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母子
她想见他,想得几乎就要发疯。顶点小说 23US.COM更新最快
可是…她要凭何种身份去见他?
母亲么?
她明明一
也不曾做过他的母亲。她不曾喂养过他一
,也不曾照拂过他一回。他孤身一人留在东夷,顶着私生子的名头,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她怎配见他?
云甄夫人
夜忐忑,寝食难安。她是那样得想要见他,又是那样得不敢见他。她惴惴的,全无素
半分镇定,仿佛换了一个人。
春日的阳光
渐和煦,天上
云徐徐,惠风畅畅。
云甄夫人这一
早早的便在园中等候着。
她身前有一张石桌,石桌旁有两把座椅,但她一直身形笔
地站在那眺望着远方,始终没有坐下。
她的心高高地吊了起来,直到那个身影,一步步映入她的眼帘,才“噗通”一声沉沉下坠。
那底下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一颗心掉在里头,翻滚下落,很快便没了踪迹。
巨大的欢喜像滔天大
一样淹没了她。
她颤栗着,几乎要站立不稳。
不必问,不必想,只需要一眼,她就知道那缓步而来的人的确是她的孩子。
他生得那样高,那样得英俊,脚步平缓地朝她走来,像是一个梦境。
一个绝美、绝妙的好梦。
云甄夫人颤抖着将手按在了椅子把手上。
她头一次发觉,头顶上落下的
晖是这般的温暖平静。
云甄夫人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轻轻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头,曾有过她的希望。在漫长的孕期里,她不断地乞求,愿他健康,愿他平安…
他可以不太聪明,也可以不太乖巧。
但他一定要平安康泰。
可是当她从疼痛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却是一个死婴。
灭顶的绝望,汹涌而至,她无力挣脱,只能随之沉沦。
然而这一刻,她的希望回来了。
他长成了一个高大又俊美的年轻人。
云甄夫人眼眶发热,泪水扑簌滚落,像珠帘断线,又像大雨倾盆。
她无声地痛哭着。
千言万语拥堵在心头,临到出口,却只化作了两个字
“无极…”
那是他的
名。
拓跋燕不觉怔了一怔。
暖暖
晖下,他面上闪过了一丝茫然之
。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南婆婆会这般唤他。南婆婆是他生父拓跋锋的
母。多年来,一直保守着秘密,她直至临终,才将他叫至
畔,低声耳语着将过往悉数告知。
他的身世。
他的父亲。
他的母亲。
…
南婆婆说“无极”这个名字,是他父亲所取。
整个东夷,如今只她一人知晓。
她又说,你母亲必是回大胤去了。
她用沧桑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叹息道:“你生得,真像是个大胤人…”那口气,无比的惋惜,无比的遗憾。
他在东夷,格格不入。
阎王索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轻。
她告诉他,他一出生,她便趁着他母亲力竭昏厥,依从他父亲的吩咐,用死婴替换了他。他的生母,连他一面也不曾见过。
他
不住追问南婆婆,为什么?
可南婆婆摇摇头,叹口气,只说不知。
她听命办事,从没有问过拓跋锋的理由。她以为那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所以她也觉得意外,觉得震惊。
最后一刻,她哆哆嗦嗦地举高手,将半枚玉坠
给了他:“是你父亲的遗物。”
她保管多年,原该销毁,但一时不忍,念着也许有朝一
孩子长大了,会想要知道生母是谁,便留下了玉坠。
这信物,本该瞒着他,她亦应将秘密带进灵柩里。
可人之将死,总觉有愧。
她当年抱走孩子,带着拓跋锋的亲笔书信将孩子送到了拓跋锋同父异母的长兄手中。那个素来叫人害怕的男人,看罢了信,接过婴孩仔细端详了许久,才终于说了一句“留下吧”
自那以后,世人只知东夷王多了个私生子,却不知死去的三王爷原有骨血留存。
拓跋燕自幼处境困顿,时常受人欺凌。
他能平安长至今时这般模样,是一路踩着荆棘爬上来的。
他并不是个好人。
依他之间,即便生母还在人世,恐怕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
是以这一刻,他立在天光之下,望着另一头泪
满面的妇人时,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种情绪。
他行至石桌之前,自如落座,面上神情平静地唤了一声“云甄夫人”
话音中,亦不见起伏。
云甄夫人却还是听得一个
灵。
她的儿子,在同她说话!
她情难自已,又恐失态,匆匆忙忙别过脸去拭泪,一面笑道:“我竟忘了让人备些茶水点心。”一面又忍不住侧目瞥他,询问道“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吃食?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同平时的寡言少语模样判若两人。
拓跋燕望着她,勾起
角笑了一下。
他摇头道:“不必了。”
云甄夫人攥着帕子,抹去泪痕,闻言也噤声入了座。
拓跋燕笑道:“是您直接说,还是我问一句,您答一句?”
