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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实施报复
 在潍北劳改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叫老疙瘩的济南人,关系还不错。刚出来那阵闲散,我去爬泰山的时候在他家住过几天,顺便跟他吹了吹我的势力,惹得老疙瘩直嚷嚷要来这里跟我混。我敷衍他说等我彻底“飞”起来,就在济南开家海鲜酒楼,让他当老板,来我这儿没意思,我还想把势力扩展到济南呢。老疙瘩信以为真,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飞没飞起来,我说还没呢,飞起来我会找你的。这小子说,干脆你派几个猛人到济南帮我“飞”得了,我等不及了。想到这里,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单位的号码,不一会儿老疙瘩就接了电话,没等我开口,直接咋呼上了:“哥们儿,飞起来没?我要吃不上饭啦。”

 我胡乱跟他开了一阵玩笑,话锋一转:“你认不认识你们那边一个叫马六的混子?”

 老疙瘩似乎很吃惊:“怎么你跟他还有来往?快,帮我引见一下,我想跟着他混。”

 我问候了他母亲一声,笑道:“我也想跟着他混呢,这个人怎么样?”

 老疙瘩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沮丧:“原来你不认识他呀。要说他吧,还真是个人物,在我们这里算是个混得不错的伙计,就是有点儿‘涨包’(自我感觉良好),没有他瞧得上的人,不过人还不错,没听说他还欺负过别人…”

 他还没欺负别人呀?你小子也太孤陋寡闻了,他刚刚欺负了我的朋友呢。

 我学着他的口音说:“拔腚(滚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老疙瘩很委屈:“那不是你让我说的嘛,我了解你,没事儿你是不会随便打听一个人的。”

 “这样,这几天你别出门,我这就派一个兄弟过去找你。”我不想跟他罗嗦了。

 “别惹事儿啊,我怕一不小心得罪了马六,他跟我不算完呢,我胆小。”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呵,完事儿以后给你票子。”

 刚放下电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嚷声,好象有人跟驴四儿在争论什么,驴四儿说宽哥发情了,托人给他买了一个管机,这东西好玩儿,用电话一招呼它,它就叫唤“BB,BB,BB”比个真女人还会“拿情”对方嚷得声音更大,,你“汉”了吧?这叫传呼机,又叫拷机,我看见过这东西,玩派的人都在上挂着这玩意儿呢。驴四儿说,烤?还他妈烤鸭呢,蒯哥说,这就是管机,发了情的光都用这个将就着…我忍不住笑了,一把拉开门:“四儿,学会怎么用了吗?”

 坐在沙发上,驴四儿侧身躺下,把那个黑糊糊的玩意儿别在上,神情庄严地冲我一点头:“宽哥拿电话,拨这个号码,127…”我忍住笑,拨了那个号码。驴四儿紧着嗓子嘿嘿起来,管用管用,快来看啊,它动起来了,它动起来了,好嘛,簌簌的,舒服啊。我也感觉很奇怪,敢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那玩意儿在驴四儿的上不停地颤动,像是随时都能跳起来。我点了一烟坐在驴四儿对面看他享受。坐在对面的王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过去把BB机给驴四儿放到裆上:“四儿,刚才位置不对,应该放在这里。”我意会,一遍一遍地拨那个号码,直到把驴四儿的裆拨得支起一个小帐篷,方才罢手。

 驴四儿坐起来,扫了我和王东一眼:“都被我玩儿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逗你们玩罢了。”

 驴四儿把BB机握在手上,推个按钮说:“宽哥你再打一遍试试。”

 果然,这玩意儿开始**,BB,BB,BB,很温柔。

 我把BB机挂到上,冲旁边挥了挥手:“都忙去吧,干好了每人配一个。”

 突然感觉有些无聊。我关紧房门,坐到办公桌后面,用大衣把自己埋起来,脑子里开始盘算济南的事情。按说我不应该接这单“生意”自己的事儿都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可我不能不接,兰斜眼家跟我家是世,他还去监狱看过我好几次,无论他做过什么“糟烂”事儿,我都应该原谅他。我稳稳神,拨通了冷藏厂的电话。是魏奎接的电话,挂了电话就过来了。

