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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后,她期待已久的那通电话终于打来了。

 那是在两个星期后。

 听到他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语调透太多的兴奋。“…明天晚上吗?不,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坐计程车过去。”

 关掉通话键,她无意识的瞪着办公桌上的一迭保单。其实她明天真的忙的,计画排得满满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要延期,她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虽然她本来是打算给他一个月的时间的…

 回过神来,她翻出行事历,开始打电话,把所有的拜访改期。客户要跑掉就让他跑掉好了。反正她这个月的月绩还不错,何必一定要维持在前三名呢?过得去就好…等等!这好像是任式理论。唉,这人,真害人不浅…

 虽然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满,她还是决定送完这些保单之后,要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去挑选一份特别的礼物,庆祝他的乔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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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程车在一处老旧的社区停下,街道两旁是整排十五年以上的五层楼旧公寓。她下了车,仔细核对了一下门牌号码。就是这里没错。屋子虽然旧,看起来还算干净。她拜访过的住家不知凡几,最怕的就是那种没有雇人定期打扫、住户又缺乏公德心的旧公寓,还放任自家养的大小狈在楼梯间随地便溺,甚至攻击陌生访客。推销员和邮差,是狗儿最爱示威的对象。

 试探的推了一下公寓大门,果然没有上锁。她进了门,顺手把它关好。卡的一声,便独自待在略显阴暗的楼梯间。所幸楼梯间也还算干净,她不大相信,任冠宇爱干净的一个人,会情愿搬进一栋整进进出出都见得到满眼垃圾的公寓。

 他的家在顶楼。她猜想不管他有多会打理,也绝不能和仁爱路的房子相比。仁爱路是新社区,再老的屋子都没有超过十年屋龄。

 慢慢的走上楼梯,到了五楼,她已经气吁吁。太久没爬这么多的阶梯了。她按了门铃,可以清楚听见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声,有点熟悉,像是蓝歌鸲的鸣唱——这也是上次见面时,任冠宇告诉她的。那天他们还看见了爱潜水的河乌和如红宝石一般美丽的赤翡翠…

 轻捷的脚步声伴随着鸟鸣声响起,愈来愈近,她角上弯的弧度愈来愈大。任冠宇打开门时,门里门外两张脸孔都笑得一样灿烂。

 “快进来!”他伸手一把将她拉进门。“要穿拖鞋吗?”他低着头问道。他自己很喜欢赤着脚踩在原木地板上的触感,她一定也会喜欢的。

 孟琉璃从阳台向里头看了一眼,一大片空间,没有任何隔间,只在角落里见着一个应该是浴室的小房间。地上铺着暖系的桦木地板,让人很想光着脚在上面走。“你在屋里一定都不穿鞋的,对不对?那我也不穿。”她下脚上的凉鞋。为了来他家拜访,她刻意换上一身轻便的衣着,是她从上中学之后,就不曾再穿出家门的七分,上身是一件她原本只在家里当睡衣穿的棉衫。今天两人的打扮还真是难得的相似。

 “好,赤脚天使,请进吧。”他微笑的作了个请的手势。

 屋中的家具很简单。贴着墙放了基本的炉具,另一面的墙边迭着几个整理箱,半透明的材质,看得出放了衣物。此外就只有两把椅子。很特别的椅子。有着高高的椅背,上面雕着巧的花纹,从椅脚的弧度来看,应该是摇椅。乍看之下,两张椅子一模一样,但再仔细一瞧,椅背的花纹略有不同。

 任冠宇发现了她正盯着椅子瞧,有几分得意的开口说道:“坐啊,我可是一直等两把椅子都完工之后,才敢请-来的哦。”

 “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她干脆蹲在椅子旁边瞧个够。“好漂亮啊。”

 “椅子光是漂亮是没有用的,最要紧的是坐起来要舒服。坐坐看吧。”他自己当然是很满意的,不过他需要更客观的评语,尤其是孟琉璃的评语。

 她迫不及待的试坐了下,前后摇动着。“坐起来好舒服,让人一点都不想动了。喂,你真的很厉害耶,还真是多才多艺。”他会素描,各项运动也都一把罩,可惜就是不擅理财。她猜他根本就无财可理。唉,人真没有十全十美的。

 “那-就坐着休息好了,我去准备晚餐。”其实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下锅。

 “不用帮忙吗?”

