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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力亲为
 第二天才亮,便有德妃派来的宫人告知,为祛除宫中疫病、替龙嗣祈福,今要在函馆祭祀,德妃娘娘命各宫妃嫔、宫人一同前往。

 若芸虽心下狐疑,但到底不敢怠慢,匆匆用了早膳便坐了轿辇出了宫。

 太史司函馆矗立于宫中外围一角,楼阁竟是宫中最高的、也是最显眼的,即便隔着很远也能瞧见高高的尖顶。

 才下了轿辇走上玉石阶,若芸已经被通透的白玉石墙所吸引,听说这太史司向来不受重视,而先皇突然就重修大建起来,远看是淡的楼阁,近看居然是细密通透的白玉砌墙镶了黑檀木,修了快二十年还整个通体晶莹透亮,一股浑然天成的纯净之气让人为之一震。

 她本能的感到畏惧和压抑,若不是德妃派人告知,她怎么都不想踏进这里,谁都知道这是赵无、也是历代大祭司所在的地方,虽明着隶属钦天监,但早在先皇之时已跳管辖、自成一派。

 她想着回神已经走进了人人敬畏的太史司,太监宫女都被留在了厚重的黑色内门外,殿内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四壁雕着浮雕,地下中空,金亮的水自石板下蜿蜒而过。

 石桥尽头是整个函馆的中心,设有祭台和祥云柱,高耸的楼阁中空的直上云霄,顶端从内看竟是打开的,明朗的天空化成一抹淡蓝色,有承接雨水的凤尾瓦环绕。

 祭台上,赵无一身通白正在念念有词。周围的侍童手捧器物立着。

 胡舒儿坐在德妃身旁,摸着尚平坦的小腹,洋洋得意的瞧着正中央。

 若芸见过了德妃便挑了个空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无的动作,生怕他借此闹出什么子来。

 身旁的许翠薇倒是一脸倦怠,瞧见她来了,以袖掩朝她低语道:“胡婕妤真是好排场,胡大人贵为礼部尚书也不来个普天同贺,非要宫中驱祭祀才定心。”

 听她颇有微词,若芸却惊讶极了。忙道:“是胡大人安排的?”

 “不然?”许翠薇瞅了她一眼,复又去看祭台,怪道。“皇上尚未回宫,德妃娘娘也推却不得。谁知道婕妤娘娘多么金贵,明个又会闹什么花样出来。”

 她声音极低,头一回如此不耐烦。

 若芸倒是叹了口气。许翠薇一向不问宫中事。胡舒儿自从公开了有孕在身,一会儿摆酒席、一会儿又敬告爹爹来个祈福,不知荣锦桓若在宫中可会由着她如此?

 若芸念及此,却心下怅然。

 自莫昭仪滑了胎,这算是荣锦桓第一个孩子,谁说他初为人父不会欣喜呢?

 她叹着气摇了摇头,琴瑟和鸣、有子承膝下,这种光景离她苏若芸太过遥远。而胡舒儿的花签、拔得头筹,倒是轻而易举得了。

 若芸远远的瞧着莫昭仪平朗的神色不再。面上形神倦怠,想她大约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过往定是伤心了。可德妃却一脸从容,只不过秀眉微皱、不曾平复,面上端着一惯的威仪目不斜视的瞧着。

 若芸看着正中央,赵无踱步念词、步履稳当,朗朗之声在殿内回,即便再不信,此情此景也让周围之人甚少交谈、气氛肃然。

 她不由心下恐慌,将膝上的罗裙抓的皱起,旁人虽不知,她却亲眼目睹了他盗取昆仑曲、亲眼所见那傀儡害人,且清平教所到之处杀生无数,恐怕赵无心中所想不是为皇嗣祈福、而是诅咒。若是胡舒儿知道背后的事,只怕她头一个无法端坐…

 念了一半,赵无似乎听停顿下,那平常总静水般平淡的眼眸穿过侍童与妃嫔、朝她看来,眸中一刹那的锐利之似乎将他周身的素白染成混黑、乍现的意图深不可触。

 若芸顿时如芒刺在背,坐正了身子握着双手,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中有所表现,只得装作无事发生那般,远目墙上的浮雕。

 赵无只看了一眼便又回首作姿势,呈上敬天地的器物后,捧了另外本卷宗读来。

 若芸松了口气,忙四周看着,竟觉这太史司函馆像极了摘星阁,只不过比摘星阁更大、更为富丽。

 她蹙眉深思,总觉得已经被改成机关楼的摘星阁,绝对不是什么摆设,这太史司函馆之人虽入不得宫、也出不得朱雀门,但别人想来查或许也以办到,至少荣锦桓都碍于先帝,暂时拿太史司无法。

 胡舒儿由先前的兴奋转为木然,最后乏味,就在眼皮要打架的时候,赵无对着德妃娘娘拱手,示意只需在布置些小祭坛供奉天地便可。

 德妃对此并不了解,忙应声称好。

 考虑着太史司前有大殿、后有院落的结构,若芸陷入深思不觉时间流逝,待回过神发觉各宫娘娘意兴阑珊的纷纷出殿,她这么一下便给落在了最后。

 “贤妃娘娘留步。”

 她抬脚走,却被赵无侃侃叫住,便只得不情不愿的回身,换了副笑脸,敬重道:“大祭司,叫住本宫不知有何贵干?”

