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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愤怒的责骂声,终于也渐渐平息下去。法相根本不管其他人,甚至连狂怒的林惊羽手中杀气腾腾的斩龙剑也不看上一眼,一双眼睛只望在张小凡的身上,既是担心,又是痛惜。

 待众人完全安静下来,法相才缓缓又讲了下去。

 “那个凶手,是我的三师叔,位列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大师。”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耸动,众人已经完全被惊呆了。

 张小凡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整个的天空,都塌了下来,而自己,不过是个很可笑很可悲的人啊…那深深镂刻在魂魄深处的悲伤,此刻仿佛化做了恶鬼,将他的心狠狠啃噬!

 悲哀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烧火上,渐渐亮了起来,微微泛亮的青光,夹杂著淡淡金色,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那层冰凉的红色血光。从来不曾这般强烈的戾气,仿佛千万年来集注在噬血珠和摄魂之内的血腥气息,伴随那无数怨灵亡魂一起愤怒嘶吼的绝望,同时涌进了他的膛!

 而在纷之中,前方法相的声音清晰地继续著:“当年普智师叔来到青云,面见道玄掌门,劝说将佛道两家真法一起修习,或有可能参破长生之谜,不料被掌门真人婉言拒绝。”

 道玄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法相继续道:“当普智师叔失望下山,信步走到了草庙村中,见天色已晚,就夜宿在村中破庙之内。也就是在那一晚…”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只听到张小凡越来越是重的息声音。

 法相理了理情绪,镇定心神,但眼光一直看着张小凡,道:“就在那个晚上,普智师叔突然发现有个黑衣人夜闯草庙村,想要掳走这位林惊羽师弟。”

 林惊羽一怔,众人顿时都向他看去,法相接著道:“普智师叔遂立刻出手相救,不料那黑衣人居心叵测,表面看来是掳人,其实竟是为了对付普智师叔,意图染指普智师叔身上所藏的魔教物噬血珠!”

 众人哗然。

 法相道:“噬血珠是普智师叔多年前在西方大沼泽中无意找到。他老人家为使其不再祸害世间生灵,便用佛门真法将这珠封起,并用天音寺重宝‘翡翠念珠’加以镇。只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如何知道了这事,首先在林师弟身上藏了绝毒的七尾蜈蚣咬伤普智师叔…”

 田不易愕然道:“七尾蜈蚣,难道是苍松…”

 这一次,轮到林惊羽脸色更加惨白了。

 法相顿了顿,接著道:“其后普智师叔在身受剧毒之下,与那人拚死相斗,终于重伤在那人施展的青云门‘神剑御雷真诀’之下,几近油尽灯枯;但他也终于以‘大梵般若’反挫重创于他,令黑衣人惊走。而在这场烈斗法之中,张小凡张师弟也来到了草庙之中。”

 青云门中的人,此刻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法相继续说道:“之后,普智师叔自知必死,但他老人家毕生心愿始终不曾达成,实在难以甘心。便在此刻,他突然萌生了一个、一个…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便是将天音寺至高无上的大梵般若真法传于一位弟子,再让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拜入青云学习青云道法,如此从不相通的佛道两家真法,就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修习,他老人家的毕生心愿,也就达到了。”

 道玄真人冷笑一声,道:“普智道兄果然厉害,深谋远虑,但不知为何他不传于资质更好的林惊羽,反而选了这个张小凡?”