 “很简单的菜,几分钟就好了。”他开了瓦斯炉,先把炒锅加热。孟琉璃舒适的坐在摇椅中,望着他始终带着微笑的侧脸。他作菜时也像他做其它事一样,从容不迫,潇洒自在…

 晚餐在她看来一点都不简单。他没有餐桌,他们坐在地板上吃饭。铺了一张大桌布,像在公园野餐似的,两人席地而坐。

 “下次来,我保证就有餐桌了。”他本来想等把屋子布置得很完美才请她来的。有桌子有椅子有置物柜有书柜,花园里的植物也都长好了,结果,他只等另一张椅子做好,就忍不住打了电话。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保证得太快了,恐怕她下次来的时候,餐桌的四只脚,还缺了两只…

 “坐在地上也不错啊。真的很有在外面野餐的情调。”这简直不像是她会说的话。她向来喜欢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桌上吃饭,更别提跑到户外了,有小虫子有蚂蚁来分享食物,说不定还有蚊子来分享她的鲜血。“从窗子望出去,视野还不错,看得见蓝天白云。晚上如果看得见月亮星星,就更理想了。”

 “-不是说月亮像大饼吗?那星星就是掉下来的芝麻喽!”他打趣说道。

 孟琉璃立刻否认了“我哪有可能说这么没情调的话?我是女生耶!”

 但是情调代替不了安稳富裕的生活,随便哪个女生都晓得。任冠宇心中想着。“尝尝这鱼的味道吧,看像不像我们上回吃过的?”

 孟琉璃尝了一口,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不——完全一样…”

 不确定的语气让任冠宇紧张了下,或许她并不习惯自己作的菜的口味

 “你煮的味道比较淡,嗯,更好吃。”她眉开眼笑的吃了一大口,微微觉得有些羞愧,她是女生,厨艺和他比起来,可是天差地远。“有没有想过改行当厨师?”

 任冠宇摇摇头。“没考虑过。我喜欢的事太多了,不想整天把自己困在厨房的油烟当中。而且当厨师是要执照的,老实说教科书我看不到五分钟就会睡着-进去过餐厅的厨房吗?忙得像打仗似的,大厨二厨小弟一个个不是面目狰狞就是面无表情,好像作菜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把一件喜欢的事变成讨厌的事,损失太大了。”

 还真是任哩!她摇摇头,接着又笑了。可是任的他还真是可爱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悦耳的门铃声又响了。任冠宇忙起身走到阳台去开门。她听见他在和谁交谈,似乎是一个有点苍老的嗓音。她也听见了任冠宇低而清晰的声音。

 “…好,阿伯,你先下楼,我有朋友在屋里,吃完晚饭再下去帮你修理好不好?你把开关关上,先让它不要漏水…对,用一字形的螺丝起子,顺时钟方向转紧就行了。”

 那位阿伯离开了,任冠宇回到地板上坐好,一边解释着“房东家的马桶漏水,让我去帮他修理。不过,这不急,我答应他吃完饭再去。”

 “那吃完饭后我来洗碗吧,你就可以早点去帮阿伯修马桶。怎么你们的角色好像颠倒了,不是应该房东帮房客修理这个修理那个的吗?”

