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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验尸
 陆立展仇人众多不假,但他已然入狱且被判年后处斩,他已是个死定的人,何必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杀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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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何等深仇大恨,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去杀他了。

 那么,杀他的目的就只剩下一种——

 灭口。

 陆立展身在牢中,想杀他,便只有买通狱卒一条路可走。

 苏彧虽则早有准备,但满心希望不要成真。可这一刻,信报在手,明明白白的证据,再由不得他不信。

 他俊秀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那封信报,目光变幻,愈显莫测。良久,他和若生换着又各自看了一遍。若生虽不知他的谋算,但眼下见了信报再见他的神色,也隐约猜出了几分,不觉心头狂跳。

 她望着他,千言万语堆积在舌尖,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苏彧亦沉默着。

 一阵风过,细雪飞来,拍打在窗棂上,飒飒而响。

 苏彧忽然道:“我要开棺。”

 若生一怔。

 他低眉,沉声,一字一顿道:“验骨。”

 …

 当年他年岁太小,许多事如今回想起来全都模糊了。他只隐隐约约记得,母亲当初将姨母从边陲小镇寻回家来后,夜精心照料,一分也不敢放松。

 但姨母不知是过去苦头吃得太多天如此,还是实在不惯京城生活,平素面上并无多少笑意。

 时至今,苏彧想起她来,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一张郁郁寡的脸。

 是以昔年大火,除了母亲之外,人人都认定姨母是自尽的。

 可即便是母亲,终说着走水乃是意外所致,也不敢说姨母就一定不是自尽。只是因为她不提,众人怕她伤心,也跟着不敢提罢了。

 死于大火的人,面目难辨,身上的痕迹,更是无从判别。

 哪怕案发现场,也极难分辨是意外走水还是自杀,又或是——谋杀。

 当年谁也没有想到过第三种可能,这尸体自然也就无人验过。到了如今,尸身腐烂,余下的,只有骨头,按说更不易验。

 但苏彧要查的,不是死因,而是尸体的身份。

 一个人,年少时摔断过腿,即使皮肤上没有伤口,痊愈后未有病,行走自如同常人一般无二,但她的骨头上,必然留有痕迹。

 是以真相如何,拣了腿骨,一验便知。

 苏彧悄悄去了陵园,瞒着众人,启出了棺木。

 都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后便再没有挖出来扰人清静的道理。何况这棺木里的,是他亡故的姨母。他说要开棺,守墓的苏家家仆都唬了一大跳。

 他上有母亲兄长,这等大事,照理不是他能做主的。

 可苏彧向来子孤僻古怪,他说要开,谁也不敢真拦。

 但守墓的,还是悄悄差人去了国公府报信。本以为,府里不管哪位主子收到了消息,都会立刻派人前来。然而他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人来。方才醒悟,自己派去的人,只怕根本就没能到达定国公府。

 金丝楠木的棺材终于出了土。

 空气里弥漫着土腥气,被隆冬的寒风不断吹进鼻子里。

 守墓的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嚏。

 苏彧脸上,却半点异样也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棺木,像要透过那厚厚的木板将里头的人看个清清楚楚。明明还未见到尸体,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便已经沉了下去。

 泥泞的深潭,一点点没了他。

 里头像有千万条手臂,密密麻麻的将他得严严实实。

 他想要挣扎,可周身无力。

 只是下沉,再下沉。

 黑雾遮眼,暗无天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仵作说,尸体‮腿双‬上,全无骨折痕迹。

 这具尸体,不是李莞的。

 这人,不是他的姨母。

 那么李莞呢?

 她若没死,又在哪里?

 苏彧有些腿软。

 他扶住了桌沿,一张脸新雪似的白。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害怕。接到父亲讣告的时候,发现师父没了气息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慌乱无措过。

 舌底下着的姜片,辛辣无比。

 他咬紧了牙关,低下头去。

 面上一片冷。

 他想不起来了,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记忆里的母亲,只有那个小佛堂里的女人…

 只有她。

 阳光从窗棂隙间透进来,带着两分冬日里罕见的暖意。但苏彧却觉得越来越冷,越冷越僵。他的身体,僵硬如同木石,只剩下腔里的那颗心,狂跳不止。

 傍晚时分,夕阳渐没。

 天际泛出昏沉沉的灰白色。

 苏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往小佛堂里走。

 廊下的大丫鬟青鸯先看见了他,急急忙忙唤一声“五爷”便要去通传。苏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青鸯一怔,迟疑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佛堂里檀香幽幽,灯火通明。

 上首慈眉善目的菩萨,却像带着气。

 苏彧的脚步放得很轻,一路不曾出声,径直地走到了苏老夫人身侧。他一衣袍,盘腿坐到了蒲团上。

 苏老夫人霍然睁开眼,转头望来,见是他,松口气笑嗔道:“原来是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

 苏彧抬头向上看,看着菩萨的脸,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道:“世人总说,菩萨能够悉世情,悉人心,但为何,好人却总不长命?”

 苏老夫人一愣。

 苏彧面上喜怒不辨,语气仍然是淡淡的:“我娘她…待你不好吗?”

 苏老夫人望着他,闻言双目一瞪,手里的佛珠手串哗啦落地。

 她口剧烈起伏,脸上阵青阵白,半响说了一句:“小五你在胡言语些什么。”

 苏彧并不看她,口中缓缓道:“是应了那句升米恩斗米仇,还是因为怨恨?”

 “那盏花灯明明是你的,却被她拿走了。如果灯在你手里,被人找到的也应该是你,是不是?”

 “如果你没有被拐,你就还是官家小姐,你的人生也会截然不同,是不是?”

 “归究底,那一切都是她的错,是不是?”

 苏彧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一把掷在佛前:“所以合该杀了她取而代之,是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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