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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三番棋(二)
 马晓看了看老聂,扭过头没说话。

 不过老聂说的对,马晓知道天底下敢和苏羽玩布局的,恐怕也只有李昌镐寥寥数人而已:作为老聂的亲传弟子,苏羽的大局观天下无敌,那深谋远虑的布局虽然往往要以过数十手的发展才会发挥出威力,但一旦让苏羽发动起来那可真称得上是雷霆万钧,雪崩风暴般的全盘攻击之下即便是天下第一人李昌镐也只能落到一个顾头不顾腚略不留神就满盘崩溃的下场。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说,现在沈锐直接跳过布局进入战斗的战略战术完全正确。

 只是,这种没有试探没有布置一上来便狂攻的比赛,看上去总让人有点不那么舒服。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擅长玩儿阴谋诡计的苏羽竟然跟着杀神沈锐的步调走。

 这才是最奇怪的。

 “苏羽到底想干什么?”马晓斜着眼睛看老聂“你徒弟是不是又打算玩什么花招?不过我跟你说,沈锐和萝德丝那小丫头可不一样…”

 那又如何?难道现在这盘棋该怎么下我还能做主么?老聂很无奈。他对于苏羽这个徒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不能控制了。不像马晓和沈锐,至少沈锐在比赛之前还经常询问马晓的意见,而老聂现在虽然挂着一个师父的名头,却完全不牟指挥作战了。

 不过实际上老聂却并没有什么怨言:徒弟长在了,总要出去闯立派,他管这么多干什么?

 慢慢下就是了。该管地要管。不该管地就让这帮小年轻们自己去闯吧。才能聂一直有这种信念。

 不过马晓显然没有这位棋圣这么怡然,现在看着摆明架势要打空战的棋盘,心中就觉得有些慕名的焦躁:“苏羽到底想要干什么?”

 苏羽脸上的表情很高深莫测,捏着棋子的手指一直在棋盘下来回的画着圈。这让沈锐同样感到很莫名其妙,心头上也浮出了一种不安。

 深深地了一口气,把肺里的污浊用这清澈的空气濯涤干净。沈锐抬起眼睛看了他的对手良久,在右侧小飞出来罩头。

 苏羽地脸还是波澜不惊,翻了翻眼皮掏出一块手帕捂在嘴上咳嗽两声之后,尖顶在飞罩的黑子上。

 啧。研究室里只有寥寥几个韩的国际友人。显得格外宽敞,所以马晓在把身边的黄奕中轰走之后,便把腿放到了椅子上架着,眼看着这就已经搅在一起的黑与白也只能用这些无意义的音符来表达一下心中的感念:这,还是世界大赛的决赛么?

 不过对于沈锐来讲,决赛只不过意味着最多的奖金。只是能够和最高水平的棋手来进行最终地对决,才让他感到心底的那阵激动。

 更新,更快,尽在,,。…。也许以前在重庆时候的他看不上深居独处的苏羽,看不上招式普通毫不华丽的李昌镐…虽然他当年只是对进入三星决赛的苏羽才表达出一点嗤之以鼻,但心中地敌意马晓还是很了解的。可当他走出西南走进北京走进汉城走进东京看到真正的争锋于世界终端那些最顶尖的三国棋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很井底之蛙:李昌镐神一样地名字。完全是用一场场朴实无华却坚实的胜利换来的。也只有当他真正面对李昌镐的时候,才了解到原来围棋世界里,是真的有人可以计算到30手之后却还是那么精准的。

 这种差距,是可以弥补的。沈锐坚定地相信,凭借黄龙十九变,他还是能够挑翻站在最高位上的那两个人。当然。黄龙十九变并不是每一变都很适合他,但只要他把他所会的和最擅长的能够发挥到极点,那么一切就将变得轻而易举。

 只是这东西,不是那么好领悟啊。黄龙士那死老头教学的时候说话不清不楚,能遇到的机会比RPG游戏还可怜。所以沈锐对于这套天下无双的棋路到现在也是一个一知半解。

 “苏羽算什么,只要你能把我这十九变全都掌握了,战胜他简直轻而易举。”黄龙士嘴上说有漂亮无比,但当沈锐真地问到他怎么破解的时候,老头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的打哈哈“这个么,看悟性了…”有些东西无解,比如李昌镐的稳扎稳打。有些东西有解,但在棋盘上却解不出来…这个问题萝德丝有切身体会,虽然吴清源把苏羽给她分析的清清楚楚,但比赛中小姑娘却还是被打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不过在这场比赛里面,看起来苏羽是不会用这东西了。沈锐虽然心里面有一丝慕名的不安,但是看看苏羽的强扳摆足了杀对杀的架势,他也实在很难看穿这个对手的用心,稍稍蹙了蹙眉毛之后,他一手断打抱吃迫苏羽退让。

 “苏羽不是最不擅长战么?”马晓内心中同样有一种不安,稍稍错了一下腿之后低声问“他干嘛一上来就跟沈锐比办量,难道李世石和近藤光的教训他没看到么?”