 听她似乎没有吃过饭就告辞的意思,任冠宇没有反对她的提议。“这房子的租金很低廉,房东又是一对老夫,所以帮他们修理一些简单的东西也是合理的。”

 “月租多少?”她本来就有点担心,他一个人租这么大的房子,负担会太重。

 任冠宇老实说了价钱。

 孟琉璃吓了一跳!房子虽然旧,但是外观维持得还不错,而且老社区的生活机能极佳,买什么都很方便,以它的房价来说,租金实在低得离谱。她可是估价高手,通常去拜访客户时,从他们住的房子和环境,差不多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经济能力。

 “这怎么可能?!”随便一间套房,租金都要比它贵上许多。

 “因为它空了许久租不出去。”

 “可是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所大学,房子应该很抢手才对啊。喂,你有没有打听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该不会是房东看你长得可爱,才租你特别便宜吧?”她开玩笑的说。他长得可爱不假,可房东又不是年轻小妞。“对了,我记得你跟告诉我地址的时候,我老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她没有来这一带拜访过。

 “上过电视的,”他只好说个清楚“去年年初的事情,一对夫吵架,丈夫杀死子,然后上吊自杀了,就是这里,所以才会租不出去。后来又发生火灾,之后就更乏人问津了,连房东自己都不喜欢踏进来一步。”

 “可是,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凶宅…”墙壁是新粉刷过的,漆成浅蓝色,前后的窗户都大开着,没有装上窗帘,屋中就算没开灯也很明亮。

 “这是我努力的成果啊。可惜我忘了拍下它变身前的照片,-一定会佩服我的。”

 “也没什么好怕的嘛。”她前后左右环视了一遍,看不出任何森的地方。她本来以为住一间有不凡历史的房子,就算重新装潢过,心里一定也会的,尤其现在正好是农历七月。她有些客户就很忌讳这些,连在七月签要保书都不愿意。

 “那就好。我本来还担心待会儿要留-一个人在屋里,-会害怕哩。”他更担心说了实话的结果,她会吓得再也不肯到他家来了。不说也不成啊,她早晚也会想到的,况且理赔金还是她的保险公司支付的。

 孟琉璃向来自认是那种胆子大的女生,难得有害怕的时候。“你赶快去吧,我来善后。”她手脚俐落的开始收拾碗筷。

 “好,我很快就回来了。”听她说得肯定,任冠宇便放心的下楼去了。

 孟琉璃作出来的菜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洗碗这种纯技术的工作,她可是很擅长的。没十分钟便都洗好了。雪白的餐盘一个个整整齐齐的排在滴水篮中晾干。水声一安静下来,她忽然觉得屋里安静得可怕,可见得任冠宇那个人还真的是满聒噪的…一开始她还有心情拿他开玩笑,然而等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从窗口望出去的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黑黝黝的夜空…

 那个男的…上吊自杀…一回头,她好像发现窗口有一个影子掠过…女的呢?被杀了十九刀…满地是血…地板有换过吗?听说血迹是怎样都洗不掉的…

 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去了多久了?看了一眼手表,还不到半个钟头…下楼去找他好了,一定会被他笑的…五分钟,再等五分钟,如果他还不回来的话,她就下楼去找人…

 那五分钟真是久啊!屋子里虽然没有装冷气,但还是觉得很凉,因为没有隔间,空气可以毫无阻碍的对。从刚刚她看见影子的窗口吹进来一阵森森的冷风,掠过她衣着单薄的身躯,夏天的风不应该这么冷的…她紧抱着双臂,光着脚奔进阳台,刚拉开里头的那扇木门,外头的铁门也跟着打开了;她一头撞进他怀中,把头埋在他口,不停的发抖…

 任冠宇吓了一跳,将她半推半抱的带回屋里。灯光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怎么啦?-不舒服?是不是胃痛?”