 法相顿了顿,道:“普智师叔以为,林师弟资质太好,若拜入青云门下,必定倍受师门长辈关注,只怕很容易便被看穿,所以…”

 青云门中众人面面相觑,田不易摇头道:“厉害,厉害…”

 法相又道:“如此,普智师叔也因为真心喜欢张师弟心地质朴,所以将千年来从不外传的大梵般若私下传了给张师弟,之后又怕噬血珠若还在自己身上,万一那黑衣人折回,不免落入之手,遂将噬血珠于张师弟,让他找个无人知道的悬崖丢弃,只不过,”说到这里,法相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不想张师弟多半因为念著旧情,竟将这珠一直带在了身上。”

 大殿之上,众人这才解开了一个谜团,原来噬血珠的来历竟是这般,而张小凡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也是这般而来的。

 此刻,法相脸上出现了痛心神色,缓缓道:“本来若是如此,普智师叔也不过是肆意妄为。但无人料想的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发生一件…普智师叔他原是本著悲天悯人之心,宁愿自身受尽噬血珠力煎熬,也要以本身佛法将这物镇住。不料这天长久,噬血珠的力竟暗中渗入普智师叔魂魄深处,平时普智师叔有佛法护体,浑然不觉,但当他油尽灯枯,才刚离开张师弟等人,走到村子之中,忽地想起,纵然自己传了佛门真法给张师弟,但他却未必能够顺利拜入青云!”

 法相神色惨痛,连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道:“此刻普智师叔佛力大减,被力所侵,如鬼魅附身一般,竟然想出了,想出了将草庙村全村村民杀光,则青云门看在孤儿分上,必定将这两个孩子收录门下,于是,于是…”

 “啊!”林惊羽狂吼一声,终于忍耐不住,斩龙剑和身向著法相砍去,道玄急道:“快,快拦下!”

 不等他话音落下,田不易等人早将他拦下。林惊羽泪满面,痛哭不已,在田不易等人阻挡下依然挣扎不止,嘶声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天音寺以普泓、普空为首,众僧人尽数低头,面有愧,低声颂佛号不止。

 道玄沉默半晌,仿佛连他也要很大的念力才能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过了一会,他忽然向法相道:“刚才你说普智油尽灯枯,那这个事情真相,你们怎么知道的?”

 法相沉默了片刻,道:“普智师叔曾经结一个异人,得到一枚奇药‘三必死丸’。服食此药,任你有再重伤势,三之内也能起你身体全部潜力,保住性命,但三之后,纵然伤势复原,也一样必死无疑。普智师叔便是服了这枚奇药,终于在三之内赶回了天音寺,将这前因后果与我恩师普泓大师细细说明。我当时服侍恩师,在一旁也听到此事。普智师叔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痛悔当种下滔天恶孽,万死不得以偿万一,终于痛哭坐化!”

 法相深深注视著张小凡,缓缓地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们天音寺普智师叔的错,与张小凡张师弟并无关系,请各位青云门师叔,千万莫要责怪于他!”

 道玄真人微微叹息,长出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忽地安静的大殿之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惨笑声。

 “责怪?是谁要责怪我?”

 这笑声陌生而冰凉,带著无尽的恨意,一直低著头气的张小凡,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来。

 那一双完全赤红、如血一般带著令人骨悚然的寒冷,盯著法相。

 法相紧紧皱眉,低声道:“张师弟,你,你要保重身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日子还长…”

 “你!去!死!”

 忽地,张小凡从牙之中,生生吐出了这三个字,众人无不失,只见此刻的张小凡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杀气腾腾,面目肌扭曲,狰狞无比。

 远处,王二叔突然再度惊叫:“鬼!鬼!又来了一个鬼!”

 而这一次,他的手指,竟是指向张小凡。

 众人失,普泓大师不顾身体重伤,竟然霍地站起。只见张小凡右手中的烧火赫然大放光芒,噬血珠如得到重生一般,青光大盛,夹杂著摄魂魔的黑气,将张小凡笼罩其中,连面目也渐渐开始模糊。

 法相失声道:“张师弟,快快丢了那个,你已经被力所侵…”

 “哈哈哈哈哈哈…”张小凡仰天惨笑,声音凄厉:“什么正道?什么正义?你们从来都是骗我。我一生苦苦支撑,纵然受死也为他保守秘密,可是,我算什么…”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我算什么啊──”

 这惨厉声音,回在天地之间,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场中之人,无不变,法相飞身而上,急道:“张师弟,快放弃此物,否则你就要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张小凡昂首望天,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法相冲来,众人一时屏息,眼看法相要抓到这个烧火,不料半空之中一声娇喝,一道白光从横里袭来,法相猝不及防,半空中闷哼一声,倒飞了回去。

 众人大惊,只见绿影一闪,碧瑶赫然现身在张小凡身前,面对著前方无数正道高手,竟是凛然不惧。

 她眼眶之中微微泛红,显然为了张小凡而伤心,更不管其他人,转身一把抓住张小凡的手,急道:“小凡,你跟我走,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全部都在害你!”

