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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旁敲侧击
 荣国公府的马车滑盖宝顶,内有熏香,恬谧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耳旁传来朱轮辘辘的声响。

 陆思琼背靠蹙绣桃花椅枕,盯着对面厢壁上的纯白色琉璃小挂佩出神。

 蕙宁公主之前与她强调,道自己乃隆昌公主之女,身份并不比侯府千金这个名头低,不必有那种自卑难过的感觉。

 她意思了明,是认为陆思琼就该高高在上,活得如众人记忆中的隆昌公主一般风华张扬。

 然而,这又如何可能?

 陆家白养了她一场,而陆周氏的病故是在自己被抱养进侯府之后。寻常知情的人终面对自己,定是要惶恐不安,想起这个,陆思琼便觉得心感愧疚。

 她真的不能抱怨陆家,近来的烦心忧愁,渐渐化为乌有。

 存着感恩的心看待每一个人,无论如何,她能活在世上,且有如今这一切,便该知足。

 “琼姐儿?”沐恩郡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闻者转首,询问的目光投过去:“舅母?”

 “你还好吗?”

 温和关切的语声,沐恩郡主抓过对方的右手,握在掌中情真意切的言道:“这个事我与你外祖母瞒了你多年,却也是真心想你好。她抿抿,续道:“本没想到公主会就这样与你代。如今你既知生母为隆昌公主,亦清楚了左谷蠡王是她派来接你的,可会同他离开?”

 素未谋面的生母。与这从小长大的京城,她会如何抉择?

 沐恩郡主双眼炯炯的凝望对方。

 她自然是不舍的。

 谁都知道,这姑娘家若是走上了和亲的路,无论突厥那边是何情况,就算现任的单于哈萨陌再宠爱隆昌,但琼姐儿到了那边,恐怕有些事亦不是她们母女能决定的。

 否则。隆昌又怎会身侍父子二人?

 异邦的习俗文化,绝非传统的大夏子民所能理解接受。

 沐恩郡主又是从小出入宫闱。与皇室有密切关系之人,自然心知隆昌公主最为心高气傲。而她如今的处境,便是没有细细求打听调查过,亦能预料过去些年定然也是不如意的。

 这亦是她们私下抱怨的一点。

 突厥并非好的去处。隆昌既然爱女,又怎忍琼姐儿步她后尘?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谁能忍心?

 是故,沐恩郡主问出这话,心中亦是担忧的。

 这个问题。刚刚在公主府的时候就被问过,如今换了个人,陆思琼还是迷茫。

 她怔然的望向舅母。摇了摇头,却在对方心中一喜之后,不确定的回道:“我不知道。”

 她也想有个决定,在得知身世后亦曾在心中反复问自己,然而有些事得越紧,逃避的心就更强烈。

 反握住身前人。陆思琼缓缓低道:“舅母,我不骗你。在听完之前蕙宁公主与我说,说隆昌公主当年为了保我而所做的那些事,心里不感激不欣喜是不可能的。

 她当时若是有一丝不要我的想法,对太后娘娘的反抗有一丝示弱,我怕是早不在人间了。

 我我知道她爱我,就算素未谋面,可她这么多年都没放弃寻找师姑的下落,一直侥幸着我还在人世。

 或许,或许就是这份希望,支撑着她在异乡活下去,度过了那么多年岁。”

 说着抬眸,望着对方郑重继续:“舅母,我不能那么残忍,在她需要我的时候不认她、拒绝她。

 可是,我又不想离开这儿。”

 最后一句话,说得就比较轻了。

 她直言道出心中矛盾,将刚刚在蕙宁公主面前没说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潜意识里,她还是更为亲近眼前人的。

 沐恩郡主自然明白,亦觉得此事为难,换做任何人怕都难下决定。

 拍了拍对方手背,给予无声的安慰,淡淡回道:“你能想得这样通彻,也不知是好是坏。

 你若能跟寻常孩子般自私些,多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倒也不差。不过,那也不是你琼姐儿了,唉,舅母不问了,只不过…”

 语气则又为难了起来,迟疑了下还是直言:“只不过,你想不想随左谷蠡王去突厥是一回事。

 现下时局,根本不容你走。

 左谷蠡王选择你为和亲对象,虽说还没有正式上章表奏,但在太后宫里已经说明了这份意思。

 他又亲自拜访你们侯府,这京城里最是藏不住秘密,早已是说风是雨。左谷蠡王单单指明要你,保不齐有人会觉得蹊跷。”

 陆思琼一听就明,反问道:“舅母您的意思是,有人会怀疑我与突厥有关系?”

 滞了一会,又添问:“还是说,会觉得我身世有问题?”

 这京城之中,谁会调查别人家女儿的身世?

 按理说,查出来顶多算是丑闻。

 要么与陆家有仇,存心想侯府难堪;要么,就只有本身对陆思琼身世极感兴趣的人。

 而陆思琼的真实身世,谁会在意?

