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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发现
 遣走殷勤相送的常喜,孟桑榆带着碧水和银翠慢慢往碧霄宫的方向走。纷飞的大雪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到处是耀目的白,显得那么干净,那么空寂,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让行走的动作多了许多趣味。

 孟桑榆平静的面容稍微了些轻松的痕迹,一脚一脚踏踏实实的行进。碧水和银翠也起了玩心,在后面踩着主子的脚印跟随。三人同行,远远看去只有一行足迹。徐行良久,眼看就要走出乾清宫的地界,几名路过的宫人伏在路边给德妃娘娘行礼。

 “你…”孟桑榆轻松的表情瞬间褪去,在一名太监面前停步,手指微颤的朝他间指去“这东西你跟哪儿来的?说!”她面上一片铁青。

 那宫人正想将间的紫檀木佩饰藏起来,却还是让眼尖的德妃娘娘看了个正着,不由脸色煞白,在雪地上砰砰砰的磕起头来“娘娘饶命!这是奴才在花坛里捡的,娘娘的狗不是奴才杀的,奴才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了很久了!”他十分后悔,不该看见这东西值钱就偷偷藏起来,虽然把上面的五个鎏金大字抠掉了,可没想到这是德妃娘娘亲手设计的,一眼就认了出来。

 碧水上前一步将他间的佩饰扯掉,定睛一看,上面的金粉虽然被磨没了,可还留下了几个凹痕,正是‘碧霄宫阿宝’五个大字。

 “娘娘。”碧水将狗牌递进脸色苍白的主子手里,担忧的唤道。

 “你在哪里发现他的?领本宫去!”孟桑榆用力将牌拽进手里,沉声命令道。

 那太监不敢隐瞒,连忙爬起来将她们带到一处紧靠宫墙的花坛边,扑进花坛里就是一阵翻找。孟桑榆冷眼看着,苍白的面容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厚厚的雪层被尽数扒开,原本躺着小狗尸体的地方却空无一物,那太监有些绝望,再次跪到孟桑榆脚边磕起头来“娘娘,您相信奴才吧,奴才真的找到过那小狗的尸体。看见那牌子就知道他是您的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动手啊!”死在乾清宫,除了沈慧茹身边的人,谁还敢动手?孟桑榆心里一清二楚,脸上却一片木然,瞥见草丛里出的一小截皮带,心尖痛了一下。她认出来了,那是给阿宝系狗牌用的,刻意鞣制过多次的小牛皮,戴上去轻软又舒适。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沉沉的看向脚边的太监,冷声道“这东西岂是你配拿的?既知道他是本宫的狗,为何不前来禀报本宫?”

 那太监心中极为惶恐,丝毫找不出话辩解,只能更加用力的磕头。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起了那贪念。

 “自己掌嘴五十!”孟桑榆咬牙开口,见那太监如蒙大赦,啪啪拍打起来,她忽然觉得十分疲惫,摆摆手带着银翠和碧水离开。

 回到碧霄宫,掉沾满雪花的大氅,她怔怔走到寝殿,毫无预警就软倒了下来,将案几上的一套瓷器碰翻在地。

 银翠和碧水见情况不对立即伸手去接,将她扶到窗边的软榻上躺下。去端热水的冯嬷嬷听见响动吓了一跳,立即跑进来查看,看见膛剧烈起伏,额头直冒冷汗的主子,凄惶的惊叫起来“娘娘,您怎么了?碧水,快,快去找太医!”

 碧水答应一声,飞也似的朝太医院跑去。

 “嬷嬷我没事!”孟桑榆咬牙开口,用力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想要靠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短促,头脑一阵阵发晕。她知道,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应急症,是心理因素造成的,跟身体没有关系。

 听闻阿宝的死讯,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阿宝还活得好好的。也因为这一点让她联想到了失踪的父亲。思及父亲有可能和阿宝一样,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正孤零零的躺在野地里,没人发现,没人收敛,一点点腐化融入泥底,她就觉得心痛如绞。

 心脏又剧烈搐一下,她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不能倒下,母亲和哥哥还需要自己,孟家还需要自己!

 “杜太医,您快看看!娘娘她这是怎么了?”碧水带着杜太医匆匆赶来。

 看见发尾透,面无人口剧烈起伏的德妃娘娘,杜太医吓了一跳,直接省了行礼,奔到榻边给她把脉,看见她手心里紧紧拽着的木牌,花了老大力气才抠出来放到一边。

 “娘娘这是受了太大刺导致的心悸。得赶紧让她喝下凝神静心的汤药,否则心脏会出问题。”杜太医简单解说一句,快速写下一张方子交给侍从去抓药,然后掏出银针在她的晴明,太阳,印堂各处扎针。

 头脑的眩晕迅速得到缓解,呼吸也平顺下来,孟桑榆转头,艰难的开口“多谢杜太医了。”

 “这是微臣的本分。娘娘不要开口说话,喝下药睡一觉就好,切莫胡思想。”杜太医一边轻轻转动银针一边温声待。

 汤药以最快的速度奉到德妃娘娘前,杜太医起针,见娘娘喝下药症状舒缓,这才行礼告退。

 “娘娘,您怎么了?”冯嬷嬷扶着孟桑榆在上躺下,给她掖好被角,轻声问道。

 “阿宝死了。”孟桑榆双眼紧闭,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都这么多天了,恐怕父亲也凶多吉少!嬷嬷,我先睡一觉,下午还要给皇上侍疾,给太后娘娘请安,你记得一定要叫醒我!”她这时候不能倒下,更不能有片刻松懈,父亲出事了,她就得挑起孟家的大梁,太后和皇上是她最大的依仗,她不能怠慢。