 “不知贤妃娘娘,对无替皇嗣祈福,有何高见?”赵无面无表情,端正的眉目间并无半分情绪。

 “不敢,本宫对此一窍不通,只知大祭司尽力,是天颐之福。”若芸从容以对、不紧不慢。

 赵无见她态度不亢不卑,挂上笑容道:“贤妃娘娘请便,无还要去到宫中各处。”

 “可要入宫?”若芸本能的觉得危险,虽有不妥,还是咬牙问道。

 “不入,外围即可。”赵无答的光明磊落,摊手以示无辜。

 “那有劳大祭司了,本宫告退。”若芸从他脸上什么都发现不了,想起那他顺势借刀杀人便觉骨悚然,忙颔首后快步向门口走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木门外,赵无方才的笑容一点点暗下去。

 灯火骤灭,方才亮堂的大殿倏然昏暗不少,有着红衣、黑衣二人自殿后走出,对着赵无拱手。

 “赵大人,朝宫先有皇上的人看着,如今又多了异姓王府的人,我等不便打草惊蛇…”红衣人首先开口,面

 赵无抬手打断他,悠然道:“不急,皇上若败下阵来,谁还保的了她?到时候还怕她不出昆仑曲么?”

 红衣人惊骇之余,忙对他颔首。

 “赵大人…”黑衣人开口,却并无红衣人那般恭敬。

 “何事?”赵无此刻敛去了锋芒,而是耐心询问。

 “主人要见你,说是一切都备妥。”

 赵无神色一凛,一丝笑在边浮现,道:“知道了,我等会儿便去。”

 他说完甩了袖子大步入内,祭坛上几位侍童忙转身相随,双目空、步伐呆滞,只是远看不曾有过异样。

 若芸逃出了太史司同晓红汇合,见无人跟来才松了口气。

 赵无突然祭祀让她陷入了坐立不安,幸好一整天都不曾有异样发生,她也稍微安了下心。

 胡舒儿变着法子闹腾,又要挑食又要挑穿,两功夫她舒畅阁中的吃穿用度都给换了一遍,德妃的脸一分分黯淡,皇上闻讯还是未归,她又不便发作,只能暂且忍耐。莫昭仪干脆不再过问任何事,入宫这么些年第一次不耐烦起来,除了派人往朝宫询问御膳房一事便不再有动静。

 德妃的忍、莫昭仪的避之不及,加上贤妃娘娘与许昭容的不闻不问,无形中助长了胡舒儿的气焰,连平里一向畏惧高位妃嫔的楚如兰也蛮横起来。

 若芸听着晓红的描绘,兴致低的喝着解暑汤,盼着夜幕降临好去到御膳房,查了案也好早清闲、同莫昭仪那般避开。

 夜深,宫灯暗灭,荣逸轩着便服青衣如约而至,遣退了所有御膳房的宫人,又命人将周围的屋舍都清干净了,才示意若芸可以前往。

 晓红打着哈欠提灯跟在后头,若芸则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放空了一夜,御膳房如她所料倒是并未失窃,眼下是绝好时机。

 若芸让晓红守着御膳房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自己则走到了大间,瞧着一些半成品都存放在这儿,炉子里则还小火炖着甜汤。

 “本王不会让任何人进来,你准备如何做?”荣逸轩看着她轻便衣衫、有成竹的模样,料想她早有打算。

 若芸缓缓的四周查看,路过那灶头的时候不动声的从袖子里掏出面小小的镜子搁在上面,又点了盏灯搁在长桌的最远处,自己则背对着灶头在长桌旁坐下。

 荣逸轩眼前一亮,挨着她坐下,她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心知肚明,故意看着漆黑的夜说道:“这儿没别人了,要是时间长了肚子饿,锅里还有吃的,小睡会儿也无妨。”

 她笑起来,看着昏暗的豆灯光影下,荣逸轩那坚毅的容颜,熟悉感又油然而生,不由的惑起来,怔怔的不知回什么才好,却只道:“王爷千金之躯,本不必跟来坐这么凉的地。”她也是感激他来的,不然有什么事需要打斗,她不会拳脚怕是会惊慌失措,他不来她就只得去求助张余了。

 荣逸轩却不答,隔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江山也罢,美人也罢,凉地并非长坐,这往后不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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