 先帝已经驾崩多年,如今炎丰帝执掌朝政,周太后身为后宫之。主,地位早已无法撼动。

 天下归一,朝堂忠心如一,不可能会是有人想借此打击圣上母子的。

 且就算是隆昌公主当年未婚有孕的事被揭,除却折煞了皇室声誉,替皇室抹黑之外。或就是让陆思琼无法在京中处下去,还能有其他大的影响不?

 她还不认为自己招惹谁费那么大功夫来对付自己。

 既如此,不是政策上的事情。那对陆思琼身世,及在意隆昌公主往事的人,便只有那一人。

 即陆思琼的生父,当年隆昌公主拼死护住的那个男人。

 皇室公主,就算刁蛮肆意,但也不可能结什么平民百姓,必然是京中有身份之人。

 况且她心比天高。普通人想来亦不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献身倾心。

 定是早年经常出入皇宫、如今可能身居高位之人。

 如此一琢磨,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一个人来。

 一个她甚至都排斥拒绝相信的人。

 沐恩郡主本就不知该如何答话。思量如何开口的时候察觉到对方沉默,那副一本正经寻思的神色,让她蓦然心头一跳,紧接着见其面色发白。隐隐的就有些恐惧。

 她甚至后悔开启这样的话题,使得自己现在无法应对。

 琼姐儿太敏锐聪明了!

 而正在她彷徨之时,陆思琼已然开口:“舅母,我的父亲,是谁?”

 没料到她居然主动开口发文,还这样直白,问完之后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沐恩郡主没由来的心里一阵犯虚。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竟是与往日善解人意的形象有些向左,她以为对方定然不会问明知会令她们为难的问题。

 “蕙宁公主只告知了我的娘亲是谁。却忘了说父亲身份。舅母,您告诉阿琼,可好?”

 陆思琼语调是出人意料的轻快。两眼含笑无辜又期待的看着眼前人,那模样竟然有些雀跃,因马上要得知生父是谁的雀跃。

 其实,蕙宁公主怎么可能是忘记说的?

 她根本就不可能说。

 沐恩郡主心中惦记着早前皇姐的叮嘱,自然不会回答,为难的摇头:“琼姐儿。不是舅母不肯告诉你,是我们真不知情。

 你说。皇室辛秘,怎么可能惹得人尽皆知?

 当初隆昌公主毫无征兆的被查出有孕,任太后娘娘怎么问都不肯透半句,你母亲存心护着那人,直到她离开京城,都没有说一个字。”

 “是吗?”轻飘飘的语气,显然是不信的。

 或许当初隆昌公主真的没有道出是谁,可皇家又岂是简单的?想周太后今时今的地位,当初对亲外孙女都能狠心下手,又怎么可能放过欺负了自己女儿的男人?

 即便隆昌公主既然和亲,她与周家,怕也不可能就此罢休,定然会秘密追查。

 陆思琼这点,还是想得明白的。

 “舅母,前阵儿,秦家在调查我生辰八字呢。”

 她状若无意的说完,又看向对方:“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甄府,碰到秦相时,他的反应吗?”

 闻者心头一跳,面上纹丝不动:“琼姐儿你莫要多想,秦家与你能有什么干系?

 有些话本不好与你说,秦相年少荒唐,就算同甄氏完婚后亦不见收敛,他的那些念想,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舅母怎么要我逢见到秦家人便能避则避?”

 这话若是过去,只当是长辈寻常叮咛,不会多想。

 但此时此景,再联想到旁的,便不能一带而过了。

 陆思琼心头是有揣测的,如此试探,亦是铁了心思。

 面对蕙宁公主时不问,是觉得还是陌生生疏,可眼前人,到底是因为有着感情存着信任。

 或许,这是她仅剩的女儿家那丁点的任了。

 谁知,沐恩郡主毫无异样,唯叹了息回她:“有些事事关朝堂,本不愿让你们知晓。

 实则,这些年来秦相因深受圣宠,早已把持了大半朝堂,周家素来尊崇,一直是他权倾的阻力。

 周秦两家,不过是貌合神离,表面上好似还有所往来,可私下里他与你外祖父,没少有过节。”

 陆思琼闻言,微微惊讶,倒没想到是这层缘故。

 马车在德安侯府门口停下,陆家得了信儿,福管家侯在门口,恭敬的了二姑娘下车。

 沐恩郡主急着回去见老夫人,并未逗留,又抚慰了几句陆思琼,径自离去。

 书绘竹昔二人侯在二院的垂花门处,见到陆思琼,上前逐一行礼。

 陆思琼微微点头,再要提步,只闻身边人说道:“姑娘,今早儿秦家八爷过府,说是要求娶咱们府的四姑娘。”

 脚步顿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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