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准备摊牌
“什么?准备与东林
摊牌?”林纯鸿的一句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块巨石,掀起了滔然大波。尤其是朱之瑜,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手指林纯鸿,激动万分,大声嚷道:“将军,可曾记得当
虎牙之誓!”
林纯鸿轻轻拨开眼前的手指,平静无比,缓缓道:“东林
不是朝廷,此事与朝廷无关。东林一脉,不停地往邦泰脖子上套绳子,迟早会勒死我等,与其气闷,还不如挥刀斩断绳索!”
朱之瑜大怒,双脸几乎扭曲,愤然道:“斩断绳索后,将军的屠刀是不是准备挥向勒绳子的人?”
李崇德的位置就在朱之瑜下首,见朱之瑜手舞足蹈,手指几乎伸到林纯鸿的脸上,连忙将朱之瑜按在椅子上,劝道:“朱幕使,咱们得让将军先把话说完,将军又未说树反旗,朱幕使何必如此心急…”
朱之瑜双手兀自不停地挥舞,听到“反旗”二字,一时急怒攻心,口不择言:“将军!准备和东林
摊牌是不是得做好两手准备:东林
认可邦泰为盟友,一切都好说,如果东林
孤注一掷,定要毁灭邦泰,将军是不是就准备树反旗了?所以,摊牌与树反旗有什么分别?将军,请听之瑜一句,朝廷远未失去民心,此时树反旗,无异于自杀…”
林纯鸿见朱之瑜撕闹不休,嘴里胡言
语,无任何逻辑可言,一股火气腾地升起。他突然站起身来,一把从袖子里掏出盐引契书,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朱幕使,够啦!我要是想造反,还花十二万两银子买盐引干什么!”
随着林纯鸿的手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上面的茶杯和盘子也叮叮当当地
跳。阁幕使们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来,围拢在林纯鸿和朱之瑜身边,惟恐二人发生肢体冲突。
朱之瑜也吓了一跳,稍稍冷静了点,鼻子里兀自
着
气。自从荆州军厘定军衔和军职后,他
夜担忧邦泰滑向造反的深渊,现在一听到摊牌,几乎失去了理智。
林纯鸿从桌上拿起盐引,嘴巴鼻子几乎被气歪,怒道:“为这劳什子,我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郭幕使和彭总管?邦泰的银子难道多得花不完?难道我就不知道一年节省这十二万两银子?”
一连串的反问让朱之瑜目瞪口呆,心里颇为后悔“属下…”
林纯鸿根本不给朱之瑜说话的机会,继续发
他的愤怒:“仅吃盐一项,养活了多少蛀虫,盐商豪富,难道我就不知道他们盘剥的是民脂民膏?这点,我忍了!还不是因为朝廷需要盐税?东林
和复社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看看,东林
和复社的大佬们哪个不与jiān商土豪勾结?为一己之私利,置生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迟早要把东林
和复社扔到历史的垃圾堆里!”
说完,林纯鸿颓然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盐引发呆。
整个大厅陷入到死一般的沉静之中,阁幕使们面面相觑,怔怔地不发一言。
半晌,朱之瑜站起身来,向林纯鸿鞠躬道:“属下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望将军见谅。”
林纯鸿挥手道:“朱幕使担心什么,我心里明白着。这点你放心好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竖起了反旗,绝不是因为我想树反旗,而是因为现实
着我树反旗。朱幕使记住一句话,任何言语都不能改变我的观点,唯一能改变我观点的只有事实!”
“邦泰能发展到今天,最关键的是,坚持了因利势导的原则!东林
后继无人,无论是瞿式耜或者侯恂,对权力和实力都有清醒的头脑,见我邦泰实力雄厚,巴结还来不及,如何会孤注一掷?”
朱之瑜低头沉思半晌,问道:“不知将军准备如何与东林
摊牌?五
后,瞿式耜也该到荆州了。”
林纯鸿冷笑道:“展示肌
而已,还能有什么?要让瞿式耜认识到,邦泰绝不是惟命是从的下属,而是平起平坐的盟友!东林
要么积极融入邦泰,要么就离我们远远的,别老拿一些
蒜皮的事情来烦我们!”
