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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苗寨当家
 顾大人提了口气,接口道:“皇上,您是天颐当之无愧、独一无二的皇上,无人可替。皇上纵然心有所系,也知贤妃并无统率六宫、在群芳中独占鳌头之才,难以左右逢源、安定后宫。且她身后为异姓王族,异姓王大有隐退之意,无法助力于皇上…”

 “够了!”荣锦桓终于出声喝止,广袖一挥背过身去“朕知你心系社稷,可朕立后一事自有分寸,不容你等置喙!”

 “皇上,立后乃天下万民之事,并非皇上一人之事。若臣言中,还请皇上三思。”顾大人顺眼看着地上,草草结尾道“臣告退。”

 待他退出,荣锦桓才怒气冲冲的回转身,冷不防抬臂一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给拂到地上,那叠厚厚的文书跌落大半,覆上滚落的笔尖墨染一片。

 荣锦桓盯着地上的狼藉,手中的信纸早给攥成一团,半晌才重重的舒了口气,仰面瞧着头顶的宫灯不语。

 顾大人到底说到了点子上,他身为帝王肩负数百年国祚,不想也不会任意妄为。可正因如此,眼看她南下却追之不得,才愈发不甘。

 若芸从不知坐船是比加急送信还快的方法,这快船不知用了何等妙的机关,只靠船夫踩踏,行在运河内像行在云间般又快又稳,眼下顺风顺水,不到三便出了丰州。

 南下不比西行,越往南便越热、气越重,且两岸树木更为青翠浓绿。待从运河转到江内,宽阔的水域让她整的趴在舱中的窗户上远眺,极目皆是鸥鹭草长之景。

 怀轩墨虽为人冷漠。舱内却给安排的一应俱全,她不用外出走动,按时服用怀轩墨给的药丸身子恢复了许多,由人服侍着吃吃睡睡,偶尔还弹弹琴、看看书。

 那张巨大的线路图给挂在主舱堂中,有个蓄着小胡子、守卫头领模样的人每按时来问候,给她说明行船至何处。

 她对着那张地图研究了很久。不明白那圈圈叉叉到底代表什么,无奈只能顺着那守卫长的指点知晓自己的位置。

 第四行船便下了宽阔的江转至河内,初也顺利。半后便开始行船迟缓,待天黑快船进了窄河便如游船那般慢的飘着。

 等天亮,若芸洗漱饭毕,那守卫长便进来告知需要换船。

 她出船舱四顾。只见快船到了河口。前头是更窄的河不便前行,有一艘教小的船被绳子绑紧靠在快船船身上,已有半数守卫登船等候。

 这下不仅船夫,连随行的仆役也要削减。

 若芸草草挑了几个人就带着一起换了船,那守卫长除了佩刀与包裹,只取了张巨大的行船图来。

 船沿河而行,两岸开始由丘陵渐进为山峦重叠,京城已然在千里之外。

 再一。守卫长指点下的地图上到了接近标注的地点,船过不去那频频弯道。便又撤了些人、换成两批改坐轻舟,这一来连仆从都无法带,守卫长却说不走水路,光绕一个山头就能半个月。

 若芸目不转睛的看着山中出现的一排排楼阁,似乎半吊在山间,随着他们的行船时不时有人影出没。

 不知绕了多久到了一处豁口,颠簸之下已有人跪在船舷晕船不止,守卫长背了包裹示意她换船。

 她一看,两山狭中河水湍急而过,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竹筏。

 “怎么过去?”若芸向后看了看带着的那批人。

 再扭头,守卫长已经跳上竹筏招呼她:“这里已经是苗人的领地,寻常人不敢在此闹事,带护卫反而引人注意。”

 若芸点点头,顺从的挪到竹筏上。

 不料,没等她接过自己的东西,那守卫长已经松开拴着竹筏的绳索,水湍急,她惊呼一声,竹筏像是被漂打的落叶般打起转来。

 守卫长像是极熟悉地形,一竿下去便稳住了竹筏。

 她除了袖袋中的几样小件可是什么都没带,若芸黑了脸,对着身旁神情自若的小胡子怒目而视:“你绑架我?!”

 守卫长听了倒面色未改,呵呵一笑:“怀王爷命我送娘娘见夏王爷,属下只是按令行事。”

 若芸还未接口,只觉得竹筏咯噔一下,前面对着的山路豁然开朗,随即竟是个坡。

 “救命!”她吓的脸色刷白,想也不想便缩到竹筏后头抓着竹竿。

 这回小胡子变了脸,忙想拉起她:“坐起来,这样要翻船——”

 若芸一声长长的惊叫,便觉得整个竹筏都倾斜过来,守卫长忙跳到另一端稳住,可即便这样竹筏也急速打起转、顺着斜坡冲刷而下。

 “噗通”一声,若芸被溅起的水花扑了一脸,可竹筏还在打转,她顿觉天旋地转,直到竹筏猛烈的撞击到什么停了下来。

 她迷糊中触到了岸边,赶紧闭着眼摸着竹筏滚到岸上。

 “擅闯者!”