 “娘娘您都这样了还侍什么疾?奴婢给您去乾清宫说一声!”冯嬷嬷坚定的摇头。

 “嬷嬷,孟家现在就靠我了,侍疾正是我表现的机会。这个宠,我一定要争!皇上早上还说要将哥哥招进锦衣卫历练,这是孟家的机会,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孟桑榆用力拽住冯嬷嬷的手腕,见她含泪点头才疲惫的闭上双眼。

 待她呼吸平顺了,冯嬷嬷心疼的抚抚她眼下的黑青,站起身来对银翠低声吩咐“去乾清宫给娘娘告个假吧,老奴就自作主张一回,娘娘醒来若问罪都由老奴担着。”

 银翠毫不迟疑的应诺,冒着大雪往乾清宫去了。

 常喜已经知道了方才的一切,那捡走阿宝狗牌的太监已经被他处理了。阿宝的尸骨在皇上回宫那天就被统领收敛起来带给高僧超渡去了。虽然不知道统领和皇上为何会对一只狗的尸体那么看重,但见皇上与德妃娘娘的相处模式后他悟了——皇上这是爱屋及乌啊!

 如今德妃娘娘因为阿宝的死而病倒,皇上不知该如何担心。辞过银翠,常喜走进寝殿,看见皇上黑青的眼眶和肩上的伤,又悄悄退了出去。还是等皇上醒来再禀报吧,让皇上多休息一会儿。

 三刻钟后,宸妃估摸着皇上午睡该醒了,德妃也还未赶来侍疾,拎着一个食盒,冒着大雪婀婀娜娜走到乾清宫前求见。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整,她已经从绝望中走了出来,寻求出路。而今,她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皇上的宠爱,没有孩子没关系,孩子活不长也无所谓,只要有了皇上的宠爱,她可以找宫女或低位嫔妃给自己生孩子,然后求皇上让她抱养,跟自己生的没什么两样。

 正因为对自己的敌人太过了解,宸妃才不得不加快行动。她知道,再过不久,大家都会跟她想到一块儿去。

 “皇上还睡着,娘娘不妨到偏殿稍等。”没有皇上口谕,常喜不知该如何处理宸妃,只好等皇上睡醒再说。

 宸妃笑着答应,走进偏殿,将食盒放到火盆边保温。她身旁站立着一名容貌秀丽,身段傲人的宫女,正粉颈低垂,满面娇羞。

 “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么?”宸妃摆弄着指尖精致奢华的甲套,慢条斯理的问。

 “娘娘放心,奴婢定不会让娘娘失望。”那宫女屈膝,清脆的嗓音中透着娇羞。宸妃明明育有皇子,在皇上跟前也颇为得宠,却还要找人帮她固宠,宫女虽然心生疑虑,却也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

 “知道就好,若你怀上了,本宫绝不会亏待你。”宸妃斜睨那宫女,抿一笑。

 宫女立即弯,再次表达自己的忠心。

 乾清殿里,周武帝准时睁开双眼,朝殿内四顾。没有看见桑榆的身影,只余枕边的一缕残香,他心中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皇上,您醒了,奴才给您更衣。”常喜开珠帘,走到他边轻声道。

 “不用了,”周武帝摆手,双眼微合,半坐在榻上“朕等桑榆来了再起。”

 “娘娘下午不能来了,方才银翠给奴才告了假,因您还在睡,所以就没告诉您。”常喜躬身回话。

 周武帝眉头一皱,沉声开口“为何不能来?发生什么事了?”

 常喜大致将‘发现狗牌,德妃娘娘受刺病倒’的事讲了一遍,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黑,连忙又补充道“杜太医已经看过了,说娘娘只需好生休息,不要多想,病即刻就好。”

 “给朕更衣,朕过去看看。”掀开锦被,周武帝疾步下,自己拿起常服快速往身上套。常喜连忙跟过去帮忙。

 片刻后,常喜一边吩咐殿外的宫人准备御撵摆驾碧霄宫,一边拿来大氅给皇上披上。

 听见常喜的高声命令,宸妃立即从偏殿走出来,快步到门前。这么大的雪,皇上还带着伤,为什么要去碧霄宫?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看见面而来,龙行虎步的俊美男人,宸妃和身边的宫女齐齐红了脸,风情万种的走上前行礼。

 周武帝眉头紧皱,大步而行,没有多看两人一眼,手一拂就将膝盖微弯的宸妃推到一旁,坐上御撵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那宫女一手拎着食盒,一手去扶几摔倒的宸妃,手忙脚之下竟将食盒打翻,汤汤水水了一地。

 竟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视自己如无物般走过去,难道这段日子的恩爱-绵都是假的吗?宸妃脸色青青白白不停变幻,看见泼洒了一地的汤水,狠狠扇了那宫女一巴掌,拂袖而去。

 “来人,给本宫查查,德妃出什么事了?”回到自己的昭纯宫,宸妃越想越不甘,唤来心腹宫女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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