紧张的气氛终于得到了缓解,众人议论纷纷,对如何展示肌
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有朱之瑜还在隐隐担忧:“万一东林
孤注一掷,邦泰岂不是成了朝廷的反贼?”
朱之瑜将此虑深深地埋在心底,还不停地安慰自己:“瞿式耜心思缜密,从不走极端,当不会选择可怕的孤注一掷…”
…
当林纯鸿和阁幕使们的嘴中不停地冒出“瞿式耜”三字时,瞿式耜的脑海中也满是林纯鸿的身影。
在收到陈奇瑜的书信后,瞿式耜大为光火,他实在想不到,沈文麟和严介和两个重量级的把柄居然镇不住林纯鸿!直觉告诉他,林纯鸿将在倔傲不逊的路上越走越远,有朝一
,甚至反噬东林
也不是不可能。
上次在顺德,荆州军士卒精锐,兵甲
良,给瞿式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瞿式耜对林纯鸿瞬间拉起两万大军的能力毫不怀疑。并且,独眼蝎乃林纯鸿麾下水师的传闻,瞿式耜也时有耳闻,他推断,这个传闻十有仈jiǔ就是真的。
如果林纯鸿造反,如何是好?
当瞿式耜将此事告知钱谦益后,钱谦益一针见血地指出:每次拿着林纯鸿的痛点去威胁他,只会让他与东林
的隔阂越来越深。随着林纯鸿的羽翼越来越丰
,最终将会与东林
分道扬镳。
而且,钱谦益认为,目前林纯鸿手握重兵,已然势大难制,如果林纯鸿对东林
的
迫心生不满,起兵造反,于朝廷于东林
将是莫大的浩劫;应对林纯鸿,绝不能继续走威胁的老路,应该从钱粮和军械上下功夫,着眼长远布局。
对钱谦益的话,瞿式耜深以为然。师徒二人密谋数
后,瞿式耜终于踏上了旅途,逆着长江往荆州而去。
六月盛夏,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土几乎冒烟。瞿式耜藏身于船舱中,一把蒲扇摇得飞快,但依然热得
不过气来,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
瞿式耜心情烦躁,不停地向两个小童抱怨:“湖广的夏天这么难熬,真不知道农夫怎么干活…又闷又热的,让人怎么活!”
正抱怨着,忽然从舱外传来一阵锣鼓声,瞿式耜大奇,转头往左手边瞅去,只见百里洲码头已经近在一里之外,码头上人头攒动,锣鼓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林纯鸿捣什么鬼?这么热的天还敲锣打鼓的,可见得有点失心疯!”瞿式耜暗笑不已,心情居然奇迹般地沉静下来,闷热的感觉也一扫而尽。
瞿式耜正张望着,忽然见四人摇着一艘快船,快速向坐船靠近,船上还发出一阵喊声:“前面可是海虞起田公?”
瞿式耜慌忙起身,钻出船舱,大叫道:“正是在下…”
快船上的四个汉子大喜道:“刚才将军还问呢,可巧就来了…”
坐船在快船的引领下,缓缓地靠上了码头。岸上传来林纯鸿的喊声:“顺德一别,转眼就一年,起田公近来可好?”
瞿式耜往岸上望去,只见林纯鸿长身而立,后面紧随着六人,六人之后,两列全副武装的甲士
执矛,分列道路两侧,犹如木桩般一动不动。“林副将顶着烈
前来
接,在下如何当得起?”说完,瞿式耜走上搭板,上了岸。
林纯鸿连忙上前,哈哈大笑道:“当得起,起田公天下名士,林某人佩服不已,如何当不起?”