 跟魏奎代了一下,我叮嘱他,抓到马六以后就押他去烟台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尽量别动他,通知我,我去见他。

 魏奎从抽屉里找出我的满子弹,记了老疙瘩的电话,说声“有数”开门走了。

 我又给老疙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有人马上会去找他,然后拨了蒯斌的电话,我想去他那里吃点儿好的。

 今天的阳光真好,几乎是一条一条从天上直下来的,人走在这样的阳光下仿佛通身都透着明。几年没接触社会,人们的变化还真不少,以前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满大街走着的都是一些灰蓝色的动物,现在变了。男人有的穿皮甲克,有的穿各式呢料大衣,有的穿花花绿绿的面包服;女的就更夸张了,穿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大冷天穿裙子的,的丝袜常常让我怀疑她们是在光着大腿亮膘;零星还有穿貂皮大衣的,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来了个时髦的黑瞎子。走在路上,我无聊地想,匆匆穿过的人都在忙碌什么呢?扑向斑斓的阳光?扑向热腾腾的食物?张着大嘴想要咬断对方的脖子?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满大街行走着的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和披着狼皮的羊,他们在伪装,为了更惬意地活着。

 这当口魏奎应该上火车了吧?我足地笑了,幸亏他被我网罗在了身边,要不这种事情我去哪儿找这么合适的人选?魏奎一跟了我,带来好几个威猛汉子,全听魏奎的,跟我自己的兄弟一样。他除了脾气暴躁点儿,算是个有勇有谋的人。这“活儿”交给他我很放心,只要他安全地把马六“请”到烟台,这一仗就算很漂亮地结束了,我不相信马六是个不要命的人。

 蒯斌饭店的入口处是一个嘈杂的杂货市,人们大声嚷嚷着讨价还价,不时有一两声叫骂冲破油腻的空气,钻向天外。仔细听听,这些叫骂很有意思,男人一律地想要跟对方的长辈女勾搭成急切;女人似乎没有这个爱好,她们偏爱同的生殖器官,嗓音夸张地加以描述其大小老,以及松紧程度,间或还歌颂一下它在传宗接代方面的功劳。我看见一个膀大圆的男人被一个同样类型的女人追得如同狗撵兔子,那女人边追边抱怨对方母亲的那东西烂,好象她亲眼见过。

 站住看了一阵,我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骂成那样,成何体统?换成我,我一定拉她去公安局,告她个诽谤罪。那位膀大圆的朋友好象很有涵养,女人追得急了,他就学刘易斯百米冲刺,追得慢了他就学乌爬,时不时还回头笑笑,破鞋你来呀,我就拿你的袜子了,你能怎么着?我突然觉得这个家伙很面,他是谁呢?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他,潜意识当中,我觉得我跟这个人还曾经相当熟悉…我扒拉开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直直地盯着他看,一个名字直在我的嗓子眼里咕噜,可就是喊不出来他叫什么来,急得冷汗几乎冒出来了。他叫什么来着?魏三!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魏三正绕着一电线杆子逗引那女的,破鞋你来呀,你敢过来,我就直接把你摁在这里当众强*你。

 那女人好象累了,摸出一烟,叉着,满嘴白沫:“好女不跟男斗,等着吧小子,早晚警察会来抓你的。”

 魏三倚着电线杆子,悠然摸出一烟在手背上创:“老子不怕警察,老子要是不把你折腾‘膘’了就不算好汉!妈的有你这样做买卖的嘛,许你卖就不许爷们儿卖吗?爷们儿还不信这个了,天天搅你的摊儿!怎么了?你再来呀‮子婊‬。”

 这小子怎么混成这样了?以前他可是跟我哥不相上下的汉子,劳改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呆过半年多,他应该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主儿啊。旁边看热闹的人似乎很不足,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微笑散开了。满嘴白沫的女人作势又要追上去,魏三转身就跑,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三哥!”魏三嚓地止住了脚步,满目狐疑地往我这边看,他似乎也没认出我是谁来。

 “端相什么端相?”我冲他走了两步“好好看看,别连公母认不出来。”

 “呦,大宽兄弟!”魏三终于认出我来了,咚咚地跑过来,一把推了我个趔趄“还真的是你?”

