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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连二十天,楚北捷不离她寸步,仿佛冥冥中知道会失去她,顽童一样纠着,饥渴者般贪婪地索取着。

 心,已快化成水。

 “怎么不见漠然?”

 “我派他干差事去了,昨刚回。”

 “什么重要的事,居然把他派出去?”

 楚北捷搂着她的娇肩,叹道:“这世上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把你留在身边。”

 娉婷翻个白眼,小巧的鼻子一皱:“甜言语。”

 “不错,我的嘴是嘴甜的。王妃请尝。”抓到机会,便不容佳人逃避地迫过来,直到哇哇大叫的娉婷被他封住了,只能扭动着身躯,发出“嗯嗯”的呻,才满意地放开,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我们回房可好?”

 “不好!”娉婷挥拳,狠敲他的脊背:“你这个狼,我不要回去。”

 又一声惊叫逸出嗓门,人已经被楚北捷打横抱起。

 “天,你不要又…饶了我吧。”

 楚北捷大笑:“等下自然有你求饶的时候。”

 雪花飘的时节,还未有机会离开王府,患得患失的忧虑,让娉婷几乎扯坏了手绢。

 这,好不容易楚北捷出门,居然吩咐了楚漠然:“好好看着未来王妃,我去去就来。”

 难得的机会,娉婷怎肯放过,亲在门前送了楚北捷,看他骑着马意气风发地离开,似乎这是最后一次看他背影的机会,不由痴了,怔怔在门外站了半天。

 楚漠然隔她几步恭敬地停下:“凤姑娘,天冷,请回。”

 楚北捷背影消失后,被掏空的理智缓缓凝聚起来,娉婷转身,边带笑:“明恐怕要下雪了。”说着浑身轻松跨进大门,斜眼看去,楚漠然不徐不疾跟在身后。

 “漠然,你去忙吧。”

 “奉王爷命,漠然要跟着凤姑娘。”

 娉婷冷了脸:“你要监视我?”

 “不敢。”

 “我要出门,你要不要把我捆起来王爷发落?”

 “不敢。”漠然不愧漠然,淡淡的神色,一点也不恼。

 低头想了想,娉婷反而重新出笑容,低声道:“是我不好,王爷走了,我心情不好,倒拿你撒气。”

 楚漠然瞅他一眼,还是一派温文尔雅。

 用霹雳弹还是魂葯?娉婷算计着,脚不停步进了内房。

 这两种东西手上都没有。霹雳弹原料难弄点,魂葯却有许多制法,有一个方法,几种常见的草葯掺和起来秘法炮制,就可以当魂葯使。

 不由恨当年不好好跟着少爷学武,否则猛一拔剑,楚漠然卒不及防定然不敌。

 那就魂葯吧。

 “咳…咳咳…”抚着喉咙装两声咳嗽。(&手 机&阅 读&  。&)

 楚漠然小心地走前两步:“凤姑娘不舒服?我请陈观止来…”

 “不用,他的葯没用,吃了多也不见好点。”娉婷蹙眉:“我自己的开的方子恐怕还好点。”走到桌前,研磨,细致地写了一张纸,递给漠然:“劳烦你,帮我买这几味草葯来。”

 娉婷镇定地让楚漠然检查葯方。

 看不出玄虚,楚漠然点头:“好。”扬声唤了名侍卫,给他纸条。“去,照方子抓葯过来。”

 娉婷朝楚漠然感激地笑笑,退回房中,关了房门。

 楚漠然静静候在门外。

 房间华丽,是楚北捷特意为她重新布置的。铜镜花黄,彩衣霓裳,凭栏雕花。一张精致的梳妆台摆在角落,两三乌黑的发丝盘旋着静卧在镜前,那是今晨楚北捷为她梳头时掉的。

 水银般的眸子留恋地扫视一遍,忍住嗓子里一声长长叹息,娉婷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

 凡家女子一辈子的渴望都无声躺在盒中。金钗、玉环、翡翠铃裆,小族进贡的珍珠链子,圆润透亮。

 她随意选了两三样不起眼的,放在袖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有了魂葯,摆平楚漠然易如反掌,而摆平了楚漠然,要离开王府并非难事。

 此刻余光,正好缅怀当,缅怀后就要抛开,走时,方能忍住心肠不再回首。

 那侍卫办事也慢,整整两个时辰不见踪影。娉婷开始怕楚漠然起疑不想追问,渐渐不耐烦起来,装模作样猛咳两声,让房外静候的楚漠然听清楚她的“病情”刚要隔着窗子开口问“葯怎么还没到”有人推门而去。

 “怎么,又不好了?”楚北捷大步走进来,马鞭随意往身后一扔,拥住她:“天冷,你竟然就这样干坐着。”语气中充满浓浓的责怪。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娉婷愕然,先头还以为再见不着,此刻他又大模大样站在面前,真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事情办完了?”

