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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达克特护士
 苏·安·达克特护士是个成年女又瘦又高板笔直长着一个圆滚滚的翘股和一对小巧的**。她的脸庞棱角分明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小小的鼻子和下巴尖细瘦削一副新英格兰主义者的模样看上去既非常可爱又非常平庸。达克特护士成老练精明能干办事果断严格。她喜欢独当一面一向遇事不慌无论大事小事都是自己拿主意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约连觉得她可怜打算帮她一把。

 第二天一早当她站在约连的脚边整理单时他悄悄把手伸到她双膝间的窄里随即飞快地在她的裙子里面尽力向上摸去。达克特护士尖叫一声猛地往上跳去可是跳得不够高。她扭动着身体弓着以自己那神圣的部位为支点前旋后转左扭右摆整整折腾了十五秒钟才终于挣脱出来。她惊惶失措地后退到走道中间面如纸灰双颊搐个不停。她后退得太远了。一直在走道另一侧看热闹的邓巴一声不吭地从上跃起直扑她的身后伸出双臂一下子揽住她的脯。达克特护士又尖叫了一声。她甩开邓巴远远地躲到走道的这一侧。不料约连又趁机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她。她只好又一次蹦过走道活像一只长着脚的乒乓球。

 正严阵以待的邓巴立刻朝她猛扑过来幸好她反应及时闪身跳到一旁。邓巴扑了个空从她身边蹿过病一头撞到地上。只听扑通一声他便昏了过去。

 他在地上醒来时鼻子正在血这倒正和他一直假装的那种折磨人的脑病的症状一模一样。病房里闹哄哄成一团。达克特护士在哭泣约连挨着她坐在边一个劲地向她赔不是。主管上校怒气冲冲地朝约连大喊大叫说他绝对不能允许病人肆意调戏护士。

 “你要他怎么样?”躺在地上的邓巴可怜巴巴地问。他一开口说话太阳便感到一阵阵的疼痛疼得他身体缩成一团。“他又没干什么。”

 “我是在说你呢!”这位很有派头的瘦上校放开嗓门吼叫道“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受处分的。”

 “你要他怎么样?”约连叫喊起来。“他不就是头朝下摔到地上去了嘛。”

 “我也正在说你呢!”上校一转身冲着约连起火来。“你抱住了达克特护士的脯等着吧你会为此而后悔的。”

 “我没有抱住达克特护士的脯”约连说。

 “是我抱住达克特护士的脯的”邓巴说。

 “你们两个都疯了吗?”医生面色苍白一边尖叫着一边慌慌张张地向后退去。

 “是的医生他的确疯了”邓巴肯定他说“他每天夜里都梦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条活鱼。”

 正在后退的医生停了下来出既惊奇又厌恶但又不失优雅的表情病房里静了下来“他梦见了什么?”医生质问道。

 “他梦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条活鱼。”

 “是什么样的鱼?”医生转向约连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约连答道“我不会分辨鱼的种类。”

 “你哪一只手拿的鱼?”

 “不一定。”

 “那是随着鱼而变化的”邓巴帮腔道。

 上校转过身眯起眼睛怀疑地盯着邓巴。“是吗?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因为我在梦里呀”邓巴一本正经地答道。

 上校窘得面红耳赤。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俩一副决不手软的样子。“爬起来回到你的上去。”他咧开两片薄嘴命令邓巴。

 “关于这个梦我再也不想听你们俩讲一个字了。我手下有人专门负责听你们这类令人讨厌的疯话。”

 上校把约连打到精神病专家桑德森少校那儿。这位少校长得敦敦实实总是笑眯眯的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他小心翼翼地问约连:“你究竟为什么认为费瑞杰上校讨厌你的梦呢?”

 约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认为这或者是由于这个梦的某种特或者是由于费瑞杰上校的某种特。”

 “你讲得很好”桑德森少校拍手称赞道。他穿着一双咯吱作响的步兵军鞋一头木炭般乌黑的头几乎朝天直竖着。“由于某种原因”他推心置腹地说“费瑞杰上校总是使我想起海鸥。你知道他不大相信精神病学。”

 “你不大喜欢海鸥吧?”约连问。

 “是的不怎么喜欢”桑德森少校承认道。他出一种神经质的尖笑伸出手爱抚地摸摸他那胖得垂挂下来的双下巴仿佛那是一把长长的山羊胡子。“我认为你的这个梦很人。我希望这个梦经常出现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不断地讨论它。你想支烟吗?”当约连拒绝时他笑了笑。“你认为究竟是什么使你产生这么大的反感”他故意问“连我的一支烟都不肯接受?”

 “我刚刚熄掉一支它还在你的烟灰缸里冒烟呢。”

 桑德森少校抿嘴笑笑。“这个解释很巧妙。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找出真正的原因的。”他把松开的鞋带系成一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然后从桌上拿过一本黄横道拍纸簿放到膝上。“让我们谈谈你梦见的那条鱼吧。总是同一条鱼是吗?”

 “我不知道约连回答道“我不大会辨认鱼。”

 “这鱼使你想到了什么?”

 “其它的鱼。”

 “其它的鱼又使你想到了什么?”

