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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线生机
 皇上到底不是暴君,还是给了书言等人一个痛快,若芸远望永安宫门,瞬时松了口气。

 可常德前脚刚走,又有人找到了她这里,所不同的是这人步履匆匆,隔了老远就朝她伸出手来:“若芸…你…”“林姐姐,你…”若芸一个灵,忙凑过去抓上她的手,只见她着了朴素的衣衫,身后跟着婢女寒梅、提着东西,她瞧林暮烟双眼红肿的模样,跟着难受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林暮烟上下瞧着她,见她布衣衫、头发散,不仅脸色苍白晦暗,连寻常那灵动的眼眸也黯淡几分,汗水粘着袖子,浑身都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眼眶又了:“冷宫虽有守卫,可这里鲜有人来,给点好处也就进来了。”

 林暮烟说着往身后看了眼,又心疼道:“这几宫中风声正紧,我求见皇上也不得,幸好常公公没瞧出来,我就跟着了,果然找到你,你…你…”若芸见她目光闪烁,知道自己眼下定是十分狼狈,却是感叹常德的示好与林暮烟的求情,忙眨了眨眼冲她一笑:“林姐姐,这是风水轮转,谁人能平步青云后风光一世的?只是对不住姐姐,还是任妄为了一番,由此境地实乃活该的。”

 林暮烟说着,竟没有把“好不好”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痛惜长叹:“竟然真的是你做的,如今说这个早已无用。”她说着。稍敛愁容,在她身旁坐下,又叹了口气。“墙倒众人推,你被废冷宫,这朝宫的宫人被罚的被罚、被撵出宫的当就走了。胡舒儿落了胎,整夜的哭闹,听说皇上去瞧过一回也并未好转…”

 若芸听到胡舒儿这般倒也唏嘘,虽心有疑惑但眼下无力他想,只得朝着林暮烟叮嘱道:“姐姐。你从前和我说起,莫昭仪多年前滑胎一事,如今胡舒儿的孩子也没了。姐姐今后务必要小心着。”

 “你先别说我,你入宫时候不是说,有人盯着你么?这次的事会不会…”林暮烟脸色微白,焦虑极了。

 若芸摇了摇头。笃定道:“并非有人从中作梗。我咎由自取罢了。”说罢定定的朝着她勾浅笑。

 如今指不定都要凌迟处死,她眼下真不怕什么小动作的人。要说小动作,楚如兰没有趁此机会踩她倒是让她大感意外。

 “你…”林暮烟眼眶又红了,恨铁不成钢那般愤愤道“你不争不夺也罢了,如今怎么不想一条出路来?”

 若芸摇了摇头,却是无所谓的模样:“姐姐,不瞒你说。我做这些事前,就没想过要回头了。”

 林暮烟咬。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于王呢?他可是你的义兄啊。”

 若芸想起百泽,心中倒是有些柔软,可一想起异姓王便又想到程清璿收到了信却并未前来一事,想着异姓王不愿手皇权纷争,当下有些心,轻声道:“不,他是义兄,可大局当前也救不得我。”说着便轻轻合上眼,觉得光是坐着已经无比吃力了。

 “妹妹,我能做些什么么?”林暮烟招呼寒梅,可寒梅碍于若芸废妃为婢的身份,手上的提篮竟是迟迟不敢送上前。

 林暮烟瞪了她一眼,寒梅这才紧张的靠近,若芸却先一步伸出手制止道:“姐姐,我连苏公公的食盒都不曾要,万一被这冷宫的废妃们瞧见,我可不敢保证今能安生着睡着。”

 “你受此欺辱,难道我就睡得安生了么?好不容易宫中有个能说上话的,却…”林暮烟瞧她的眼神都出心疼来,扭头不去看她。

 若芸,只得顺从的点头道:“姐姐留下点吧,篮子可不敢要。”

 林暮烟忙欣喜的点头,打开提篮便将糕点取出给她。

 她推却不得,捻起来吃了口,顿觉得香甜无比,竟整块都给吃了,不好意思的对林暮烟笑了笑:“我只当平这些东西懒得看,饿极了倒真觉得好吃。”

