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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侯爷心意
 德安侯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没有意料之中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恼火,反透出一股坚定,带着强调。

 陆思琼的眼眶一下子热了,闪烁的橘黄烛光下,她双眸定定的凝视着对面的父亲,少了慌乱忐忑,只觉得喉间特别的酸涩,张口喃喃道:“爹爹…”

 后者似也心有所感,抬手招了招。

 陆思琼上前两步,距离近了,竟有些不敢对视,又垂下脑袋。

 她的心中涌出无限猜想: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非他骨

 何时发现的?是最近,还是早些年前就晓得了?

 他刚刚的话,应该是不会放任秦相带自己离开的。但秦家势大,侯府要怎么应对?

 脑海中浮过各种疑问,但最好奇的终归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德安侯好像并不愿多言,他依旧寡言,纵是此等场景,话已敞开了明说,然他始终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语。

 他来娇园,纯粹只是简单的表态,让陆思琼明白:她依旧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不用因为秦家的事而了节奏,也无需担心陆家会对她做出什么安排。

 他让她安心。

 哪怕不善言辞,纵然他往日少了一个父亲该有的呵护和表现,但在这种关键事情上,他也有他的强势。

 是以,德安侯并没有坐多久,离开前拍了拍女儿的细肩,举步出院。

 脚步不急不躁。不带优柔,一步一步,溅起的水珠缓缓又落下,圈圈涟漪,似最寻常不过的一次探视。

 亦不曾回头。

 女儿就在自家的宅子里,又无需分别离开,谈什么留恋不舍?

 陆思腔等父亲的背影消失不见,身子才松了力,单手倚在厅门前。

 红栏漆亮,却稍了几丝秋雨的意。微凉、沁心。

 走出院子。德安侯径自往静安堂的方向而去。

 陆老夫人尚未安寝,正由近侍服侍着半靠在炕上。鬓角的银发被梳理得一丝不,绛紫抹额下眉头紧皱,双抿成线。饶是喜怒不显。但任谁都察觉得到其周身的不悦。

 俞妈妈蹲在炕前。边替她捶腿,边时不时抬头留意主子神色。

 她知,老夫人这是心里有怒。自打二姑娘归了府。主子便一直在等姑娘过来,然晚膳都用过了许久,仍未等到人。

 目光越过烛焰,隔着轩窗望向外面。

 二姑娘,今晚定是不会来了。

 正琢磨着是否该出言劝眼前人回内室歇息时,又闻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且伴着江妈妈紧张的话语:

 “哎我的侯爷,您这时候过来,怎么身边也没带个人?好歹还下着雨,瞧,衣裳都淋了…待会老夫人见了,可不得心疼?”

 炕上的人猛地睁开眸子,显然亦是听到了。

 俞妈妈忙起身扶她坐起,适时丫鬟彩鸳自外打起帘子“老夫人,侯爷来了。”

 德安侯举步踏入,秋雨染深了外袍,素来衣冠甚正的他发上携了雨珠,身后跟了念叨着的江妈妈。

 陆老夫人乍见长子这般模样,心疼之余恼意更甚,埋怨道:“赛华那几个小厮是怎么当差的,怎么任由你冒雨过来?

 快,还不侍候大老爷去换身衣裳,让厨房送碗…”

 话没说完,德安侯便打断了她:“娘,儿子没事。这九月的天,哪那么容易受凉?不怪别人,是我不让人跟着的。”

 老夫人一听就气“你倒是心疼那几个奴才,不管怎么说,做奴才的就要守奴才的本分。他们失了职,让主子就这样在外面,懂不懂怎样服侍人了?”

 德安侯只由着丫头宽去了外袍,这天儿才入秋,不比深秋,偶尔淋个几滴雨在他看来原就不是什么事儿。

 何况心头藏事,并不想在这方面过多纠结,索接了道:“您不必动怒,儿子刚去了趟娇园,那些个奴才跟着反倒碍手碍脚。”

 闻言,陆老夫人眼睑一沉:“青哥儿你刚从琼姐儿那过来?”

 “回母亲,是的。”

 后者面色顿时复杂了几分,亦不再计较小厮失职的事了,只挥手摆了摆:“都先下去吧。”

 德安侯已坐上了炕,接过俞妈妈递来的茶盏,也没立即搁在矮几上,揣在手里望向对面的母亲,似在衡量着什么事。

 待人皆出了屋,他才缓缓开口:“娘,琼姐儿的事,您怎么瞒着我?”

 此话一出,老夫人心中了明。

 她细细一探究,语气肯定的询问道:“你见过秦相了?”

 一语中的!