 张小凡混混沌沌的应了一声,但面前这个女子,不知怎么,却是在这个天地孤寂的时刻,他所唯一相信的所在,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那只温柔的手,跟著她走!

 但这满殿满堂的正道高手,如何能容的下他们放肆,尤其是片刻之后,许多人认出了碧瑶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独生女儿,顿时炸开了锅。

 今青云门死伤无数,尽拜魔教所赐,与魔教实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片刻间已有人将去路挡住,更有人喝问出来,开始怀疑张小凡是否真的与魔教有关系?

 陆雪琪、齐昊等人脸上失,田灵儿等人竭力辩解张小凡刚才还在与魔教中人作战,但这声音如此微弱,转眼间便被盛怒的声淹没。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的正道中人,将这两个年轻男女围在了中间。

 张小凡瞪著血红双目,身子微微颤抖,惨笑不停,只觉得脑海之中翻来覆去都是惨烈血腥景象,却又似乎根本是一片空白,这平生的信仰、信念,竟在今完全被摧毁了。

 碧瑶却比他冷静的多,此刻紧紧握著张小凡的手,与他站在一起,低声道:“小凡,别怕,就算是死,我也和你在一起!”

 张小凡耸然一惊,脑海中仿佛清醒了片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大喝传了过来:“谁敢害我女儿?”

 刷的一声,鬼王身影出现在这个玉清殿上,众人目瞪口呆,瞬间哗然。

 片刻之后,青龙、幽姬等鬼王宗门人纷纷现身,将张小凡和碧瑶围在中间。

 鬼王向周围看了一眼,此刻单以鬼王宗一派实力,委实与青云门及天音寺两派有些差距,但他看去却是毫无惧,负手而立,顾盼自得,转头对碧瑶微笑道:“瑶儿,你带著小凡先走。”

 碧瑶点了点头,正要举步,但这般将正道众人视若无睹的行径,如何能够得逞,而且张小凡此刻身分大是特殊,青云门、天音寺这两大门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人走了。

 道玄真人怒道:“拦下了!”

 他这一喝而出,早就忍耐不住的正道高手登时围了上去,瞬间这个残破的玉清殿上又是打成一团,不过此刻的情势却和不久之前完全倒转过来,变成是正道中人围攻鬼王宗。

 眼看着不过些许工夫,鬼王宗已然处于下风,碧瑶依然紧紧抓著张小凡的手,担心的看着周围,倒是鬼王一直面带笑容,神情自若的观看着场中局势。

 周围正道中人的压力越来越大,鬼王宗等十数个人已经被到了一个小圈子中,眼看形势岌岌可危,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玉清殿外突然锐啸响起,异芒闪,片刻间惨呼声不绝于耳。

 正道中人大惊,片刻后赫然只见人影飞舞,正是毒神、玉子和三妙仙子率领其余魔教三大派系赶来支援。

 魔教高手纷纷下场加入战斗,形势瞬间逆转。毒神缓缓走到站在那里,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的鬼王身边,目光望向前方的战团,脸上也有微笑,但嘴里却低声道:“老弟,算你狠!”

 鬼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为我圣教不顾一切,甘冒奇险,他必然名传千古,为后世圣教弟子传颂。”

 毒神苦笑一声,瞪了他一眼,低骂道:“放!”