 林暮烟伸出袖子替她擦拭,又拿了瓶伤药给她,一旁的寒梅已经出声催促。

 “姐姐快走吧,这里到底是冷宫,不便久留。”若芸接过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道。

 “那我走了,若芸妹妹,你好好保重,好好活着。我…我会再想办法的…”林暮烟嘱咐着,边走边不住的回头。

 若芸瞧见她走远了,这才长舒一口气,旋即又有些许担忧。

 皇上将她贬入冷宫一事百泽他们应还是不知,毕竟冲击天牢的荣逸轩的亲信,如此这般她或许不会等到宣判,而是会无声无息的死掉也说不定。

 她眼下心情开阔,不再是那个被楚府磨了心了志气的下人,即便此时让她隐忍偷生她都不屑去做,死都不怕,何惧是怎么死的?荣锦桓要她死之前,她活着便是。

 她寻了个无人角落尝试着上药,无奈伤在后背又无干净的布条,她废了半瓶只得让药在后背顺势淌几纵,倒也稍缓了疼痛。

 “皇上,落子无悔啊。”莫昭仪笑的提醒着。

 荣锦桓指间的黑子半点棋盘良久,终于还是收了回来:“这棋还是不下了罢,朕乏了。”

 见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莫昭仪又轻笑了下,替他续茶又站起身给他捏着肩膀。

 “晓晨如此待朕,就不怕朕哪天遣散了三宫六院独留你一个?”荣锦桓打趣,微微合上眼。

 莫昭仪愣了下,接着直摇头:“皇上莫要取笑臣妾,臣妾早同皇上约定过这辈子只是昭仪了。”她说着,多少有些落寞。

 “唉,约定如此之重要?朕往后可也要作些什么约?”荣锦桓喃喃自语,目光不知飘向何处。

 莫昭仪捏着他的肩,渐渐的又捏到手臂,他始终握着的拳头一松,一片翡翠玉扳指的碎片带着小半的印章赫然在目。

 她心中一涩,忽而又扯出个笑容,直直的跪下了:“臣妾恳请皇上免贤妃娘娘的死罪。”

 “晓晨你…”荣锦桓倏地变了脸色,不料他曾最倚重的嫔妃竟替她求情。

 “皇上,贤妃娘娘用假玉玺蒙蔽荣亲王是为忠君,为了不让皇上骨相残而放了荣亲王是为大义。何况有赏有罚,皇上尚未赏她便罚了她去,如此忠君大义的女子,功过相抵也不足以判重罪。”莫昭仪字字铿锵,却泛笑意,又道“臣妾知道,王修容在避暑离宫救驾有功,轮身家也重着,可皇上心里还是有贤妃姐姐的。”说着眼角余光又看向他半握的手。

 荣锦桓惊讶不已,看了她许久,末了却叹了口气:“晓晨,你当妒恨才对。”

 “臣妾妒啊。”莫昭仪咬了咬瓣,深一口气“若说一点不妒是假的,可臣妾更不愿看到皇上在臣妾身侧心却游离开外,若有人能得皇上的心,臣妾也好放心了。”她叹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恨都吐出去。

 “话虽如此,朕饶了一个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犯下条天大罪的嫔妃,岂不是大笑话!如此一来,朕便要杀更多的人才能平,朕再走一遍登基初年的老路,如何不怒!”荣锦桓突然痛心疾首道。

 “臣妾知道,胡妹妹的孩子没了,皇上心里难受着,可去探望胡妹妹的人也多,不一定是贤妃娘娘。胡妹妹的胞弟侥幸活了下来,待她身子好些,再问不迟。”莫昭仪斗胆一说,看了看荣锦桓,头便低下了。

 “她胞弟捡回了条命,朕的孩子却没了。她成天疯疯癫癫的,不问也罢!”荣锦桓像是被说到了痛处,握紧了拳站起身来“常德,回宫!晓晨你告退吧。”

 常德没来,应声的是个小太监,莫昭仪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那明黄的身影已经匆匆的离开了。

 她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轻叹一笑,京城怕是又要下雨了。

 一直到入夜,若芸的活儿都没干完,天降暴雨,那些冷宫的“主子们”都躲着不出门也无人寻她,常德带来的水早被喝干了,林暮烟的糕点虽能解一时的饥饿,可她眼下还是冷得很、虚弱得很。

 好在永安宫空房间多的是,她找了间有榻的屋子躺下来,半干的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出奇的难受。

 暴雨越下越大,大风卷着枯枝败叶叩的门呜呜作响。

 她蜷缩着,觉得浑身都疼,尤其是后背疼得厉害,眼前模糊一片,猛然抬眼却瞧着窗外漆黑的夜里有人影悄悄的靠在那里。

 这种雨天,这种地方,来人绝非普通人。

 她几乎下意识的咬牙,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强作镇定的扬声道:“何人?”

 门外的黑影顿了顿,待她头皮发麻、不安愈甚才终于出声:“娘娘,我是赤炎。”

 “赤炎?”若芸这才松了口气“你来做什么?”

 “赤炎本受命看着娘娘,因前些日子被人支开,朝宫寻不见娘娘,多番打听才寻来这里。眼下确认是娘娘了,便要复命。”他用低冷的口气说着,言下之意是想禀报异姓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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