云甄夫人微微一怔,亦很淡地笑了一下:“我说吧。”
那些往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
她一点点,事无巨细,从头说起。
那个时候的她,年轻胆大,龙潭虎
也敢独闯,更别说东夷。她乔装打扮,孤身一人,化名潜入了东夷。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东夷三王爷拓跋锋。
他们注定,是敌对的两个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
她设局接近他,想方设法,获取他的信任。可拓跋锋亦非常人,想要获取他的信任并非易事,她必须先向他付出真心。
上佳的骗局,须得连自己一道也骗了。
她让他爱上了自己,可自己也一并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然而国仇跟前,儿女情长不足挂齿。
她
复一
地这般告诫着自己,最后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舍不得他。
可她的任务,是拓跋锋的布阵图。失去了布阵图,拓跋锋必死无疑。她权衡、挣扎,最终还是选了家国。
东夷大败,退兵蛰伏。
她眼睁睁的,送了拓跋锋赴死。
痛不
生又怎样,她种的恶因结的恶果,自然再苦都得咽下去。
云甄夫人将往事轻描淡写地和盘托出,可眼里,还是当年的痛不
生。
拓跋燕游目四顾,望着连家的翠
葱茏,脸上神情是意外的平静。他的声音,亦很冷静,终了只问了一句话:“你当年,可曾真心爱过他?”
云甄夫人微微一愣后,没有迟疑地颔首肯定。
她当然,是爱他的。
拓跋燕见状笑了起来:“他能那般设局报复你,想必是恨极了,然而不爱又怎会有恨?这般看来,至少我的存在,不是计划,不是阴谋…”
话至末尾,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像是心中有大石落地,又像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
这之后,他在连家住了三天。
每见云甄夫人,必喊尊称,从未叫过一声母亲。他坦然表示,自己能够理解云甄夫人当年的做法和选择,他也能够冷静对待过去,但他眼下,不会叫她母亲。
他们如今,还只是两个陌生人。
即便血脉相连,也改变不了。
但他愿意在连家多留三
,已足够令云甄夫人欣喜若狂。
她身上,又有了活泛的气息。
从来不进厨房的人,褪去华服,洗净素手,
夜鼓捣吃食,只为让拓跋燕好好尝上一筷。
连二爷知道以后很是嫉妒,但好歹记着若生叮嘱他的来者是客四个字,只悄悄地去了拓跋燕屋子附近偷看。
他想瞧瞧这外地来的客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竟叫云甄夫人这般看重。
可他到了廊下,才一探头,就叫人给发现了。
连二爷厚着脸皮装迷路,一边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瞄人,结果不看不知,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长得这么眼
!”
他皱着眉头胡乱地想了一通,却没能想出什么,只仍是觉得眼
。
拓跋燕见他又是皱眉又是嘀咕的,不觉乐了:“二爷寻我有事?”
连二爷摸摸脑袋:“倒没什么事。”
拓跋燕长身玉立,站在花荫底下,眉目深邃,愈发显得俊美无俦。
连二爷不知上哪儿摸出了两颗糖,忽然
颠颠地朝拓跋燕跑来,一粒粒
给他道:“吃糖吃糖,可甜了!”
言罢,他仔细瞅瞅拓跋燕的脸,又可惜道:“啊,你生得真不错,但我只有一个阿九,不能许给你了,真是可惜…”
拓跋燕是见过若生和苏的,闻言不
哈哈大笑。
连二爷见状板正了脸:“笑什么,我说真心话呢!”
拓跋燕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
口打趣道:“二舅舅你可以改主意把阿九嫁给我呀。”
连二爷听了后半句正要解释为什么不行,忽然琢磨过来前半句,不觉愣了一下:“什么?你叫我什么?”
拓跋燕也反应了过来,忙敛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连二爷瞪大了眼睛:“我听见了!你叫我舅舅!”
他揪着这声“舅舅”不肯放,追着拓跋燕跑了大半个连家,第二天拓跋燕要走,连二爷还拦着不肯放人,非让他再叫两声听听。
正巧苏过来,他便一手抓了拓跋燕,一手拽了苏告状:“小五,这人要抢阿九!”
没头没脑的,苏被他说的一怔。
拓跋燕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好声好气地叫了声舅舅。
连二爷这才满意了,又转头去找云甄夫人问,这客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管他叫舅舅…
拓跋燕对此却是毫不知情,见他终于走远,还松了一口气。
他三两句将连二爷方才所言同苏解释了一番,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失笑,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同自己先前所见的似乎不一样了。
他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拓跋燕,微微敛去笑意道:“七皇子一路顺风。”
拓跋燕郑重接过,道谢后展开来看。
里头是一枚闲章。
上刻二字璇玑。
拓跋燕不
笑了起来。
璇玑。
权柄,帝位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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