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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多事之秋
 马车中,周嘉灵面失望,枕在陆思琼肩上,沉眯着眼不说话。

 “姐姐,那位孙三姑娘,是不是早就识得罗世子?”

 身边人虽说精神不振,但早前在王府里的那一番言辞,思路清明、有条不紊,显然是心意难平。

 她们都不是拘泥已成事实的人,有些话题对方不愿多谈,便先避着。

 但这门婚事…

 陆思琼抿了抿下,伸手覆上表姐搁在膝前的手,缓声再语:“我瞧着,罗世子似是误会了。”

 “他以为是我自个儿大意摔跤,还反诬赖孙言书。”

 周嘉灵内心憋屈,事发到现在,原就藏了一肚子委屈。此刻面对同龄亲近人,也不相瞒,瓮声委屈道:“他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在家中是被宠得有些任,爱使子,但也不是那等颠倒黑白之辈。

 那会子摔足,脸颊的疼痛袭满周身,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孙言书却是先开了口,道她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裙角然后踩空?

 当场反驳,还反成了借故兴师问罪了!

 偏偏,就有人相信。

 周嘉灵最受不得冤枉,摸着脸的指间渗出血渍,又是恼恨又是烦躁,心中酸涩难耐,口口声声就质问起孙言书。

 孙言书一脸的惶恐紧张,像是被人到了绝地,显得格外弱小。

 她知道,当时自己落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定是狰狞可怕极了。

 陆思琼不难想象出当时场景。

 车厢中突然响起一声道歉:“对不起。”

 不解的望过去,出声的人却没有看她,只继续道:“之前三姐姐夜间二次落水,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你,当时你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现在不过是一个孙言书,泛泛之尔尔,自己就受不住。何况当,质疑琼表妹的,都是周家至亲。

 如斯想着,越发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姐姐别多想。”

 陆思琼不以为意的接话。那会子是觉得满心委屈,可此刻并不是追责的时候。

 她双目担忧的瞅着表姐,眼前人自幼养尊处优,往常外出在外。都是被人追捧讨好的。何曾有过今这般对待?

 也不怪她说话直白。孙言书那样污蔑,再有罗世子佯似公正的言辞。陆思琼想起刚刚扶着她经过院内众人时承受的目光,便皱起眉头。

 孙家。怎么敢?

 周嘉灵则没有再开口。

 或是离开了敬王府,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后半路上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等到达荣国公府,陆思琼再推她时,整个人毫无知觉,身上温度比之前更甚,她忙对外唤了人去通禀。

 周府里顿时忙碌起来。

 沐恩郡主满面焦的守在女儿头,命人又去将廖御医请来,把脉问诊,只说是四姑娘昏睡是因伤口炎发而致,不是大紧,服了药好好休养,热度自会退下。

 众人这方安心。

 然气氛一静下来,彼此间都有股心照不宣的尴尬。

 毕竟,这算是三表姐事件后,她同周家人第一次独处。

 陆思琼立在大舅母身边,同府中各房前来探视的人偶尔说上几句,便有些不自在。

 二房却不见人过来。

 周老夫人守了会儿见孙女一时没有醒来的征兆,便在身边人的劝说下起身准备回静颐堂,临走前自然的唤了声“琼姐儿”

 后者随她出门。

 沿路花草凋零不济,倒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透着几分入秋后的萧瑟。

 陆思琼双手垂在身边,低头望着前方的路,一路不语的到了主屋。

 周老夫人按例询问了下近况,一如往常。之后又提起龚景凡,语气颇有些感伤:“你们定亲在即,凡哥儿在这个档口随建元侯出征,唉…”

 事涉广大,她自不好随意道些什么,只是两眼心疼的望着眼前少女。

 “还是会回来的。”

 陆思琼子便是如此,当着龚景凡的面还真闹过几分情绪,心中有些别扭不舒坦。

 可这几,每每当旁人来说辞安慰自己时,她反倒是淡然了。

 周老夫人见她语气轻松,心里有些矛盾不解。

 年轻的少女,这议了婚事,心思定然要和待字闺中时有所不同。外孙女倒是看得开,那战场等地凶险万分,少不了担惊受怕。

 琼姐儿如此平和,莫不是对凡哥儿的感情并非如她们所想?

 再想起上回乐姐儿闹出变故时,眼前人似乎也没出什么异色。

 周老夫人凝了凝眸子,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拉过对方的手直言就道:“你这孩子,说你太懂事呢,还是与外祖母生疏了?

