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侍寝2
酉时刚过,孟桑榆便狠心撇下狂叫不止的阿宝,身着一袭华丽宫装,
着瑟瑟寒风在宫门口等待周武帝的銮驾。
假皇帝到时,看见的便是寒风中衣袍翻飞,显得飘逸灵动的美人。美人的脸色因寒气过重的缘故显得有些苍白,狭长的凤目染着几丝水汽,盈盈的朝自己看来,仿佛含着万千情谊。他愣了愣,不自觉低下头,本就紧张不安的心开始狂跳,不是被美
所惑,而是因即将到来的杀僧祸。迈出这一步,他将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他身后的常喜假作咳嗽,实则在警告。他立即抬头,扯出一个笑脸朝
上前来的德妃看去。
又是这张明明不喜欢却要强装喜欢的死人脸!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我一定感谢你八辈儿祖宗!孟桑榆一边屈膝请安,一边默默腹诽。
上辈子,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在一边不闻不问,为了活得更好,为了获得更多的关爱,她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
的本事,对人的负面情绪十分
感,再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能够立即发现。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进宫就发现了皇帝苦心掩藏的真实情感。
假皇帝遵从常喜的教导,快步上前扶起德妃,并拉住对方细
的小手。这双手很柔软,却也十分冰冷,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假皇帝不自觉的稍稍握紧又飞快松开,牵着德妃往殿里走,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一点。
这是挑逗?孟桑榆感觉到手上的力度,诧异的瞥了一眼男人俊美的侧脸。以往的周武帝即便握着她的手,那力道却永远不松不紧,仿佛经过了测量,在
上也从没失去过狼,只将
-爱看做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除开沈慧茹,他对所有女人的态度都一样,看似亲近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偶有年纪偏小又家世不显的新人入宫,才能在他的眼里看见片刻放松,但这轻松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人的蜕变而消失,再也难得一见。
所以说,这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在孟桑榆胡思
想时,假皇帝已经带着她走入正殿。烧了地龙的大殿十分温暖,扑面的暖气立刻熏红了她的脸,也令假皇帝心头略微放松。
两人挨着小几在软榻边坐下,碧水和冯嬷嬷来来往往,张罗着茶水和糕点。
也不能一来就说‘爱妃,我们安置吧’,这样显得太猴急!假皇帝端起热茶啜饮,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隔壁偏殿里传来的狗叫声。想起上回看见的德妃的宠物,他眸光微闪,自觉终于找到了话题。
“爱妃,你那只宠物调-教的如何了?”
“回皇上,谈何调-教?如今是一动都不能动了!”孟桑榆语带哀怨,话落还冷冷瞥了眼常喜。
常喜连忙低下头。
“哦?是上次旭尧干的好事?伤得很严重吗?”假皇帝放下茶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碧水,让银翠把阿宝抱进来给皇上看看!”孟桑榆挥手道。听这略带嘶哑的叫声,可见阿宝自她离开后就一直没停过。这孩子,一刻都离不得自己,
后可怎么办才好?明明是抱怨,心里却漾着淡淡的欢喜,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很令她着
。
小狗的叫声越来越近,待进了殿,看见孟桑榆,他立即从银翠的怀里抬起头,嘶哑凄厉的叫声变成了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小爪子朝孟桑榆抬起,仿佛在祈求主人的拥抱。
对上他
漉漉的黑眼珠,孟桑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即起身将他抱进怀里,用食指轻轻刮挠他的下颚。
哼哼唧唧的声音更
快了。
“爱妃,他怎么伤成这样了?没想到旭尧下手如此狠毒!”看见阿宝的圣诞小棉袄,周武帝怔楞了一瞬,及至德妃抱着阿宝坐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阿宝被剃光的
发和一身的伤痕。瞧这爪子,都包成蹄子了,还有那尾巴,与擀面杖何异?可真够惨烈的!
孟桑榆哀怨的瞥他一眼,没有接话。与皇帝一起说他儿子的坏话,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
周武帝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假货。那‘爱妃’两字一出,他漆黑的眼珠便划过一道厉芒,不由自主的对着假皇帝汪汪大叫起来。他也想隐忍,只可惜阿宝的脑容量太小,间接影响到了他的
情和思维。
“他好像对朕有敌意?”假皇帝挑眉。这是周武帝表达不满时的标准动作,他模仿了十成十。
孟桑榆心里一紧,连忙拍拍阿宝的脑袋,示意他闭嘴,然后捏起他的两只前爪,做叩拜的样子,笑盈盈的说道“哪里,他方才是在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按照阿宝叫唤的频率,再结合德妃的翻译,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假皇帝恍然,然后仰首大笑起来,接到良妃指令后的惊惧都在这畅快的笑声中消散的一干二净。反正早晚是一死,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德妃不仅长得明
端方,
子也意外的可爱,相处起来十分舒服,令人止不住的心生愉悦。只是奇怪皇上怎么就不爱她反倒去喜欢良妃那样野心
,
子阴沉的女人呢?都说圣心难测,果然没错啊!假皇帝心里感叹,不由自主便赞道“爱妃真是个妙人儿!”