说完,林纯鸿转身指着张道涵,介绍道:“这位是张昌德,任中书府府令。”
张道涵微笑着行礼道:“张道涵见过起田公…”
瞿式耜大惊,林纯鸿将一干阁幕使拉出来,到底是何意?难道向自己示威?瞿式耜机械般回礼道:“久仰,久仰…”
紧接着,林纯鸿将其余五个阁幕使一一介绍,瞿式耜脑中翻江倒海,在出发之前,他设想了各种可能,连自己被软
在荆州都想到了,唯一没想到的是,林纯鸿居然坦然承认另立zhōng yāng,还若无其事地向自己介绍。
瞿式耜脑中一片空白,往日的机智与敏捷全然不见,傻傻地问道:“还有一位阁幕使张兆呢?”
林纯鸿大笑不已“起田公对邦泰非常关心啊,林某人受宠若惊。张兆目前坐镇广州,与海上千总赵和海一道打击红
鬼!”
“赵和海?红
鬼?福甲号也是林副将的?”瞿式耜目瞪口呆,身体摇晃不已,林纯鸿眼疾手快,抓住瞿式耜的胳膊,笑道:“让起田公见笑了。张兆和赵和海心存朝廷,见红
鬼为祸大明海疆,便奋起还击,林某人既感且佩,投了点钱,买了几条船给他们。”
说完,将瞿式耜扶进四轮马车,一行人在锣鼓声的伴随下,往都督府而去。
马车底部放置了冰块,车内显得凉爽无比,瞿式耜忍不住汗
倒竖,头脑方才清醒。他一路盘算不已,心里慢慢有了决断。
进入都督府后,分宾主坐定,瞿式耜又恢复了风
倜傥的本
,微笑着问道:“近闻长江水道独眼蝎抢掠商旅,不知对林副将的生意有何影响?”
林纯鸿笑道:“起田公消息如此灵通,何以不知道独眼蝎乃邦泰麾下长江水师提督?”
瞿式耜脸色突变,霍地站起,大怒道:“果然如此!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指使属下公然抢掠商旅,杀害过往官员,到底意
何为?”
林纯鸿抬头看着愤怒异常的瞿式耜,平静道:“起田公切莫心急,且听林某人先谈谈邦泰的水上布局。”
瞿式耜深
了口气,强自按捺住怒火,嘲讽道:“什么水上布局?无非是抢掠商旅,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林纯鸿对瞿式耜话中的刺毫不介意,侃侃道:“长江水师现在有蜈蚣船十二艘,其他小船不计其数,成立以来,的确抢掠了不少商旅,不知起田公可曾留意,被抢掠的商旅都是些什么人?”
瞿式耜斜眼看了看林纯鸿,哼了一声,不发一言。
林纯鸿笑了笑,接着道:“徽商的损失最大。这帮jiān商垄断江南、两淮地区的大米、茶叶、棉布、丝绸…,与江南官绅狼狈为jiān,
榨民脂民膏。除此之外,还拼命打
邦泰的棉布和茶叶生意,不允许邦泰售卖茶叶和棉布,起田公说说,可忍还是不可忍?”
瞿式耜恢复了平静,冷声骂道:“别人不给你,你就抢?这是强盗!”
林纯鸿摇头道:“非也,非也!现在邦泰的棉布即使远涉江湖到江南,成本也比徽商低,如果徽商与邦泰公平竞争,我无话可说。关键徽商勾连地方官府,以各种生意外的伎俩打
邦泰,搅
当地的生意秩序,他们这才是抢掠!才是强盗!”
顿了顿,林纯鸿似笑非笑道:“我这人非常守规矩,别人按规矩来,我万不会破坏规矩,别人破坏规矩,我也只好破坏规矩了!”
听着林纯鸿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守规矩,瞿式耜几乎笑出声来,讽刺道:“林副将确实很守规矩,朝廷规定了,副将可以开府建衙!”
林纯鸿冷笑道:“副将可不可以开府,以后再说,不过我今
可以放言一句,徽商和江南官绅什么时候停止打
邦泰生意,长江水师就什么时候放弃抢掠!”
林纯鸿的话阴冷决绝,让瞿式耜忍不住再次站起,怒指着林纯鸿,几乎将唾沫
到林纯鸿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