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还没开口询问,吴桂兰已经转进了帘子后面。一阵细碎的翻东西声音之后,她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盒。
“害你也被那个
女人伤到了,我先给你的伤口消一下毒。”她笑着把纸盒放在旁边的炉板上,从里面拿出棉签和红药水。
林修乔皱眉拒绝:“不必了。”只是小小的指甲刮伤,用不着小题大做,倒是她那件事让他无法放心“她说的是真的吗?”
“嗯…”并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吴桂兰执意将醮了碘酒的棉签涂上林修乔的脸“什么?”她有些心不在焉,这男人好像是越看越好看呢。
林修乔没有再试着躲开那棉签“你有艾滋病。”他毫不犹豫地重复,丝毫不担心这样的直接会让人下不来台。
一声轻响,吴桂兰将涂过的棉签丢进一旁的垃圾篓里,淡淡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后悔了?”她很清楚有的事情一旦产生了怀疑,解释是没有用的,尤其还是这种宁可信其有的事。
从包里拿出还未捂热的五百块钱,她放到他面前的纸盒子上“还未做过,用不着担心。拿回你的钱,马上从这里滚。”她冷笑,懒洋洋坐进另一张椅子,说不上心中突然而来的失望是为了钱,还是其他什么。
“你他妈的,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艾滋病。”林修乔根本扫也不扫那钱一眼,而是像一只被
怒的狮子,探过身一把抓住吴桂兰的衣领,咆哮道。他没想自己难得一次的放纵竟然会落得这种下场。平
他并没少逢场作戏,但从不碰这种低级
女,当然更是做好安全措施,昨
因为和嘉嘉吵架失去理智,才会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女人发
。呵,想不到…
没想到这么斯文的男人也会暴
口,吴桂兰没被吓到,反而笑了起来,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执意要知道自己是否染病。
“没有。”说了又如何呢,他会信吗?她平静地回答了,却并不期待得到他的信任。
“你…”林修乔还想
问,这才发现她已经回答了,不觉有些颓丧地松开手,坐回椅内,烦躁地扒了下打理得一丝不
的头发。这时他才知道她的答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知他为什么会那么烦恼,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孩?吴桂兰蓦然想到这一点,心中豁然开朗。这样一来,不是什么都说得通了吗,要不然他干吗紧张?
“喂,倒底还做不做?”她直接问,不想将自己的时间耗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上,结果什么也捞不到。
做?林修乔抿紧
,很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想到嘉嘉,只好硬生生
下这种,看着女人的目光再没有起初的温和。
“我现在没心情,不如你陪我聊领。”他控制住脾气,缓缓道,在看见女人脸上
出不情愿的表情时,立时会意地补了一句,成功堵住她的拒绝“钱照给。”
只是领就可以赚那么多钱,吴桂兰从未碰到这么好的事,自然不会不答应,当下将纸盒子上的钱又收入自己的口袋里,笑眯眯地答应:“行。那你先等一下。”说着起身将盒子拿起,放进布帘后面,对自己脸上的抓痕却并没处理。出来后,又走到靠窗的桌子边,将平
自己喝水的杯子洗了,又用开水烫过,才倒了白开水端到林修乔面前。
“你喝水。没什么人来,所以只有这个我自己用的杯子,嗯…不过我有洗干净,你别嫌弃。”她一向不将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次却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人家付了不少钱,却连一杯像样的饮料也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
林修乔依然表现出良好的教养,道谢后接过杯子捧着,目光不由落在白色绘有青花的瓷杯边沿,那里缺了一小块,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他从未想过一个
女竟然会过这样拮据的生活。这屋子虽小,却收拾得极干净,并没有
女常有的颓废烟酒味道,也没有她身上那让人反胃的香水味。布帘隔着视线,但不用想,那点地方只够放一张
。
看他捧着水杯,却并不喝,吴桂兰眼中有着看透的笑意,也不是如何在意。比起以往接的那些客人,这个男人算是对她最尊重的了,她也并不期待他会对她另眼相看。她是出卖的女人,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实,用不着把自己看得有多清高。
“昨晚嘉嘉一直和你在一起?”沉
了半响,林修乔状似随意地问。一想起今天早上嘉嘉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的样子,他就心痛不已,偏偏她又死活不开口,这才让他不得不另想办法。而眼前的女人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线索,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吴桂兰一听,立时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从她这里知道那妞儿的事,也没多想,当即和他挑明了道:“不瞒你说,昨晚的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不过除了以为自己被感染上艾滋病毒外,她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劝你还是不要再追究下去,我没什么好告诉你的。”说这些话,还是看在那五百块钱的分上,不然她会直接赶人了事。
“艾滋?”林修乔心中升起不安,没想到嘉嘉和自己碰上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他不认为嘉嘉会像自己那样在外面
来。
吴桂兰笑,抬起自己的右手,手心向上伸到他的面前“我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她的伤口沾到了我的血。你最好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看到在那有着厚茧,不似一般女人娇
的掌心上横着的一道寸许长未经过处理的整齐伤痕,林修乔的眉纠结起来。
这个女人真是一个祸害!