 苏羽看到了,但现在还是毫不退缩的反打开劫。

 “这可真的不像是苏羽下的棋。”古力的眉毛不经意间跳动了两下“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凶狠过。”

 不过也正是因为苏羽的凶狠,让沈锐内心中的那种不安隐隐约约又大了一号。但是现在劫已经成了,如果退缩的话让苏羽在中央成了大十字的势,那结果可就不是沈锐的能预料的了。

 上次和李昌镐比赛中让人家在中腹先拔一朵大花是战术,是为了让李昌镐掉以轻心。但现在苏羽摆出来这么一副对着干的架势。反倒让沈锐有些心虚。

 “那就干下去吧。”萝德丝以及唐莉三人被止进入对局室,只能留在马晓地身边看直播。“开劫之后。反下盘面上谁都没有劫材,苏羽这个赖皮劫能不能打过10手都是一个问题…”

 也许这个问题对其他人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脑子里面同样抱定了这个主意地沈锐显然忘记了一点:苏羽

 因为是苏羽开劫,所以沈锐必须在外面先弄一手才能回来反提,但又因为中腹地一片已经没了下嘴的地方,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要把目光转到外线,开始攻击苏羽指向西的两枚白子。

 但量让沈锐和外边所有研究棋手跌碎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苏羽对那里置之不理,转手粘住消劫。

 “疯了,疯了。”坐在空调房间里的老聂连连的擦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对局室反苏羽揪出来“就算是有一片厚势扎在中央,但让人提走这两个子的筋,我看他怎么下后半盘!”

 “也未必就这么严重。”马晓似笑非笑的一脸慕名表情,似乎是在劝慰老聂“年轻人地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马晓也有一种要把沈锐按在地上暴打的冲动:他没吃死已经算得上囊中之物的白两子,反而绕了个圈不远不近的钓着那块大十字。

 “疯了,疯了!”马晓在这届兰杯里面念叨最多的可能就是这几个字“他干吗不吃掉那两个子?他知不知道如果掌握中腹他这盘棋会多好下?疯了…”

 而接下来的表现。却是苏羽仿佛刚刚看到自己的白子被攻击一样恍然大悟的扭身回来又把那两枚白子拯救了一下。

 只是沈锐这个时候却像是闹钟停摆了一样看了棋盘良久,然后转过头来长出上边。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老聂和马晓被这寥寥几手棋闹得头晕脑,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棋盘说不出话。

 “他是在防备苏羽这里地跨。”萝德丝看了一眼吴清源,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实际上苏羽这里的粘,完全就是为了收拢上边做准备。如果沈锐只是吃住中央两白子。那接下来苏羽一扳就成了对杀。到时候沈锐虽然还是能杀掉这两个子,但上边却就完全被苏羽笼罩住了,得不偿失。”

 吴清源似乎为了映衬这句得不偿失,一边敲桌子一边唱:“黑白之子平衡兮,还看中央…”

 马晓灵灵一个冷战。猛地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怎么着?谁有优势?”

 “谁也没有优势。”古力皱了皱眉“苏羽下了一个套,沈锐没钻。”

 这盘棋有意思啊。苏羽倒是没有外面那些七八糟的扯淡思维,看着沈锐继续攻白突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这小子,有点意思…

 那么,就好好的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原先还有些对于这种下法感到很无奈地苏羽,突然捂着嘴巴笑了笑。

 “对攻了。”古力的语气很平淡,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光芒。

 “他们不是一直在对攻么?”唐莉并不很了解古力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开口询问一下。

 只是这个问句出来还没等古力来得及回答,萝德丝便抢先说:“很简单。苏羽的那个消劫就证明一开始他跟着沈锐在中央只是看看风向,而那个陷阱更是他要夺先手的意思。不过现在,他也不玩儿什么阴谋诡计了,纯粹就是想看沈锐的力量了。”她顿了顿“只是,在这种纯粹比力量的比赛里,苏羽能抗得住么?”