 “没办完。漠然说你犯病了,咳得厉害,打诽卫告诉我。”

 娉婷顿时恨得楚漠然咬牙,是他害她没了逃跑的机会。只能打起精神笑:“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漠然大惊小敝,你不要管,安心办自己的事去。你是王爷,别整天呆在女人身边。”用手轻轻把他往外推。

 “呵呵,果然有王妃的样子了。”楚漠然松了手,解释说:“事情不大,抓了个何侠身边的人,我正打算亲审,就听说你病了,立即赶了回来。”

 娉婷浑身一震,装做连连咳嗽,捂着嘴掩饰过去。

 楚北捷轻拍她的背:“怎么了?还说没事,你这病谤早晚要想法子治。我已经命他们去弄好葯了。”(1*6*小说网$wa^p。1^6^)

 娉婷止了咳,抬头问:“那你的事呢?犯人也没审,怎么向大王差?”

 “已经命人把他押过来了,在王府里审也是一样。”

 “是什么大人物?”

 “算不上大人物,是个小表,叫冬灼。”

 娉婷又一凛,脸上不动声:“这个名字我听过,是小敬安王身边的一个侍从,极得宠爱的。有一次小敬安王过王子府,身边就带着他。”

 楚北捷‮弄抚‬她的头发:“要不要陪我一起审?”

 会审设在地牢。

 火光熊熊,照得牢房亮如白昼,形状古怪的各种刑具摆在两侧,上面染着黑色的陈血。

 娉婷第一次进这里,跟在楚北捷身后仔细打量。

 牢壁坚固,外攻不易,内取倒很方便。眸子轻转,将看见的一一刻在心中。

 楚北捷的热气在她耳中:“若怕,就抱紧我。”

 娉婷缩缩头,让楚北捷豪迈地大笑起来。

 到了尽头,火光更盛。一少年低垂着头被吊在半空,双手双脚都铐上重镣,铁链拉扯着四肢。

 娉婷只看一眼,已经知道确实是冬灼。衣服破烂,伤痕却不多,看来并未吃多大苦头。

 “小子,快点醒!我们王爷来了。”地牢另有负责看管的壮牢头,硕大的鞭子尾端挑起冬灼的下巴,让楚北捷看清楚青涩帅气的脸。

 冬灼的目光多了几分往日看不见的冷冽,直直与楚北捷对望:“哼,楚北捷。”

 敬安王府的头号敌人,就站在面前。

 “本王没有恶意,只是对小敬安王心生仰慕,希望可以劝说小敬安王归顺我东林。”楚北捷浅笑着,豪迈中透着诚恳:“竟然小敬安王已经不容于归乐,为何不另寻良主?”

 冬灼冷哼:“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楚北捷啧啧摇头,出惋惜之:“硬汉子我是很佩服的。可惜在我的手下,能当硬汉的人不多。”后退一步,双手环在前,朝旁边的下属点点头。

 娉婷藏在楚北捷身后静观变化,见他举动,分明是要动刑。焦急地低头想着营救的主意,鞭子破空的声音传来。

 霹!

 鞭子着的脆响,让娉婷猛颤一下。

 霹霹霹!

 连着又是几下,外面北风刮得厉害,地牢却闷热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铁链撞击着发出金属的响声,随着鞭子的挥动形成挣扎的绷紧和放松。

 残忍的鞭子狠狠咬上冬灼的,冬灼倒也硬,哼也没哼一声。

 楚北捷挡在娉婷身前,似乎感到娉婷的颤抖,大手在她背上轻柔地拍拍。娉婷抬头,看见笔直的脊梁,和他被火光印红的无情侧脸。

 “还不说吗?”楚北捷好整以暇:“要知道,鞭子,不过是牢狱里最常用的刑罚,不啻于餐前小菜。后面的花样用上,恐怕你即使肯说也要落个残疾。”

 冬灼嘶哑着喉咙,中气倒还很足:“敬安王府没有怕死的人!”

 楚北捷嘿嘿笑起来。娉婷抬头,看见气从他边逸出,危险的笑意叫人心里发寒。看来冬灼今晚不妙。

 眼看楚北捷又要开口,娉婷潜意识将楚北捷衣袖猛然一抓,吸引楚北捷的注意力。

 楚北捷果然低头,柔声道:“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你怕?不用怕,有我在呢。”

 “好多血。”声音里掺了许多胆怯畏缩。

 铁链忽然发出哐铛轻响,仿佛冬灼震了一震。

 “怕血?”楚北捷摇头,戏谑地问:“我楚北捷的女人若是怕血,将来怎么跟我上沙场?”