 这番魔教大队人马赶到,青云门本来已经元气大伤,田不易等人虽然勉力支撑,但无奈寡不敌众,顿时被了回来,形势渐渐危急。

 道玄真人目视全场,双目如要火一般。一之内,往昔神圣不可侵犯的青云山被这些魔教中人杀来杀去,真是青云门建派以来的奇大辱。

 但更重要的却是眼下的困境,在这个片刻间,他又下了什么决心,抬起了手臂。

 魔教中四大宗派的宗主此刻都未下场,眼光几乎全部盯在这个道玄真人身上,一看便知这老贼又想拚死再度催动诛仙剑阵,岂能让他顺意,片刻间四道身影如电芒至,不约而同地向道玄真人扑来。

 便在这个时候,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直趴在玉清殿外的灵兽水麒麟,忽的一声咆哮巨吼,冲了进来,势头极猛。这等上古巨兽,其实力绝不在任何修道高人之下,这一番冲击风声凌厉,被打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鬼王等人被它阻了一阻,转眼间水麒麟已然冲到了道玄真人身边。

 只见它匍匐在道玄真人身旁,巨口一张,吐出一物,道玄真人伸手接过。

 魔教众人大惊,放眼望去,只见那果然是一柄长剑,但此刻全无光彩,似为某种奇异石头所铸,剑身剑柄都为一体,看去竟是一把平凡无奇的石剑,而且隐隐望到那剑身之上,纹路横生,仿佛还有些破旧,更有淡淡裂痕横在剑身之上。

 原来这诛仙古剑竟是这般模样,而藏在水麒麟口中,更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片刻之后,当这诛仙古剑落到了道玄真人手中,异变陡生,刹那间从那古剑剑身之上,泛起了不可思议的炽热白光,只片刻工夫竟然就将偌大的玉清殿完全笼罩起来,众人一时震骇,都纷纷停手。

 但在光芒之中,却见道玄真人的身体又是摇晃了几下。

 鬼王等人何等见识阅历,几乎不用说什么,顿时一起扑上。田不易等人怒声叱喝,但已然来不及援手,不料道玄真人身子虽然虚弱,左右扶在水麒麟身上,右手持诛仙古剑向前一挥,瞬间白光如巨涛一般排山倒海涌来,毒神等人一起发力,两相对撞,轰然大响。

 原本破了一半的玉清殿,此刻连残存的颓墙断壁也轰然倒塌,瞬间尘土飞扬。鬼王等人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四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这诛仙古剑威力之大,实在不可思议。

 但饶是如此,道玄真人在诛仙古剑光芒笼罩之中,却是噗的一声了一大口鲜血出来,不过他竟是不顾一切,强撑著飘上水麒麟的身上。水麒麟大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向天空飞去。

 天地之间,突然便只剩下了那道诛仙毫光,闪烁著璀璨光芒,越来越盛。伴随著阵阵颂咒之声,那柄灿烂无比的七彩气剑,又再度出现在天空,不断分离出单气剑,光溢彩。

 魔教中人无不失,毒神狠狠一跺脚,急道:“这阵法威力实在太大,不可力敌,我们先退。”

 鬼王虽看着道玄真人摇摇坠的模样,怎也搞不清楚这人明明重伤死,怎么还能催动这等大耗元的惊天法阵?只是这阵法既然发动,威力便非同小可,他终究不敢拿魔教弟子性命做赌注,当下长叹一声,飞身而起,示意门下弟子撤退。

 碧瑶拉著张小凡便飞走,突然面前人影一闪,赫然竟是陆雪琪挡在身前,而她手中那柄天玡神剑,蓝光闪耀。陆雪琪寒声道:“张师弟乃我青云门下,你快快放了他!”

 碧瑶如何肯放,怒道:“我将他留下给你们杀?你们先杀了我好了!”