 “大兄弟,替我管教管教他,”女人下靴子递给我“他两下。”

 “王姐,”魏三攥着那个女人的手,口气很是无奈“咱们就别折腾了,让我兄弟笑话。”

 我这才认出来,原来这个女人竟然是王娇!怕她认出我来,上来黏糊,我连忙转过脸去不看她了。

 王娇好象一点儿也没有认出我来的意思,一个劲地嘟囔魏三他母亲的带松得像鼻涕。

 魏三拉了我一把,一脸尴尬:“你说这算什么事儿?我…唉,我他妈的命真苦啊。”

 王娇嘟囔一声“命苦不能怨父母”吐一口唾沫,悻悻地穿上靴子,把手冲魏三一伸:“把袜子还给我。”

 魏三吐鲁吐鲁从里扯出一串袜子,一把到王娇的手里:“走吧走吧,你这个大笆篓。”

 王娇拽过袜子,老鼠似的窜回了自己的摊子:“别抢,别抢,都有份儿!一块钱一双啦…”

 “怎么了这是?”我冲王娇努了努嘴“你怎么跟她凑到一起来了?那不是烂木头的马子嘛。”

 “刚认识刚认识。烂木头进去了,她也辞职了…人好,就是太顾自己了,抢我生意。”

 “呵呵,女人你得让着她点儿…三哥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年多啦,”魏三的表情跟狗啃过的地瓜似的“没办法,先这么养活着自己吧。”

 “不错,我刚出来的时候还闲着没事儿干呢。”

 “我哪能跟你比?”魏三好象知道我的一些情况,一脸羡慕“你机会把握得好啊。”

 我不想跟他罗嗦,拉着他往蒯斌饭店的方向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

 魏三走了几步又站住了:“源源酒店?那不是蒯斌开的嘛,我不去。”

 我问:“为什么?”

 魏三叹了一口气:“不为什么,哥们儿混得不好,没脸见人。”

 我拉他继续走:“你以为他刚回来的时候比你混得好?别怕,他现在脾气好着呢,跟个弥勒佛似的。”

 魏三磨蹭了几步,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去就去!你们可得帮我想个吃饭的路子啊。”

 我拖着魏三走进饭店,绕过一帮吃饭的,直接进了蒯斌睡觉的房间:“蒯斌,起,出工啦!”

 蒯斌忽地爬了起来,惺忪着眼睛嘟囔:“出工?几点了?”

 我拉开窗帘,笑道:“还几点了呢,快到下午啦,再不起扣你的分。”

 蒯斌好象还处在幻觉当中,用一只手档住透进来的阳光,傻忽忽地看我,似乎在问,你不是后来换了劳改队吗,怎么会来招呼我出工?当了司法干部这是?魏三看看我再看看蒯斌,一拍大腿笑弯了:“哈哈,俩膘子,怀念劳改队了这是。”

 蒯斌使劲眼睛,仿佛刚回过味来,冲魏三傻笑道:“怎么是你呀,你不是跟张毅同案进去了吗?”

 魏三笑得很不自然,把搭在头的衣服扔给蒯斌,一撇嘴:“出来了。兄弟投靠蒯哥来了,嘿。”

 蒯斌边穿衣服边嘟囔:“你投靠我,我投靠谁?怎么,你挖了人家钢子的眼,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魏三的脸一红:“那事儿早就过去了,政府不是给他报仇了嘛。没等他找我,我就去找过他了,事情说开就没事儿了。”

 蒯斌哼唧道:“你是一点儿都不傻呀…当今社会就你这种人活得舒坦。”