 这倒不是她关心苏羽,只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苏羽的力量,不是很差么?”

 “苏羽的力量的确很差。”古力知知底“但这必须要和刘昌赫沈锐李世石之类的主儿比。实际上作为一个九段,你觉得他要是真的起了杀心,很多人都能挨过去么?”

 他稍稍停了一下。缓口气看一眼萝德丝叹了口气:“而且更重要的是,苏羽这盘棋要看沈锐底。所以把局面引到对杀也是他所希望的。”他抓了抓头发。“虽然这么早就杀起来有些棘手,可总归都是杀,早晚都差不多。”

 这话,三个姑娘不爱听了:“什么叫探探底?决赛里面苏羽都敢拿出一盘来探底,那他拿我们家沈锐当什么了?”

 唐莉和苏遥还好,两个小姑娘恪守中国传统美德腼腆沉静只是心里生气,但萝德丝可就直接把脸挂出来了:“你说什么呢?”

 “我没贬低沈锐的意思。”关于围棋,古力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一丝坚持“事实就是这样子。慢慢看吧。”他叹了口气“沈锐入左边了。”

 

 可形容成云飞渡,也可以形容成七八糟。

 在经过了20手之后,神态轻松地苏羽再也笑不出来了,两条不浓不淡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而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大半个身体都已经伏在了棋盘上细细的端详着棋盘。

 而沈锐这个时候却像是吃了定心丸看见了胜利曙光一样,在沙发上歪靠着身体一直手端着茶杯细细的品茶,甚至细风善气的吹着漂在水面上的茶叶末,整整10分钟眼睛就没看过棋盘。

 “这算是战略上的藐视呢。还是心态平稳举重若轻呢?”实际上老聂这两句话都不是好话,但马晓心忧局面也懒得胡扯,让他的大炮便失了标地。

 古力撇了撇嘴,没说话:古来就有讲所谓刨绝户坟、踹寡妇门、抢小孩糖果、欺负残疾人这四大缺德,现在马晓门下人丁零落自然是由的老聂在一边说风凉话,这不是刨绝户坟加欺负残疾人又是什么?如果马晓要是敢跟老聂扯这些鳖犊子。你看看老聂又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为了弟子者,不言师过。古力没说话,周鹤洋在对局室,王煜辉躲出去抽烟了,常昊更不会扯到这种闲事里面。于是老聂说完话之后。研究室少见的一片死寂。

 “啊,咳咳。”老聂没想到平常一点就着的马晓在这么个紧要关头装忪,颇有些不尴不尬的咳嗽两声转移话题“古力啊,你看现在你师兄跟沈锐,谁的局面好?”

 “应该说局面还在苏羽的掌控之下。”古力没听出来老聂的话外之音,开始就事论事“不过沈锐这十几手一连串的手段也很妙,现在整个左边的局面已经被黑棋打开了…”

 苏羽最讨厌地,就是被别人牵着走。而现在沈锐通过连绵不断的攻击,已经得他不得不从左边退了出来,除了有一块被得前后不过气的白棋在留存在那里之外,可以说整个左边再无他下手的余地。

 这把他堵得心头憋气面色转红,但又发作不得,最终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只把那块白棋挣扎出头去就和中央。

 要模样没模样,要实地没实地,我看你怎么跟我斗!沈锐脑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冒出来这么句话,砸么砸么味道,觉得很像是30年蒋委员长的口气。

 不过说实话,虽然已经把苏羽从左边赶了出去,但沈锐心中的那一点怀疑却越来越清晰:连续地退让,可不像苏羽的下法…

 “说真的,我觉得奇怪的。”唐莉在北京的时间表少,对于苏羽她要比苏遥和萝德丝熟悉地多“如果现在是光锐节节败退我倒不觉得奇怪,但苏羽怎么会把棋下成这个样子呢?”