 德安侯并不做瞒“嗯,晚时圣上召儿子进朝房,秦相也在,出来时私下聊了聊。”

 “我就知道,准和秦家有关。”

 见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陆老夫人也不惊讶,只闷声道:“我不久前刚知道琼姐儿的身世,原是周家特意将她安排在我们府里的。

 这之后没多久,相府倒突然就有了动作。秦家八爷虽说不是秦老夫人所出,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到底也是相府中人。

 咱们两家从没有过什么情,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看上咱们瑾姐儿了?我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想来想去,要么就是因为琼姐儿,秦家才盯上了我们侯府。”

 闻者不置可否“琼姐儿是咱们府里的姑娘,娘,您这点做得很对。”话落,却坚持着重复刚刚的话:“不过,您既早知道,为何偏瞒着儿子?”

 陆老夫人心中一紧,抬眸觑了眼旁边的长子,喟叹了声。

 屋里瞬时静了下来。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

 后来,仍是德安侯若似无奈的启:“母亲,纵使琼姐儿的生母是她,儿子知道了又能如何?”表情格外严肃。

 陆老夫人闭上眼眸。

 当年的德安侯府是何等的风光?老侯爷乃先帝重臣,她的大女儿贵为太子正妃,长子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陆家当真称得上是京中众权贵之首。

 多少名门闺秀,争相抢着要做德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说句不托大的话,那时候,便是公主。他们也娶得起。

 俊美的少年得天盛宠。频频出入宫闱。

 隆昌公主倾国绝,又贵为金枝玉叶,圣眷昌隆,被先帝与当年的周贵妃宠得一身傲气。完全不同于寻常高门闺秀。做派肆意随。倾倒了多少贵勋子弟?

 可正也因为那份帝女傲气,教多少人心碎?

 陆家那般门第,又有当初的太子妃亲自出面。连圣上都觉得婚事妥当,偏偏隆昌公主不愿,最后为抚德安侯府,周贵妃方做主将荣国公府的姑娘许配给陆家。

 这些往事,纵然过了数十年,旁人能忘,但陆老夫人怎会不记得?

 她当年身为太子妃生母,宫中有些秘事,纵然再不为人知晓,也到底能听说一二。联系今,都无需细查,有什么推算不出?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心知**,亦不会对琼姐儿再三容忍。

 如今儿子的话,亦不过是坐实了早前猜测。

 她抚了抚额头,似讽似惋惜的开口:“堂堂的天子之女,竟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怪不得周家对此讳莫如深。”

 亦难怪,这么多年,周老夫人都如此重视琼姐儿。

 纵然隆昌公主早不在京城,但太后娘娘在,蕙宁公主在,那琼姐儿的身份再见不得光,有她们俩护着,就等同有皇室、有永昭伯府为依靠。

 思及永昭伯府,难免就想到了同龚家的那门婚事。

 方才儿,下人道,蕙宁公主的公子又来了府里。

 闭了闭眼,如此,这门婚事倒也是情喇中。

 蕙宁公主身为皇姐,终究是要把琼姐儿养在身边的。

 何况,隆昌公主为今也是突厥的大阏氏。

 徒然,她心头一跳。

 突厥!

 这就难免要想到前不久才离开的突厥使者,那位左谷蠡王了!

 “青哥儿,”老夫人抬手招他,声音微颤:“之前那位左谷蠡王,是不是为了琼姐儿才…”

 她想起,当时自己还问过孙女与那位突厥王爷的事。

 那会子琼姐儿没有同她说实情,现在再想,若果真是隆昌公主潜了那位王爷找来的,那琼姐儿确实是有口不能说。

 “嗯。”德安侯亦是近才明白的,面无波澜的回望了眼母亲,突然柔了声音:“娘,儿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您说一句,琼姐儿她从小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是我的女儿。

 您不要因为一些往事或者其他,就迁怒于她。再者,咱们侯府虽说不如往昔,但也还没到要靠出卖闺女换取富贵的地步。”

 这句话,语气格外得重!

 陆老夫人心中酸楚难耐,更是无比难受。

 她心知,儿子从小骄傲,最不屑利用所谓的裙带关系谋取目的,一如当年陆家没落、周家如中天之时,亦不见他去求周老公爷。而这些年,他即便在朝堂上不尽人意,也都只靠自己。

 可是,难道就只有自己一人记得往日侯府门庭若市的荣华?

 她只不过是想重振门楣而已。

 琼姐儿不是自家的女儿,背后又有那样的身世,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自该感恩涕德的回报。

 陆老夫人不觉有错。

 这是她从那自荣国公府见了沐恩郡主之后回来的想法,这数月来亦从未更变。

 但今,她眼神复杂的望着面前的儿子。

 对面的人虽说面若无情,然知子莫若母,在确认了琼姐儿是那人的女儿之后…

 老夫人觉得双眸酸疼的紧,无力的摇头:“罢了,青哥儿,这侯府早就交给了你,今晚你的来意娘也明白。

 琼姐儿,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孙女。”

 “谢母亲成全。”德安侯起身作揖。

 深深的又看了他一眼,老夫人点点头,语气关切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是。”

 见儿子转身,又补道:“对了,宋氏那边,你…”“她是儿子的填房,侯府的主母,琼姐儿的母亲,这就够了。”

 老夫人深知其意,没有再说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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