 孟琉璃仍不肯抬头,在他怀中颤抖的低语:“窗口…我看到窗口有影子…还有一阵冷风…”

 任冠宇有点愧疚的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底,那儿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只是这个素来自认坚强的现代女子勉强忍住罢了。她的嘴仍微微颤抖着。刚刚,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得那么清楚呢?“这个季节,一入夜本来就常常刮风的啊,-瞧…”他拥着她走向窗口“窗外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影子,只是我挂在窗台上的吊钟花被风吹得摇来晃去罢了。我把它拿下来给-看,好不好?花开得好漂亮,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芭蕾女孩…”他一手仍把她抱得紧紧的,另一手探出窗外把吊盆拿了下来,然后继续解释花名的由来“-瞧,花瓣是不是像极了雪白的蓬蓬裙?这是英国人…”

 孟琉璃终于不好意思的松开环住他间的手。花很美,她居然被一盆美丽的花儿吓到对人家投怀送抱…眼泪真的滚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羞愧。她低着头,连一眼都没敢看他。“对…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别走…”他把她拉了回来,重新带入怀中。“时间还很早。”现在要放她走,已经太晚了…他慢慢的低下头,被风吹得冰冷的双覆上她苍白的瓣,在厮磨中,热度急遽上升。不只是,还有四肢百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的双臂愈愈紧,铁链一般锁住她纤细的身,两人身上薄薄的衣着像是已被燃成灰烬,几乎无法构成阻碍…

 可是,她需要空气…她需要的不只是空气…暂时逃亡的神智夺回主控权。她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略带犹豫的把双手从他颈间收回来,原先苍白的嘴染上一抹嫣红,已经下再颤抖了。上衣从七分中被拉了出来,他的一只大掌仍搁在她陵间,拇指在她光luo的肌肤上有节奏的滑动。她抓住他的手,奋力推开他,自以为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而他只是顺势稍稍后退半步。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不放,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的魅力,让她好想再贴回他怀中…

 不可以!她自动投怀送抱,一次就已经够了。男人不会拒绝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任冠宇为什么又该例外?想必他已经有许多类似的经验,想必他以为在这种情境下,他若是不做些什么,反而是冒犯了她…

 “对不起…”她终于嗫嚅的开口“窗外太暗了,现在又是农历七月,我一时没想到是盆栽在动。”她继续说着“你说这盆花叫什么名字?吊钟花是吗?名字取得真好,好像一个一个彩的小铃铛,好可爱!你在哪里买的?好种吗?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开花…”她喋喋不休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一点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琉璃…”他一手摆在她肩上,柔声喊着“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是我该说对不起,如果…”如果她也是心甘情愿的话,道歉便是多余。可是,现在是他乘人之危…

 “明明是我…对不起,我们把刚刚的事忘了好吗?那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谁都不要再提,好不好?我们还是朋友?”她强调似的说,她喜欢他这个朋友,可是她不适合有这样的男朋友。男朋友?人家可也没一言半语要追求她的意思,她自嘲的想着。

 “当然好。刚刚把-吓坏了,是不是?我下去太久了,本来以为几分钟就可以解决的。”

 孟琉璃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不好修理吗?”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换个止水皮就好了,我答应房东明天去帮他买一个。房子老了,到处都是一些小问题,我还帮他们检查老是会漏水的水槽,花了比较久的时间。”

 “这个你也会?”她佩服的说。一个又会修马桶,又会做家具的男人——而且还是艺术品一样的美丽家具,可比那些只会送花送无用的礼物,却连换个灯泡都得等技工上门的男人强得多。更别提任冠宇还会种花呢。

 “学校的工艺课有教过一些——我郑重声明,上工艺课我可是从来没旷过课的哦!我自己有兴趣,学得就起劲。”

 “原来你逃学还有选择的?你该不会连某些科任老师的长相都记不得吧?”她开玩笑的问。

 “那怎么可能!我不喜欢去上的课,老师的长相尤其要记得清楚,免得在校园——时,一不小心就让他给逮到。我很聪明吧?”

 孟琉璃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啊,把用来想方法逃学的本事,拿来念书不是很好吗?”