他语气亲昵,表情柔和,幽深的眼底满溢着不可错认的欢喜。这是一个男人欣赏女人的表情,是动心的前兆。
周武帝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脏一缩,呼吸一窒,竟觉得恐慌难耐。桑榆究竟有多好,没人比他更清楚,但凡稍微对她用点心或多几分关注,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她开朗,她豁达,她襟怀洒落,至情至
,在这不见天
的
宫里就像一缕阳光,带着致命的
惑。只要不似以前的自己那般有眼无珠,是男人都无法抵抗她的魅力。
如果这男人对桑榆起了心思…周武帝咬牙,不敢再想下去,心脏仿似被人硬生生挖出又硬生生捏碎。他再次痛恨自己的境遇,哪怕不是人,附身獒犬也行啊!他一定会当即咬断此人的喉管!
孟桑榆这会儿心里也并不平静。她看见了什么?她竟然从狗皇帝的眼里看见了柔情?以往的狗皇帝笑得再
,幽深眼眸中的冰冷却从未融化过!所以说,面前这畅快大笑的人是假的吧?她不由自主的想。
假皇帝见孟桑榆表情呆呆的,十分可爱,便又拿话来逗她“你看他这满脸敌意,确实是不喜欢朕。”
孟桑榆顺着他的指尖才看见阿宝狰狞的表情。阿宝瞪着眼,呲着牙,鼻头一拱一拱,正发出威胁的低鸣,这幅凶狠的模样若是惹了皇帝的不快就糟了!
她连忙捂住阿宝的狗脸,讪笑着解释道“皇上理解错了,阿宝不是对皇上有敌意,是对旁人有敌意。小狗可是十分记仇的,上次多亏了常喜公公,臣妾的阿宝才在荷花池里洗了一回冷水澡,要不也不会带着这一身伤回来。”她冷飕飕的瞥了常喜一眼。
常喜立即跪下,一边掌刮自己的脸一边告罪“奴才该死,奴才错了,奴才有眼无珠!请德妃娘娘恕罪!”本以为这个女人注定落魄,他才会那般肆无忌惮的摔打她的宠物。可谁曾想良妃娘娘竟然拿她还有用?如此,他少不得要委曲求全一次了。不过一个将死的女人,暂且便忍你一忍,待洒家做了尚书令,定要你好看!常喜垂眸,掩饰眼底的怨毒。
但周武帝趴在孟桑榆膝头,视线刚好与他齐平,自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冷忖道:看来,这个奴才是留不得了!
看在周武帝的面子上,宫妃们都对常喜客客气气,礼遇有加,但孟桑榆却不。她一不想争宠,二不想谋权,更无需常喜帮她在周武帝面前说话,让周武帝时刻惦记着她。常喜不招惹她自然相安无事,若招惹了她,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阿宝那一脚之仇,她一分一秒都未曾忘记。
不过,报仇也要适可而止,常喜毕竟是狗皇帝的人。
孟桑榆时刻关注着周武帝的面部表情,以待他稍微
出不悦便立即叫停。但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那是什么眼神?不是不耐,不是恼怒,却似紧张,畏惧,不安?
孟桑榆抿
,再次乜去,这回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紧张畏惧一个奴才?怎么可能?她心脏突突的跳起来,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似闪电般滑过脑海。
见周武帝拧眉朝自己看来,明明是不悦的表情,眼底却暗藏一丝忐忑与闪烁,孟桑榆抬手,漫不经心的开口“罢了,停下吧。下次有眼色一点!”话落,她朝暗自放松了面部神经的假皇帝看去,兴致
的提议“皇上,为了不让那些有眼无珠的东西再伤害阿宝,您给他写一块儿狗牌吧?有了钦赐狗牌,阿宝在宫里行走就安全了,臣妾也再不用为他提心吊胆了!”
“这…”假皇帝迟疑,他害怕写字时
出马脚。
“碧霄宫阿宝,不过五个字罢了,举手之劳。皇上就成全臣妾吧!”孟桑榆掰着手指头数数,随即凑过去拉扯他的袖子,声调儿软乎乎的醉人。
假皇帝心神
漾,不着痕迹的朝脸颊红肿的常喜看去。常喜微不可见的使了个眼色,假皇帝欣然应诺。
周武帝在孟桑榆拉住那假货衣袖撒娇时便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孟桑榆自是发现了假皇帝与常喜不同寻常的互动,连忙摆手叫银翠把吵闹不休的阿宝带下去,免得他触怒了这人,也让自己分心。
狗叫声远去,碧水与冯嬷嬷分别拿着笔墨、纸砚过来,在榻边的八仙桌上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