 不理解的同样还有萝德丝。作为苏羽的手下败将,她很了解苏羽的本事情有多大,所以在她看到苏羽被沈锐杀得连连后退的时候,比在场的众位更加吃惊…老聂这时候石化了,马晓着太阳闷声不说话。

 不过这种局面,是萝德丝很高兴看到的: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呢?虽然沈锐左看右看距离英雄还天差地远,但现在的局面看来,倒也配得上能战二字。

 相对于沈锐的能征惯战,那么苏羽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用狼奔豸突来形容才算贴切,白棋好不容易从左边探出来个头。却被沈锐一罩一盖就此成了无用之物。而一开始从中央左边冲出来要到左边求联络地那两枚白子现在已经曲曲折折成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龙,但现在左边让沈锐砸成了白衢衢地一坨困在了六线之内。于是乎那条半大龙立刻便出来死人颜色。着见势不妙地苏羽咬牙狠心咬牙一跺脚扔了先手扭头向下冲。

 “败类。”老聂总算是脑子清楚了一点,眼睛转了两圈看看棋盘形势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个小兔崽子,还真以为天老大他老二了?娘的,这是我出家法!”这话说得自然不是沈锐,所以萝德丝三女自然乐不得的看热闹。不过总算古力还有一个同门之心,乖的捧茶倒水让老聂消气。

 喝完了茶,再点吐一番,老聂才算是安定下来。不过扭过头看看棋盘上的形势。老爷子忍不住又想骂街:“这小王八蛋,三擤前就喜欢下棋…”

 只要不骂沈锐,萝德丝就不管。萝德丝不管,那唐莉更不会有意见。既然唐莉这个正牌女友都没意见,那苏遥这个管理员自然更加不会有想法。所以三个女孩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比赛对局一边听着老聂在那絮絮叨叨的讲述老百姓过去的故事。

 现在沈锐应该,基本上能拿下这盘棋了吧?萝德丝听了一会儿老聂的话,便转回头继续看着棋盘,默默地思考着:左边苏羽只有一块被封死地小东西,右边暂时无人涉足,上边沈锐开劫之后白棋也只剩下连连败退。至于下边…下边苏羽的反应很奇怪,像是要动手拼命,但犹豫了很久先是凶狠接下来退缩,然后貌似要放出胜负手一决胜负,可事到临头却又龇牙咧嘴半天然后扭头去上边挽救。这让萝德丝看不懂,而且向那天苏羽上靠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莫非这小子已经杀人于无形了?”萝德丝并不相信苏羽能到这个境界。所以现在最好的解释就是:苏羽思维有些混乱。想出苏羽反扑,但形势太差让他也失去了信心,所以只要继续和沈锐磨牙争取能够多套一些东西出来。

 “看来,胜利在握了…”萝德丝轻轻舒了口气,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一边棋盒里。静静的看着沈锐一刀一刀砍在苏羽的动脉上。

 “白全盘无优势。”马晓眉开眼笑的清点着现在的局面“黑棋40目,白棋20目,还不算上边正在掏的实空,还不算那条仓皇要死的大龙。”他拍着桌子自自唱“苏羽啊,苏羽。饶你似鬼,总归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李昌镐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劫争中苏羽用的那些劫材。

 “反点?”唐莉很淑女的用一把小扇子罩在嘴巴上轻轻的笑“有意义么?”

 有!

 苏羽很明确地告诉研究室中所有人:有!

 一枚棋子毫无征兆的拍落在下边两颗围绕在白大块身前的黑子边,仿佛乍破的银瓶般一声脆响便如暗夜中袭出的铁骑举起那高高地屠刀映衬着沈锐刹那间褪尽血苍白的脸。

 不能不应。沈锐没有办法,不然两子被杀中央白大龙逃出与下边联络之后

 可是接下来苏羽弃劫外展直扑黑中间六子棋筋,则让沈锐的手开始发抖了:这里,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问题?

 “刚才的劫材。”李昌镐的话轻飘飘的,却重重砸在马晓和萝德丝的心上“大局观上,苏羽天下无双。”

 我怎么没看到呢?沈锐看着刚才苏羽的两个劫材突然间焕发出的光芒,双手很勉强才从棋盒中拿出棋子:不过至少,这一手还能挡^

 跟我走吧。苏羽像是一个游诗人,蛊惑着人心,把棋子轻轻拍落在左上。

 “不能不应。”萝德丝想哭“苏羽…”在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羽有解,但她却死也挣脱不出的原因:每一手棋你都不能不应。就算你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却就是不能不跟着他走。这就像是毒品。明知道有害。但一旦上你就不能不继续下去。

 那么如果在刚才打劫地时候便破坏呢?萝德丝和马晓迅速把棋盘恢复到打劫的模样,却发现苏羽所有这些都是那种你不应就开杀地劫材…“能不应么?”对局室中所有人都在思索,但李昌镐却像是从对局中解了出来,优哉游地喝着茶。

 凶狠一点!沈锐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把所有应与不应的犹豫都暂时抛在一边,放掉苏羽上边的反攻倒算,直接扑杀白大龙。

 “这也算是一种下法。”李昌镐不置可否的继续喝茶“吃掉中央白14子大龙,无论如何也能捞回来上边的损失。只不过。苏羽能让他得手么?”