 魏三说声“人人都有难念的经”还想唠叨,蒯斌皱着眉头摆摆手,把脸转向了我:“你们先喝着,我洗把脸去。”

 老蒯这是讨厌魏三呢…魏三拿着菜谱在吧台上点菜,我就在这边琢磨上了,一个想法逐渐成

 喝了几口酒,我就喝不下去了,直反胃,不是提前的几个包子顶着,我早就做“罐头”去了。魏三好象八辈子没喝过酒似的,一会儿就把自己灌成了“膘子”捶顿足,一个劲地怀念当年他在社会上的勇猛,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所向无敌的赵子龙。我没阻拦他,鼓励他继续抒情,我要发他的野,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赵子龙,我想当刘备。当他甩着一筷子,把这筷子当成宝剑,杀得连空气都不敢流通的时候,王东来了,我听见他在外面跟天顺说话。天顺说,王东你犯神经病了是不?这么不够档次?领着一个金龙都开除了的膘子,来这里找酒喝?王东说,这你就不懂了,君子要礼贤下士,子落魄了,我收留他,只要他对我好,我拿他当爹供着都可以,是不是子?子的声音很谦卑,别“刺挠”我了东哥,宽哥呢?

 魏三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战场里,嗖嗖地舞动“宝剑”嘴里咿呀叫。

 我出门冲子点了点头,转头对王东说:“魏三在里面喝酒,你去陪他一会儿。”

 王东不认识魏三,眉头一皱:“魏三?”

 我说就是几年前跟我哥哥一起犯事儿的那个伙计,我正调“口子”让他当咱们的使呢。

 王东不解:“什么意思?”

 我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我哥第一次出事儿就怨他,他挖了钢子的眼…这事儿以后再说。去吧。”

 王东摇着脑袋,满腹狐疑地进了单间。

 子穿一身细格子灰西装,冷不丁一看,像一只罩在网里的山羊。我冲他点点头,转头对天顺说,以后别拿咱子兄弟开玩笑,将来咱子兄弟发达了,说不定咱们都得跟着他混饭吃呢。天顺摸摸子光秃秃的脑壳,干笑两声,不屑地冲我摇头:“他来找你?我还以为王东要请他吃饭呢。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请魏三又是请子的,你在开村民大会?”

 我没理他,推门进了单间。刚坐稳,子就放了声,哭得像个死了儿子的寡妇:“宽哥啊,没想到我子现在混得这么惨,鞍前马后地伺候了金龙这么多年,到头来我就像一只破鞋被他给扔了啊,这不叫推完了磨杀驴吃还叫什么?你不知道,这次我回来找他,想跟着他干,他不要我了。没有我他能有今天吗?我瞎了眼啊…宽哥,很多年之前我就想跟着你干,都是金龙这小子不让,他说你…”我让他唧歪得起了一身皮疙瘩,随手抓起一块抹布丢在他的脸上:“擦把脸。”

 “宽哥,我能不哭吗?”子看也没看抹布,直接把脸抹成了唱戏的“别的不说,就说我这次教养吧,不是为了他,我能去掀人摊子,烧人仓库嘛,还不都是为了帮他把威信搞上去嘛。我进去了,他楞是没去看我一次!好歹熬出来,回来想跟着他继续干,你猜他说什么?子,你的底子已经坏了,你还是走吧,别让大家埋怨我。连一分钱都没给我,就这么让我滚蛋了…”子悲伤地将下巴上的一胡子拽下来,拿在手里仔细地捻着“宽哥,我说这些,你可能要笑话我了,不就是想跟着我干嘛,罗嗦这么多有啥意思?宽哥,如果你这么想,你还真错了,我就没打这个谱,从他哪儿走了,我就不打算再回去了,我要干自己的,谁都不靠。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说金龙这个杂碎背后捣鼓的那些事儿,让你防备着他点儿。”

 我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儿,把脸朝向窗外,看蹲在电线上的两只麻雀谈恋爱。

 子见我没有反应,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你怎么不说话?”