 说罢更不多话,伤心花凌空打去。

 此刻诛仙剑阵已然笼罩在通天峰顶,天地渐渐暗了下来,鬼王宗有人看到碧瑶与陆雪琪战在一起,立刻便回头帮忙,正道这里也纷纷出手,顿时又做一团。

 张小凡心中痛苦不堪,只觉得一股凶戾念头在脑海中呼啸狂喊,一种要将无数人性命屠灭的可怕却人的毁灭感觉,充斥在他脑海之中。

 烧火也仿佛随著主人心意,红、青、金三光芒轮转换,但很明显的,那片红光越来越盛。

 法相在一旁看了大急。从当空桑山见到张小凡开始,因为当年那个秘密的缘故,他就对张小凡另眼相看,此刻无论如何不愿见张小凡堕入魔道,一闪身便向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抓来。

 碧瑶大急,但被陆雪琪等人到,只得急叫道:“小凡,小心!”

 不料张小凡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任由法相抓住了烧火。法相大喜,但片刻之后突然脸色大变,只觉得烧火上凶猛戾气如水一般涌来,而面前那个原本老实质朴的张小凡,突然现出了狞笑,如恶鬼一般的狞笑。

 “啊!”法相大声惨呼,被张小凡用烧火重重一击打在口,口鲜血倒飞而去。

 张小凡仰天长啸,双目赤红,纵身杀入战团,抢到碧瑶身边。烧火红芒大盛,仿佛也狂不已,与主人一起狂笑着扑向死亡与鲜血。

 陆雪琪等人纷纷退避,无论怎样,他们面对著张小凡还是无法全力出手。但此刻的张小凡却似乎已经完全堕入疯狂,眼中恨意无限,招招都取人性命,片刻间已然退众人。

 碧瑶大喜,一拉张小凡,道:“我们走!”

 二人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殿外。

 而此刻天际之上,满布气剑如山如海,诛仙剑阵已然向魔教等人发动攻击。而这一次,道玄真人仿佛也豁出去了一般,不但满天剑雨凌厉落下,天空中那柄巨大的七彩主剑,竟然也被无形咒力操纵著,带著开天破地之势,隆隆冲下。

 这阵法主剑,威力岂是等闲,一剑攻下,瞬间数丈范围之内血横飞,近十人连喊声都无就魂飞魄散,甚至余威所及,玉子躲避不及,竟然连左手也被生生切了下来,登时惨呼一声,身形化做如电锐芒,破空而逃。

 而同时天空中的道玄真人也是疲力尽,身子一歪,险些从水麒麟身上掉了下来,好不容易才支撑的住。他向下看去,只见这一会工夫,魔教之人已然逃去大半,但仍有少数还在通天峰上,而这最后一人,正是张小凡,碧瑶正拉著他急切而飞。

 道玄在半空之中,已然看到张小凡堕入魔道,刚才他与法相、陆雪琪等人手时刻,出手狠厉无情,且此刻神态疯狂,显然已经完全不可理会。

 但此人身上,却怀有青云门和天音寺两大真法,手中更有不世出的物,若放虎归山,只怕将来造成的杀孽,远远胜过寻常魔教之人。

 道玄在心中低声叹了口气,但心意在这片刻间已然决定。纵然后自己被天下人议论,也绝不能留下这绝世祸胎。

 当下道玄真人拼起最后灵力,刹那间天空中所有彩气剑一起大放光芒,尤其是阵法的七彩主剑,更是赫然又大了一半,轰然而响,震动天地,如远古天神狂怒一般冲了下来,直向张小凡打来!

 “啊!”且不说魔教中人失,便是正道中人,天音寺与青云门中众人无不变,田不易与苏茹脸色苍白,田灵儿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而在旁边,陆雪琪紧紧握住天玡神剑,面无血,连带著手中的天玡也微微颤抖。

 那一道惊天巨剑,当头击下,未到地面,咯咯巨响已然发出,张小凡附近一丈方圆地面尽数迸裂,狂风呼啸,将他笼罩其中,已是必死局面。

 张小凡瞪红双眼,人为无形剑气笼罩,挣脱不得,心中悲愤恨意难以抑止,眼睁睁看着天空那柄恐怖巨剑带著无边杀意迅疾落下,张口狂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声音震动四野,天地变,唯独那诛仙奇剑却仿佛是诛灭满天神佛的无情之物一般,依旧毫不容情地向他击来,眼看着张小凡就要成为剑下亡魂,粉身碎骨。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诛仙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那在岁月中曾经熟悉的温柔而白皙的手,出现在张小凡的身边,有幽幽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将他推到一边。

 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颂:

 ∩是,他终究还是醒了!