 “我妈也老是这么说。孟小姐,请问今年贵庚?或者我该尊称一声孟阿姨?”他假装客气的说。

 孟琉璃重重的捶了一下他的膛。“去你的!耙再叫我孟阿姨,我杀了你!”

 任冠宇顺势抓住她的拳头。“琉璃…阿姨!咳!咳!啊,我受了重伤了!现在跟-投保可以不可以?”

 “这个嘛…”她假装考虑的回答“任先生,带病投保是领不到理赔金的。我个人强烈建议,你应该投保高额的凶杀险,很显然,你对于别人善意的忠告完全不理会,而我,现在就要杀了你…”******bbscn***

 这个人的确是个祸害。

 祸害遗千年。他根本不需要买保险…

 需要的是她。有没有一种保险可以让人在感情上受伤时获得理赔?

 手指在上轻抚着。屋里没有开灯。她应该坐在电脑桌前,手指像以往一样飞快的在键盘上点过,她应该继续把那本《如何在三十岁前赚到一千万》的励志书看完的…她却什么也不做,只是半躺半卧的靠着头发呆…就算是在十八岁的青春少女年纪,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她也不曾这么发过呆…

 叩,叩。敲门声让她吃了一惊,她茫然的把目光投向门口。进来的人是妈妈,她顺手开了灯,孟琉璃眨了眨眼,一时有点无法适应。

 “睡啦?我从没见-这么早就上。是不是太累了?”张家仪关心的问,她觉得女儿最近有些反常。有时候白天打电话给她,居然没有开机,万一客户临时找人该怎么办?

 “没有啊,七月嘛,业务量比较少,没什么事做,就早点休息啦。妈,有什么事?”孟琉璃避重就轻的回答。

 “就是那件事嘛。我上回跟-说过的啊,相亲的事啊。”

 “相亲的事?-不是说已经回绝人家了吗?”孟琉璃奇怪的问。

 “不是上次那个啦。林妈妈也真是的,又不是什么称头的对象,她怎么好意思来跟我提。我的女儿这么没行情吗!”张家仪随口埋怨了几句,才又回到正题“是-哥的大学同学啦,在竹科上班,就是人家说的电子新贵啦。还不只是普通工程师,是公司的经理。那家公司的资本额有好几百亿,这是-哥说的,当然不会错。他们最近联络上了,他跟你哥发牢,说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女朋友。去了一次联谊会,结果天天接到扰电话,被吓得不敢再去。你哥当然是想,肥水不落外人田,就介绍自家妹妹啦!-瞧,我把-哥的大学毕业纪念册找出来了,”张家仪翻开厚厚的纪念册,指着上面的一张大头照“就是这个人,高文彦,长得还不错吧?斯文的。”

 五官看不出明显的错处,孟琉璃同意的点点头。“不太好相处吧?三十出头就有成功的事业,大概会满骄傲的。”这个人看起来自视甚高。去参加联谊会,又嫌女生打电话给他是扰?他和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恐怕是很得意的口吻吧?

 “不会啦,你哥说他个性满随和的。这样吧,找一天我们请他到家里吃顿饭,好不好?就这个礼拜六晚上。对了,-下午去哪儿啦?手机又没有开。怕-晚上回来得晚,没时间跟-说,我本来白天就要问-的。”

 孟琉璃本来打算回绝的,因母亲提到下午的事,才让她改变主意。一个普通朋友,不应该比工作重要,不应该比她的终身大事重要。“刚好遇上一个朋友,忘了开机了。”她含糊的回答“好,就这个礼拜六,我会把时间空出来。”那个姓高的,条件的确很好。可是绝不要指望他会修马桶,他懂的一定都是一些高深的学问,也就是任冠宇会想尽办法逃掉的那种无聊的课…想象他像只泼猴似的攀上墙头,老师气急败坏的跟在后面追,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起来-好像对高文彦的印象很不错,瞧-,笑得这么开心。礼拜六那天,-可要矜持点,别让人家以为-是一心一意要嫁给他。”