 娉婷抬头,出半个清秀的脸蛋,柔弱地看着楚北捷。眼角余光扫到被悬吊在半空浑身鲜血的冬灼。冬灼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目光一闪即过,旋即明了般,掩饰地将头低低垂下。

 “我不舒服。”她摸着额头,放了一半体重在楚北捷身上。

 如此的娇柔,倒不常见。楚北捷爱怜起来,忙扶着,低头沉声问:“哪里不舒服?不该叫你一同来的。”

 娉婷没有看冬灼一样,澄清的眼睛里只倒印楚北捷一人:“这里好闷,我想咳,又咳不出来。找个人送我出去,你慢慢处理公务吧。”

 “我陪你。”

 “公务要紧…”

 “你要紧。”

 感的声音贴在耳垂传来,身子一轻,已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啊!”娉婷轻诧,想到冬灼就在身旁,脸更红得不堪,这会是真心把头埋进楚北捷怀中了。

 牢头拿着染着血迹的鞭子,走前一步,小心翼翼问:“王爷,那犯人…”

 “好好看管,敬安王府的人,哼哼,留着我明亲自问刑。”

 “是。”牢头周到地请示:“那是否要派多点人看守。”

 楚北捷锐利的眼神扫到:“难道何侠还敢闯我的王府?”

 “是是,属下明白。”

 一路轻飘飘地,被楚北捷抱了回房。娉婷藏在他怀中,眼睛却睁得大大,回来的路线,暗哨几个,看守几个,关口几个,都记在心上。

 进了房,温润的香气袭来,贵家女子的娇居,和方才森的地牢格格不入。

 楚北捷把娉婷放在上,为她盖被:“别冻着。”回头唤人取热茶。

 “我不渴。”娉婷蹙眉。

 强硬又温柔地,热茶灌下红

 又命人捧点心。

 “我不饿。”

 软弱的抗议依然无效,点心也进了腹。

 吃完点心,轮到楚北捷吃“甜点。”

 “嗯…你…你又不正经…”

 “本王只对你不正经。”舌头强硬地进来,卷着狂风似的,扫。每一颗贝齿都逃不过劫难,最后,逃窜的丁香也被俘虏,落在敌军的掌握中。

 勉强闪躲着,娉婷又大又亮的眼睛装满了羞涩,求饶到:“我…哎,呜…咳咳…”耐不住楚北捷的索求,猛然咳嗽起来。

 楚北捷吃了一惊,忙退开一点,抚着她额头问:“真病了?我只道你怕血,过一会就好。”转头扬声:“来人,把陈观止叫来!”

 娉婷拉住他的衣袖:“不用。休息一下就好。再说,我不喜欢陈观止的葯方,苦死了。”

 “苦口良葯嘛。”楚北捷回头看她,那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送了口气:“要真不喜欢,另找个大夫。”

 “何必另找?我今天已经开了方子给漠然,熬好了喝一剂…”

 正说话间,房外忽然传来声音。

 “启禀王爷,大王传令召见。”

 楚北捷捏着娉婷纤若无骨的小手,沉声道:“什么事要半夜进宫?”

 漠然道:“好像派去北漠的使团出了事…”

 楚北捷“咦”了一声。娉婷正盼他离开,忙推推他的肩膀:“大事要紧,快去吧。不要让大王等急了。”

 “那你好好呆着,我吩咐他们熬葯。”

 “别耽搁,我会吩咐。去吧。”

 楚北捷脸内疚,又嘱咐了两句,柔声道:“我尽快回来。”

 “嗯。”看着楚北捷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娉婷浑身按捺的热血终于蒸腾起来。

 她在被窝中耐心地听了听动静,深口气,将被子掀了跳下来。麻利地套好衣服,走到窗边,乌黑的眼睛警觉地从窗户隙里望出去,扫院子一眼。

 漠然似乎送楚北捷出门去了,并没有站在外面。

 小巧的勾起狡黠的微笑,转身到桌前取了草葯,快速研磨起来。

 “独门秘方,再加霹雳弹。”她自言自语地估量着:“王府地牢守卫不多,该可以应付了。”

 从下深藏的盒子里掏出久经辛苦暗中制作的霹雳弹,快的动作略微停滞。

 “他要知道了,不知该怎么恨我。”心被扯了一下,暗中叫着微微的疼。娉婷秀气的脸上染上一抹幽怨,叹道:“怕就怕他…”

 担忧只是轻轻掠过,动作片刻之后又回复了伶俐:“别想了,我当然要帮少爷和冬灼。”

 早有计划的步骤做来,不过用了一刻钟左右。

 娉婷看屋外,漠然还未回来,携了葯和霹雳弹,款款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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