 沈锐快哭了,看着棋盘上苏羽一手双攻先杀左边黑棋筋后救大龙的手段快哭了,双手死死抓着西装的下摆用力拉着,似乎要把它撕烂把心中的闷气都释放出来才算完。

 “看起来,麻烦了。”李世石笑了起来,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丝苦闷“苏羽这个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保棋筋的话,那么白大龙向下探头就不能阻挡;如果放掉棋筋那大龙也就自己活了,再下去阻挡也没有任何意义…怎么办?沈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已经打了整个西装后背,即便头上空调呼呼的吹着风也没给他还带来任何凉爽的感觉。

 还是让他走出来了。沈锐知道如果跟着走下去下场肯定是死路但如果不跟下去,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还真的不知道。

 “胜负,就这么逆转了?”一个小时前还在志得意满的马晓像是猛地苍老了十几岁,颓坐在椅子上喃喃的自言自语。“就这么,逆转了?”

 “哼…”轻轻从鼻子里面呼出一口气,沈锐却不打算就这么认输。他还在看着棋盘,还在推算着各种不同的变化,还在努力的寻找着。

 “也许。可以试一下。”李昌镐的声音很低,也很犹豫。但现在满处,寻找救命稻草的马晓和他地徒弟媳妇们立刻循声而至:“怎么个意思?”

 “没什么,只是因为前面苏羽跟着沈锐胡闹,所以白棋难免有些问题没有处理好而已。”李昌镐说话总是说半截,钓着人家胃口还笑眯眯。

 “什么问题?”算起来,和老曹同年的马晓是李昌镐的长辈,但是现在却也不能不低头,细声细气的问。

 “算了,问他干什么。他说的也不一定就怎么样。”唐莉却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摆明了不拿李昌镐当回事情。

 这叫双管齐下。老聂看着李昌镐脸色开始发红,便忍不住心里笑:只要你还是人,总归就要上钩!

 李昌镐是人,而且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在棋盘上能八风不动在生活上能艰苦朴素,但他归到底还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眼看着一代鬼才马晓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而一个美女却不屑一顾,身为男人地虚荣和自信立刻让他的小宇宙爆发了:“实际上在中央,苏羽的大龙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没活的…”

 难道还能拦着它活么?马晓看着棋盘郁闷:沈锐现在要不然舍掉棋筋阻断…当然这个不可能;如果要逃棋筋,那么就不能阻挡白大龙和下边联络。只要苏羽飞过来一手上下就连成一体,到时候借势四面出击谁能挡得住?

 这种问题,石佛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不过李昌镐这么说,总该还是应当有些道理的。马晓看了看电视画面上眉头紧锁地沈锐,再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李昌镐,回过头再打量一番面前的棋盘,沉了起来。

 作为一个低段,苏遥能够坐在研究室里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九段们烈地讨论对局,对于她来讲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荣幸了。所以她一直抱着谨言慎行地态度坐在那里。当一个静悄悄地旁观者。可现在当沈锐和苏羽的对局已经进入白热化刀刀见红的时候,他终于也坐不住了。开始和关系最好的古力窃窃私语。

 “能不能赢。不好说。”古力]鼻子有些无奈的把面前棋盘上的一些棋子拿掉“不过李昌镐说还有手段,那么沈锐就应该还有救。就看他能不能看到了。”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等吃完饭回来之后,这些高段们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不管是苏羽的挖断引征还是沈锐的反关抱吃,一群人总能说出个不同意见来。

 古力在参与了一轮讨论之后,抹了抹脸上地汗转过头对苏遥笑了笑:“还习惯么?这帮人就这样,谁都有谁的道理,可别笑话我们就成。”

 小小的研究室里,倒真是人间百态呢。和古力这些从小学棋的人不一样。上了不少学读了不少书的苏遥文化水平要比他们高很多,所以看向他们的目光比其他人,又多了几分他好奇。

 而在整个研究室内能跟苏遥的文底有一拼的,也只有身为皇族的萝德丝了。只不过这位公主完全没有一点皇室风范,反而会因为一些小问题而和李昌镐闹得面红耳赤…当然,面红耳赤的是萝德丝,而不是到了棋盘上就变成少年姜太公地李昌镐。

 “不好办哪。”沈锐听不到外面的争吵,双手捧着脸趴在棋盘上难受“看不见路啊…”而苏羽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让古力摸着下巴上青青的胡子茬感到有些好笑:“这样一幕好眼啊。”

 “那是上午的事情了。”实际上马晓的水平不低,李昌镐看得到的他同样也能看到。但真真地是关心则。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徒弟,什么都想不到“你们倒台说说,现在谁优势?”