 我转回头,冲他干笑两声:“我不是在听你说吗?继续。”

 子像是被噎了一下,脸又黄了:“金龙想把你挤出市场,他当老大。”

 我笑了笑:“什么老大?管理所才是老大呢,还有别的事儿吗?”

 子似乎不相信我不关心这事儿,一愣神:“宽哥,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在乎?”

 “在乎,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去打死他吧?”

 “他也没想打死你呀,这不他想跟你玩脑子嘛…他见过家冠。”

 “是吗?他什么时候见过家冠?”我一愣。

 “我估计这事儿他不可能告诉你,”,情绪开始激动“我没教养之前,有一次金龙喝大了,对兰斜眼说,那天在我家,听家冠的意思是想折腾张宽,实在不行咱们跟他联手,戳弄着让家冠跟张宽火拼,咱们给他来个中取胜。”

 子的牙齿上粘着一片翠绿的韭菜叶,一说话一挪位置,我想笑,又忍住了。

 子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表情变得如此古怪,眼睛里直往外冒问号。

 我板着脸,故作震惊地问他:“金龙怎么能这样?简直胡闹嘛…后来呢?”

 “后来?”子把一指头戳在太阳上,拧螺丝那样猛钻“后来,后来金龙就到处找家冠,好象没找着,反正我进去之前他是没找着…这小子黑着呢,有一次我听他亲口说,他要把老斜从他的生意里挤出去,凭什么让老斜分红?”

 我不想听他们之间的事情,打断他道:“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了?”

 子终于拧完了螺丝,舒口气说:“就这些了,编瞎话我不敢。”

 一只苍蝇在子的脑袋上转着圈儿飞。我很佩服这只苍蝇,尽管它飞得很慢,如同在空气中行走,但它的确是在活着。我相信,只要它平安地度过这个严冬,来年它将会更加勇猛地冲刺在灿烂的阳光里。子好象觉察到自己的头顶上有东西在飞,抬手扑拉了两下,那只苍蝇慢慢腾腾地穿过他的指,贴到了墙上。子转头看见那是一只苍蝇,走过去,一巴掌将它拍扁了,歉疚地扫我一眼,用手去抠苍蝇血,我制止了他,仔细地用一幅画把它挡住了,仿佛是在掩盖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我想,如果谁想要伤害我,我会像拍这只苍蝇一样,让他死得干干脆脆,不留一点儿痕迹,不管是谁。

 打开酒柜,我拿出一瓶意丝林,倒了两杯,递给子一杯,慢条斯理地说:“子,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也是一个很仗义的人,无非是当初跟错了人。这样吧,我帮你投资个摊子,自己救自己,不求人。你还是回市场,钱我帮你出,挣了就还我,赔了证明你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自己想办法去吧。别摇头,不是让你去卖鱼,还干你的老本行,怎么样?”

 子明显是在跟我玩太极,眼睛贼亮,脸还在不动声:“这样不好吧宽哥。”

 不跟他罗嗦了,我伸着懒站了起来:“就这么着吧,你先回家,明天去市场找我。”

 哈,金龙,你“徒弟”是我的人了,我要亲眼看着你的人回来折腾你。

 看着子的背影,我嘿嘿地笑,笑得连我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

 我答应先借给魏三两千块钱,让他和王娇一起去市场卖袜子。魏三说了一些感激话,趴在墙角的一个柜子上写借条,我在心里忍不住地冷笑。我觉得人生就像一猴皮筋,拉起来可以很长,一撒手弹回来,就跟从前一模一样,如同现在的魏三和多年以前的我。窗外的阳光懒洋洋的,似乎是被人拖着照进来的。阳光照不到我这边,照着魏三的那张猿人脸,照着他头顶上的一挂蜘蛛网。一只透明的蜘蛛在布满灰尘的蛛网上来回走动,它好象是在细心地经营自己那张貌似强大的网。

 魏三写完了借条,颠过来急吼吼地喝了一杯酒:“我得走了,赶紧找王娇报喜去。”

 我没拦他,叮嘱他别花钱,让他明天去找我,摇摇手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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