个标准的两面派,子说的一点儿不假,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看来我还真得防备着他点儿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金龙,这小子的德行有些金龙的意思…我矜持地一笑:“没什么。”

 桶上有两个把手,子和大彪一边一个,忽忽地抬了上去。刚一松手,大彪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打水啦!”

 走廊上哗地挤满了人,大彪把眼一瞪:“都别出来!各组派一个人来打,妈的跟一帮牲口差不多。”

 子歪头冲我笑了笑,那意思是,你看见了吧?就这德行。

 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太坏了,听他的语言和举止这哪里是个犯人?政府也没有这样说话的。

 大家挨着号儿打水,大彪就急匆匆地冲下了楼。子拉了我一把:“这小子一定是去了队部,心理不平衡了,不信你过来看。”我跟着子走到了西面的窗户旁边,不大一会儿,大彪就冲出了楼道,径直往队部跑去。子摊了摊手“看见了吧?这小子绝对是个小人,前一阵就跟我闹别扭,没事儿找事儿,一天到晚摔摔打打的,后来孙队告诉我,这小子经常去狄队那里点我的‘眼药’,说我不负责任,拉帮结伙什么的,目的就是取代我…唉,张宽,摊上这么个伙计你也不好干啊。”

 我拍了拍子的肩膀:“没问题,我有办法修理他!放心吧,我不会让一个‘臭汉’给降住的。”

 子好象很激动,嗓子有些颤抖:“那就看你的了,动文的动武的我都帮你。”

 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他呢,你怎么帮?我微微一笑:“等着吧,到时候我会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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