 谁都知道现在苏羽大优,眼看着中腹大龙逃出生天这就要四面雪崩,供认不谁敢说沈锐能在这种攻击下全身而退争官子?看着马晓那一脸的希望。谁都知道他在盼着有人说这么一句:沈锐还有希望。

 但是谁都不敢说这话。萝德丝扭过头不说话;唐莉躲在一边不敢抬头;苏遥倒是没什么压力,只不过跟古力窃窃私语的时候偶尔还要看看马晓的目光,一旦不对就立刻低头。

 啧。马晓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为了李昌镐的那句话拼命地推算着。

 “还有希望么?”沈锐连续的摇着头,顺着大龙的方向一点一点地向下看。一目一目的推敲,只要是能落子的地方他都看了一遍,抓着头发来回摇晃身体“还有希望么?”

 现在他的脑子彻底了,比外面来回转的马晓。他打死也想不明白,自己这盘棋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难道自己有地方下错了么?

 他从刚才就一直在回忆进程,从头至尾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很确定自己完全没有犯错,每一手棋至少在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值得后悔的地方。

 那这盘棋是怎么就成了这样子的?这话不仅沈锐想问,萝德丝从好几天以前一直到现在都在问这个问题,但是至今未找到答案。

 那就搏一下吧。既然不愿就这么认输,那么总还要拼这么最后一下省的落个颜面无光。一过既然抱定了回光返照拼死一击的念头,那么沈锐总要找个至少看上去不错的地方下手。

 而那个大龙,看上去就是个很好的下手地方。

 “你能不能具体的说说什么意思?”马晓转过头来看着李昌镐那副怡然自得的德心里就有气“别总吊着别人成不成?”

 “实际上,也许沈锐没看到,苏羽大龙单凭一手飞可是连不回家的。”李昌镐现在基本上总算搞清了路子,慢慢悠悠的开口说“你们可以看一下,实际上如果沈锐先连回那棋筋然后直接冲断这个飞的话,苏羽是不管怎么样都吃不掉他的。”他的手在棋盘上很灵活的摆了一个变化“就是这个,因为一开始的胡搞,导致苏羽下边的棋形上有一点点问题。所以当白棋一打黑棋冲下来的时候,你们看,白棋下边突然间没有活了。这样苏羽必须选择是补一手救活下边大块还是继续把中央和下边连成一片然后一起突然死亡…”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接近他所为人知的最畅的表情“实际上,只要沈锐冲断,那么不管怎么样苏羽都是一个死!”

 但是现在沈锐显然没意识到胜负已经就在他手边,在连回了棋筋之后就停下脚步,电视画面上摇头摆尾的样子似乎在一五一十的数官子,然后在读秒的催促声中开始贴着白大龙东搞西搞。而苏羽显然也因为没了时候而脑子短路,没有再补一手而是竟然跟着沈锐开始收官!

 “一个,两个,三个…”对局室里挖战壕一样的热火朝天,研究室里的李昌镐则开始数羊“四个,五个,六个…”

 “你数什么呢?”冷不丁被念叨的有些犯困的唐莉扭过头睡眼惺松的找李昌镐。

 “我在数这盘棋上谁犯的错误多。”李昌镐信奉的是“谁在比赛中犯的错误越少,谁就越可能笑到最后”对于这东西自然比较感。

 不过马晓显然信奉的是“比赛所比的,不在于犯的错误多少,而在于谁犯了最后一个错误”所以不屑一顾一番之后,继续投身到紧张的求神拜佛运动中: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沈锐能开开眼,看看下边…

 不知道是马晓的求佛起了作用,还是李昌镐数数让沈锐听见了,冷不丁在研究室里就听到了相隔15米的对局室那边传过来一声带着惊愕却发音极为飘的“啊?!”

 “看起来,他看见了。”李昌镐抓了抓苗头头发,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棋盘。

 “他总算是看见了…”马晓手脚发麻,坐在棋盘边上却开始忧心忡忡,这一盘结束了,但是下一盘,会怎么样呢…”

 …

 家里出了很多事情,很麻烦,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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