 “印象不错…”孟琉璃回过神来。“什么?谁是高文彦?喔,高文彦,说不定他也会修马桶…”她有些语无伦次“唉呀,妈,只不过是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说不定他就是-要一起吃饭一辈子的男人。唉,-要是能找到个理想的对象,我就再也用不着替-心了。”

 孟琉璃再看了一眼那张呆板的大头照。和他一起吃饭好像不怎么有趣,一定不像跟任冠宇一起吃饭那么有趣…真是!她在想什么!任冠宇也只是会修马桶而已…

 他也很会接吻…

 对于他高兴做的事,他总是做得很好。想必之前他有许多练习的机会…

 是不是他对每一个主动奔进他怀抱的女人,他都会…

 瞪了一眼纪念册上的照片,她看见的是一张对每个女人微笑的脸。

 可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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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星期六,猎物没有空。

 张家仪失望又生气,立刻跟在美国的儿子联络,越过整个太平洋大大抱怨了一番。结果那只可怜的小羊,在下一个星期乖乖准时上孟家来报到,满头大汗的捧着瓶洋酒,手上还提了一盒进口高级水果。老同学已经把罪名安到他头上了,叫做不知好歹。高文彦站在巧的大门外,心中颇觉得冤枉,上个礼拜他真的是公务身,走不开啊。

 放下提着的礼盒,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从停在大马路旁的车子下来,穿过社区大门,一路走过中庭花园,还得爬上好几级阶梯,这可是一大段路啊。酒是沉沉的一瓶,再加上水果的多层包装,还真是重得很。

 以上种种,难得周末在家的孟琉璃全然不知。张家仪不愿因为男方找借口婉拒孟家的邀约,造成女儿心有芥蒂,只说那天是她自己有事,所以延期了。门铃响起来时,孟琉璃有点不耐烦的把资料存档,关掉电脑,匆匆奔下楼梯。本来她是要进厨房去帮忙的,才刚到厨房门口,就被赶了出来。

 “去去去!去做-自己的事,或是去看电视也好,别到厨房里来,弄得都是油烟味,这里有-爸帮我就好了。耳朵灵光点,听到门铃声就赶紧去开门。那位高先生只说差不多四五点之间会到,他要是来得早了,-就陪他在客厅聊聊天,就当是和-客户聊天好了,不会别扭吧?反正只是先认识一下而已。”

 所以啦,她只好留在自己的卧室里待命,尊母命穿上她最淑女、也最少穿的一件洋装,心里是有点别扭的,倒不是为了要见那个高文彦,而是因为她难得穿上这么女人味的衣服,觉得十分累赘且不方便。

 杵在大门口的那个男人,和照片上满像的。头发梳得整齐而服贴,看起来连十级强风都奈何不了它。没在他脸上见到照片中的眼镜,因而可以清楚看见他的眼睛生得不坏,不大不小,聪明外,念书时肯定是年年获选参加奥林匹克大赛的那种学生。身上那套纯手工义大利西装,应该值不少钱。总之,这个人只差没在口别着“上等猎物”四个字而已。如果这是她正要努力说服他投保的准保户,她一定会喜欢他的。他负担得起超高额的保费。

 “高先生吗?请进。”

 孟琉璃没有相亲的经验,但有很多和陌生人交谈的经验。高文彦也十分健谈,他尤其喜欢谈自己的工作,然后一再解释,上个星期之所以不能前来,确实是有推不开的公事。客户大老远从芬兰过来,他不能缺席等等等等。

 到了进餐厅之前,孟琉璃相信,如果她失业,一定够格去天威科技应征公关部经理了,她可以回答得出任何小鄙东或是财经版记者询问的任何问题。

 既然她不可能向他拉保险,那不如去买他公司几张股票好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内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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