 “擅闯者!” 一群人近乎是兴奋的嚷嚷着。

 她使劲的闭了闭眼、又摇了摇头,这才看清楚围着自己的是七八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皆带着木质的平板面具、出两只眼睛,衣裳分上下两截,下身的、裙都只到膝盖且染着错综复杂的花纹。

 他们身后是隔了空的吊脚楼,还有清澈的河水从山上下来蜿蜒盘旋,那排排的楼阁就顺着山势层层叠叠的排着直到青翠的山顶。

 润的空气、燥热的风…

 苗人!

 再一看,那小胡子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我只是迷路的…”若芸战战兢兢的缩着,本想说是奉了皇命和怀王所示来找南王夏朱月,可眼前是同朝廷常年不和的苗人,据说生野,恐他们知道她是天颐人就给杀了,于是话到了嘴边又了回去,在肚子里绕了一圈,最终只能装不知道。

 “迷路?这儿是寨主的住处,迷路能到这儿来?你骗谁呢!”领头的高个子是个女子,扬起嘹亮的嗓音嘲笑着她。

 周围哄笑一片,若芸却脸色发白——寨主的住处,苗寨的正中心啊!夏朱月是潜伏在这里还是装成了苗人吃喝玩乐?这可害死她了!

 很快有人来将她五花大绑还给蒙了黑布,推推搡搡的走着。

 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她猛地被推进一个地儿,清晰的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她僵硬着不动,隔了一会儿有人给她松了绑、又扯掉了她的面罩。

 “哟,真是个标志的妞儿。”一个十四五的丫头一手甩着绳索,又扬了扬手中的黑布,胆子颇大的样子,冲她努了努嘴,回身笑道“当家的,这人怎么处置?”说着便三步一蹦蹭到了藤榻旁。

 榻上卧着一人,厅堂两边各站了几个拿着长矛的武士。

 “你看,让她当寨夫人如何?”榻上之人红轻启,妖娆万分。

 待若芸看清了藤榻上的人,僵硬的四肢仿佛没了知觉般让她打着颤:藤榻之上一人斜靠着,绯红的衣衫半膛,黑发披散,魅的、带笑却冰冷的眼,还有一股浓烈的令人晕眩的香和着酒味传来。

 再看他身旁,若芸顿时倒一口冷气,那个小胡子已经换了苗人的装束站在边上,看也不看她,似乎完成了任务便与他无关。

 “当家的,你就会说笑。”女子咯咯的笑着,一点都不害羞,直勾勾的看着若芸道“这姿当阿妹还差不多,当夫人?呵呵呵,我看她是天颐派来的细,可是要住当家的你,还逊了三分呢。”

 女子不以为然的笑着,榻上的人也跟着轻嗤起来。

 若芸死死的咬住,这人不是夏朱月又是谁?

 可他是十几年同苗人斡旋的南王、代表天颐征服南疆的南王。

 他因平才丢下户部的烂摊子到顾大人手上多年,皇上也默许了。可此情此景,他分明是“当家的”苗寨寨主,是苗人的头子。

 偶尔过来玩糊弄玄虚的?卧底的?一时间心中千万个疑问滑过,她却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说话。

 “细么?丢牢里算了,饿死了就喂野兽去。”夏朱月的朱开合,玩味的看着她。

 若芸瞪着眼却怕惹祸而不敢说话,那女子咯咯笑着便招呼人过来再把她给绑了起来押着出去。

 明明先前见过多次,可眼下夏朱月像是完全没见过、不认识她一样,自始至终都没再多瞧她一眼。

 她就这么被丢进牢里,牢房是在吊脚楼的楼柱空隙里搭出来的木栅栏,若不是她手无寸铁,估计强壮的人一脚就能踹开。不仅如此,从这里还能清楚的看到最大的楼前人来人往,有急报的、有拜访的。

 待到夜幕降临,整个苗寨都点起了火把、火灯,远远望去像是地上的星河闪耀绵延不绝。大楼阁前有姑娘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头戴高耸的苗银官帽,端着大碗的酒站在楼梯上唱着她听不懂的歌。

 来访者愈增,有老有少,清一男人,大都推却着酒上了楼。也有虎背熊留着络腮胡的汉子,半身围着皮草,接过盆大的酒碗一饮而尽,姑娘们兴奋的上来劝酒、簇拥着豪饮壮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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