竟然…怀孕了?!
看着验孕纸上出现的两条明显红线,吴桂兰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她每月都有吃长效避孕药,接生意的时候也都做好防护措施,怎么可能?
也不知走什么霉运,自上次多管闲事之后,这两个月生意奇差,不是正在谈的生意被人抢走,就是遇到警察,有一次还被抓进局子里蹲了一晚,最后是缴了几百块钱才被放出来。就是这样也能怀上?
早上起来刚泡了面准备应付一顿,却突然犯恶心,这让她心中稍稍打了个突。这几
都是这样,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想吐,而且倦得厉害,一坐下就想打盹。之前只当是由于收入锐减,心情不好,便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如今静下来仔细一想,她的那个好像有些日子没有来了。做她们这一行的,对这种事特别的,既然起了心,自然会马上想要弄清楚,以便尽快做出应对措施。于是顾不得吃面,她跑去药店买了验孕纸,打算先自己确认一下。
而如今看这纸条,好像是真有了。
将纸条丢进废纸篓里,她怔怔地躺在
上看着天花板,想着这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其实在做这一行的时候,看得多了,自然会有该有的心理准备,但有是一回事,而真正怀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真他妈的,也不知是哪个男人的。
吴桂兰有些恼怒地喃喃骂了一句。她可不打算为那些在外面的王八蛋弄个野种出来。几乎用不着考虑,她们一旦怀上便只有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去私人诊所做人
。而她,自然也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过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想法。
次
一大早吴桂兰便来到了那个其他姐妹常去的诊所,天冷,诊所还未开门。她在外面站着,打算等医生来。素着脸的她看上去比化妆后要年轻许多,淡淡的眉,单眼皮,眼角微挑,
苍白,没有狐媚的勾人,却清清秀秀的,不说话时就像一个刚从乡下进城里的纯朴女孩。事实上她年纪也并不大,腊月里才满二十二,可是做那一行已经有两年多了。
天空突然飘起雪来,先还是细细的像盐粉一样,不一会儿就变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密密的,渐渐
了人的眼。
吴桂兰依然穿着她那件袖口和下摆都磨得有些
糙的旧大衣,一向披着的头发扎了起来,围了围巾,雪花落在身上和发上,并不会马上化去,而是渐渐堆积起来。她觉得脚有些僵冷,只能不时地在原地跺跺,然后从袋中
出始终冰冷的手放到嘴边呵气。
开始做这一行的时候她不满二十,刚从牢里出来,身上没有一分钱,还欠着一个老乡的账,而英妹儿又恰在此时考上重点大学,学费对于家里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吃够没文化的苦,她不愿意自己的弟妹们再如她和爸妈一样,于是便跟着一个在牢里认识的姐妹做起了这一行。那个姐妹在一年前因为
毒过量死了,她便越发爱惜起自己的命来。
妈的,医生死哪去了,现在还不来。撇
在地上啐了一口,她慢慢晃悠着离开了诊所的大门。晚点再来吧,再等下去,不必做手术,她就要先被冻死了。
坐牢的事家里人到现在都被瞒着。想到坐牢,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现在想来,坐那个牢还是因为她没文化也没有钱吧。当时才十六岁的她在一户人家里当保姆,刚从乡下出来的女孩儿懂什么,被女主人的两滴眼泪就弄得义愤填膺,答应和她一起去捉她男人的
。谁料这
是捉到了,但后来反莫名其妙变成那女人在男人面前卑躬屈膝,想尽办法要与他言归于好,而自己则成了她讨好自己男人的工具。为了不和男人离婚,那女人竟然用药帮着男人强暴了她,而且还把她每天都绑在以前睡的小房间里供男人玩
。
可惜她吴桂兰从小到大就不是任人欺负而不还手的主。那一天,她哄得那男人去了戒心松开了她身上的绳子,然后用在学校里打架累积起来的经验将男人狠揍了一顿,临走前让他断了子绝了孙,又把那个女的脸给划花了。
她这么做究竟是不是该坐牢,她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反正已经坐了,再去追究该不该,也没什么意思。只是隐隐地,她知道在这事上自己吃了亏,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女孩,又有谁愿意为她出头呢。所以她从来也不想,也不抱怨。
抱怨有
用!她突然笑了起来。一想起那个被她划花脸的女人最后看她时那恶毒怨恨的眼神,她就觉得特滑稽,好像最应该恨的人是她才对吧。
摇了摇头,她把这些陈年往事都抛开,发现自己已来到市内最繁华的街道上,即使在下雪,路上行人仍然很多。身旁是一家音像店,里面正放着一首时下已经泛滥大街的歌,她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跟着哼了起来。每天走在路上都有得听,想不会唱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