 琼姐儿,你今年变了许多,以往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和我与你大舅母说的。”

 说着,停顿了下,才又继续:“这半年里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你得知了身世,晓得了那段坎坷,在这府里就将自己当外人了是不?

 但你是自打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抱进了静颐堂,咱们祖孙俩这十来年的情分,可不是说什么血缘不血缘就能抹去的。

 再说,周府与你本就关系匪浅,你切不可生分了。”

 她语重心长的拍着少女手背。

 陆思琼微微晃神,思及午后在王府偏门外与秦相的对话,口而出就道:“我见过秦相了。”

 周老夫人安抚的动作一滞“什么?”

 “今天,秦相来找了我。”

 闻者当即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瞠目惊诧过后,虽仍有几分慌乱,却故作镇定:“他、他找你做什么?琼姐儿,我不是让你离秦家人远着些吗?”

 老夫人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恐惧,紧了紧对方的手再道:“你不要听外人的胡言语,秦相这人居心叵测,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的,你…”陆思琼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沉了几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外祖母这般,眨了眨眼出声打断:“外祖母。我已经知道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夫人满心要说的言语都堵在了喉间。

 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是陆思琼率先打破了宁静:“他想认我回秦家。”

 “荒唐!”

 这下,周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已不曾掩饰。拍了桌案重声道:“京中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德安侯府里的姑娘。他说得轻巧。接回去,怎么接?

 当年的事难道还是光荣事不成?或者要你以外室女那等名义去秦家?这事不说我们周家不会同意,蕙宁公主也不可能点头。

 再说。你若是跟着他去相府,让陆家颜面何存?琼姐儿,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知道。”

 陆思琼应声,脑中却一直回响起“光荣事”那三个字儿。

 的确,她的身世,是见不得人的。

 周老夫人还是没想明白“这秦相怎么会知道?”

 “相府,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

 陆思琼陈述这一事实,再添道:“还有,当初您派去侯府替母亲接生的李婶子,也被找到了。”

 后者的眉头,彻底皱起,她闭了闭眼,无力的开口:“这事,得让你外祖父亲自去找一趟秦相。

 琼姐儿,你且回陆家去,不要多想。再过几,便是你的好日子,莫要让这些事坏了心情,我得与你舅母合计合计。”

 陆思琼有些过意不去,灵表姐还昏睡在上,她着实不想麻烦大舅母。

 她犹豫再三,还是言了:“我听和敏郡主的意思,这门婚事可能还有点变故。”

 说到这句,自己也很沉重“秦相可能会去找蕙宁公主,这事还是不劳烦大舅母了,四表姐那也离不了人。”

 周嘉灵出了这种事,若是往日,她肯定会在周家住上一段时间,陪着表姐。

 但现在,且不说几后的宴席,就是秦相的这个事,她还没有想好对策。

 若是真的决心要将自己接回秦家,那事情可大了,肯定会有所动作,连侯府都瞒不住。

 父亲与他同朝为官,在外见面的机会可是多。

 想着秦相当时的语气,对她寄养在陆府这么多年颇是介意,且话里话外的那股恼意和气愤,陆思琼还真当心他会对付自己的身边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回府似乎还得再找祖母谈一趟。

 真是多事之秋。

 因着这件事,她并未在国公府久留,临走前又去看了看四表姐,见其仍旧昏睡着,离开时的心情格外霾。

 回到侯府时,掀开车帘才发现,本该霞漫天的西空乌云层层,晴好的天说变就变,等她才进院子,瞬间就下起大雨。

 换了身衣裳,望着屋檐下密帘般的水,无奈的叹气。

 竹昔走到窗边,低声劝道:“姑娘,虽说这天依然闷热,可总是带着寒,您别站在这儿,受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道。”

 雨水飘进,落到人的脸上,透着股舒沁的凉意。

 “容婢子将牅合上吧?”

 知道近侍好意,陆思琼也不坚持,颔首正转身,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冒雨小跑了进来。

 “那、那是龚二爷?”竹昔望着院口惊呼。陆思琼也是一讶,又像是落实了心思,既惊又喜,侧身就朝门口走,又吩咐丫头去拿伞。

 龚景凡步伐矫健,哪等她们,几个飞步就到了廊下。

 陆思琼跨出屋槛,就对上浑身透了的少年,颇为狼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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