 颤抖的手,慢慢的握紧,再放开,慢慢的,睁开眼睛,仿佛这样,也需要他全部的勇气。

 一间普通的石室,装饰简单而朴素。他慢慢的下了,什么都不敢想,甚至连放在手边的烧火,也没有再看一眼,仿佛受到什么指引一般,他走向门口,慢慢走了出去。

 外面是长长的通道,有不少人安静地忙碌穿梭,但是不管是谁,一看到他,都立刻退到一旁,低下头去。

 他茫然走着,仿佛有个声音在召唤他一般。很快的,他走到了一个拐角,那里有间大的石室,门口虚掩著,拐角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记忆中一个叫青龙的人的语气。

 “鬼先生,您是天下第一奇人,求你看在圣母明王面上,救…”

 伴著一声叹息,黑暗中有个低沉的声音道:“鬼王宗对我有恩,并非我不尽力,只是碧瑶小姐用的乃是我圣教中最惨烈的‘厉血毒咒’,也就是我们自古相传的痴情咒。这毒咒将人一身所有华血以咒力生生发,再摄取本身三魂七魄熔炼,如此不顾一切,所以才有逆天之力,但用这毒咒之人,必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青龙涩声道:“鬼先生,可是…”

 那声音截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不错,碧瑶小姐身上的奇宝‘合铃’的确在那一刻,硬生生将她出的三魂七魂强行摄了残余一魂下来,守在铃身之中,所以小姐身才得以不灭。但、但这等回魂之术,早已失传千年,只有千年前南疆恶地,一支昙花一现的黑巫族听说有此奇术,但也早已灭绝。这、这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青龙哑然,半晌才道:“但、但宗主他这般不吃不喝数,现在又已经…鬼先生,他一向敬重于你,你劝劝他吧!”

 那声音缓缓道:“鬼王宗主伤心过度,待时一长,自然会好起来的…”

 青龙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身子一震,像是发现了什么,转头向那里看去,只见那个虚弱而苍白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然后仿佛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终于走了进去。

 再无声息。

 青龙低头默然,黑暗中,仿佛也有个人传来低沉的叹息声。

 石室中,白玉石台之上,美丽的女子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静静沉眠一般。她的父亲,坐在她的身边,握著她的手,就这般痴痴地望着女儿。

 张小凡怔怔地望着,无声地下泪来,‮腿双‬一软,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碧瑶身边。

 那一张温柔而恬静的脸庞,从此成了他一生记忆之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寂静的石室中,隐隐有悲泣之声,轻声哽咽: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还没有对你说,我在那口古井之中,看到的人是你啊…”青云山。

 小竹峰。

 夜已深。

 陆雪琪默默站在山峰上,向著远方眺望,但见夜冰凉,满天星光闪耀,仿佛讥笑世间俗人挣扎于红尘之中。

 脚步声响起,她熟悉而尊敬的师父声音,在她背后响了起来:“琪儿,你怎么又站在这里?”

 陆雪琪没有说话。

 水月望着她,忽地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你又想起了那个人?”

 陆雪琪沉默著,面上忽有痛苦之,道:“师父,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本来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水月仿佛也沉默了下去,半晌才柔声道:“这都是命,琪儿。后你与他再见时候,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你自己要记得清楚。”

 说罢,她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开去。

 只剩下陆雪琪一人站在原地,山风吹来,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默默望着远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道:“再和他相见的时候…”

 夜凉如水,照著她孤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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