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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生疑
 这坠子原是姑姑的东西,是她早年在东夷得来的。姑姑悉心保管了多年,直至雀奴去世,才将这枚玉坠转赠给了她。

 雀奴身上有一半的东夷血统,这玉坠给了若生,是权作纪念的。若生接下后,便用红绳串起贴身挂在了脖子上。她虽然并未问过姑姑这坠子的来历,但心中多少有数,能叫姑姑一留便十数年的东西,只怕是同那位东夷三王爷有关。

 是以当姑姑告诉她这坠子只有半块的时候,她深信不疑。

 依她对姑姑的了解来看,另半块坠子不是在那位三王爷身上,便该是同她早夭的表兄一道埋在了地下。

 然而方才那一眼——

 若生紧紧攥着手里的玉坠,心头百转千回,猛地叫了一声夏柔。

 夏柔还在因为她先前失手摔在地上的酒盏而失神,闻言一惊:“怎么了?”

 若生道:“你往楼下看一眼,留神看那个牵着马的男人,看他的脸可有什么异样。”

 夏柔怔了一怔,点点头依言往窗外望去。

 “可有异样?”若生问。

 夏柔转过脸来看向她:“俊俏的。”

 若生沉默了片刻,过了会才细问道:“你仔细看他的眉眼,是大胤人模样还是异族模样?”

 听见“异族”两个字,夏柔面上出了两分吃惊,正了正脸色道:“我再瞧瞧。”她再次往楼下看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年轻人。

 许是目光太过炽热,突然间,蓝衣的青年仰头朝她看了来。

 二人目光一触,像是有一条线,蓦地绷紧了。

 但夏柔没有慌张,反而朝着他嫣然一笑。然后收回目光,站直,合窗,一气呵成,半点不见。她正看着若生道:“瞧着像是大胤人,但仔细看,他的眉眼似乎更深邃些。”

 若生点点头没有言语。

 夏柔回到桌前,重新斟了一盏梨花酿递给她,轻声问道:“你认得他?”

 若生摩挲着杯身,闻言摇了摇头:“不认得。”

 但她看着那个人,想起那半块玉坠,便情不自地想起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如果姑姑的孩子一直活着,那他现在该是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英俊还是丑陋?若生不知,也从没有想象过。因为姑姑告诉她,那个孩子死了,一落地便死了。

 但如果他活着呢?

 他应该更像一个大胤人吧。

 他嫡亲的祖母原就是大胤姑娘,他的亲生母亲也是大胤女子。

 他的父亲便已不那么像是东夷人。

 他就应该,更不像吧?

 胡思想了一通后,若生眼中出了一点叹息式的神情。她呷了一口杯中的酒水。梨花酿入口甘甜,丁点辛辣也无,委实不像酒。她定定地看着夏柔道:“若让你将方才所见的那个男人画出来,你有几分把握?”

 “琴棋书画诗酒花”,夏柔只了一个“画”字,让她作画,她还是不怕的。

 她拿筷子尖蘸酒,在桌上画了几道后口气笃定地道:“至少八分。”

 若生舒了一口气。

 这时,她听见夏柔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奇怪,仔细想想,那人竟同你生得似乎有几分相像。”

 若生心中一震。

 莫名的,即便隔着窗,这一瞬间她仍然觉得天变了。

 夕阳渐至。

 风更冷了。

 身在长兴胡同的苏彧站在廊下,仰起头来朝上看,视野所及的四角天空隐隐带着种沉沉的暮气。他忽然间有些呼吸不畅,口憋闷令人不快。

 如今大局已定,永宁也该回宫了。

 他原以为到了这一,自己定然会长松一口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苏彧轻叹了一声,将视线从愈显阴沉的天空上收了回来。他转过身,向屋子里走去,然而才掀开帘子,他便定住了脚步。他站在门边,看着里头的人,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永宁抱着若生送给他的布老虎在小声地自言自语。

 “小老虎、小老虎,你今年多大了?”

 童声边上,是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的少年,嘴角微微地笑着。

 另一边,屋子的角落里,也有一个少年在认认真真地收拾着东西。

 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颜色样式的衣裳;两张脸上,也挂着几乎一般无二的微笑。

 苏彧有一刹那的失神。

 数年来,三七和忍冬兄弟俩一个跟着他呆在定国公府,一个跟着永宁留在长兴胡同,二人鲜少如今这般聚在一道,是以他也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三七和忍冬他们俩是这样的像。

 苏彧知道他二人是双生子,但往常只看一个,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方才,他掀开帘子往里看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竟然没能一眼便分辩出谁是三七,谁又是忍冬。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相似,不说话的时候,分明就像是镜中和镜外,一边一个,却是同一人。

 苏彧的声音像在梦呓,很轻,很轻:“忍冬?”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小永宁软糯的童声外,并没人在说话。所以他一开口,即便声音轻微,屋子里的两个少年还是立即便齐齐朝他看了来。

 望着那两张脸,苏彧猛地头皮一炸。

 左侧的少年率先察觉了他的神色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主子?”

 右侧的少年眨眨眼,飞快地四处张望了一圈,疑惑又苦恼地道:“五爷,可是小的哪样收拾的不对?”

 苏彧攥着帘子的那只手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现下辨出来了。

 左侧的是忍冬,右侧的是三七。

 可他们俩在他身边呆了这许多年,他方才竟未能一眼便分辨清楚。

 苏彧的眼色沉了下去。

 他没有说话,三七和忍冬也就不敢说话。

 就连永宁,都察觉出了气氛不对,没有继续同他的小布老虎说话。

 但寒风一阵阵的,不断地从半开的门口吹进来,吹得屋子里的热气也散了。终于,永宁抱着布老虎,扬声叫了一声“爹爹”:“冷!”

 苏彧这才像是回过神,将手里的帘子放了下来。

 他看着永宁,忽然喃喃地说了句:“该改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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