 “其它的鱼。”

 桑德森少校失望地往后一靠。“你喜欢鱼吗?”

 “不是特别喜欢”“那么你认为究竟是什么使你对鱼产生这样一种病态的反感呢?”桑德森少校得意洋洋地问。

 “它们太乏味了”约连回答说“刺又太多。”

 桑德森理解地点点头出讨人喜欢的、虚假的微笑。“这个解释很有意思。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找出真正的原因的。你喜欢那条鱼吗?那条你拿在手里的鱼?”

 “我对它没有一点感情。”

 “你不喜欢那条鱼吗?你对它怀有什么故意的或者对抗的情绪吗?”

 “不完全没有。事实上我还是喜欢那条鱼的。”

 “那么你确实喜欢那条鱼咯?”

 “哦不我对它没有一点感情。”

 “但你刚才还说你喜欢它呢。现在你又说你对它没有一点感情。我把你的自相矛盾之处抓住了你明白吗?”

 “是的长官我想您是把我的自相矛盾之处抓住了。”

 桑德森少校拿起他那枝的黑铅笔得意洋洋地在拍纸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相矛盾”几个字。写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继续问道:“你这两句话表达了你对那条鱼的自相矛盾的情绪反应究竟是什么使你说出这两句话来的呢?”

 “我想我对它持有一种既爱又恨的矛盾态度。”

 听到“既爱又恨的矛盾态度”这几个字桑德森少校高兴得跳了起来。“你的确理解了!”他喊道欣喜若狂地把两只手放在一起拧来拧去。“唉你想象不出我是多么孤独天天跟那些毫无精神病常识的人谈话想方设法给那些对我或者我的工作丝毫不感兴趣的人治病!这使我产生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可怕感觉。”一丝焦虑的阴影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我似乎无法摆这种感觉。”

 “真的吗?”约连问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为什么要为别人缺乏教育而责怪你自己呢?”

 “我知道这很愚蠢”桑德森少校心神不安地回答道脸上带着不很雅观的、无意识的笑容。“可我一向十分看重别人的好主意。你瞧比起我的同龄人来我的青春期来得晚一些这就给我带来某种——嗯各种问题。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和你讨论我的这些问题将会给我带来乐趣我真希望马上开始这种讨论所以我不大愿意现在就把话题扯到你的问题上去。可恐怕我必须这样做。要是费瑞杰上校知道我们把全部时间都花在我的问题上的话他准会火的。我现在想给你看一些墨水迹看看某些形状和颜色会使你联想起什么来。”

 “你就别这份心了吧医生不管什么东西都会使我联想起来的。”

 “是吗?”桑德森少校高兴得叫了起来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现在我们的确有了进展!你做没做过有关生活的美梦呢?”

 “我那条鱼的梦就是生活的梦。”

 “不我的意思是真正的生活的梦——在这种梦里你抱住一个光股女人的脖子拧她使劲打她的脸直打得她浑身是血后来你就扑上去强*她再后来你突然哭了起来因为你爱她爱得这么深恨她也恨得这么深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就是我想跟你讨论的生活的梦你没有做过这类生活的梦吗?”

 约连摆出一副精明的神情想了一想下结论说:“这是鱼的梦。”

 桑德森少校往后缩了一下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对对当然罗”他冷淡地随声应道他的态度变得急躁起来带有一种自我防护质的对立情绪。“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做这一类的梦也好让我看看你如何反应。今天就谈到这里吧。还有我问你的那些问题我希望你能梦见它们的答案。你知道这些谈话对我和对你一样不愉快。”

 “我会把这个说给邓巴听的”约连说。

 “邓巴?”

 “这一切都是他开的头。是他做的梦。”

 “噢是邓巴”桑德森少校冷笑道。他的自信心又恢复了。“我敢肯定邓巴就是那个干了那么多下事却总是让你替他受过的坏家伙是不是?”

 “他没有那么坏。”

 “你到死也护着他是不是?”

 “倒是没达到那种程度。”

 桑德森少校嘲讽地笑着把“邓巴”两字写在他的拍纸簿上。

 “你怎么一瘸一拐的?”约连朝门口走时他厉声问道“你腿上究竟为什么要着绷带?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

 “我的腿受了伤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住院的。”

 “噢不你没受伤。”桑德森少校幸灾乐祸地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恶意。“你是因为唾腺结石才住院的。说到底你还是不够聪明对吧?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住院的。”

 “我是因为腿伤才住院的”约连坚持道。

 桑德森少校出一声嘲笑不再理会他的辩解。“好吧请代我问候你的朋友邓巴并请告诉他为我做一个那样的梦行吗?”

 但是邓巴由于经常的头痛而感到恶心和晕眩无心跟桑德森少校合作。亨格利·乔倒是常做噩梦因为他已经完成了六十次飞行任务又在等着回家呢。可是当他到医院里来时他坚决不肯跟任何人谈论他的梦。

 “难道就没有人为桑德森少校做过什么梦吗?”约连问“我真的不想让他失望他本来就已经感到被人抛弃了。”

 “自从听说你受伤后我一直在做一个非常奇特的梦”牧师坦白说“我从前每天夜里不是梦见我老婆要咽气或者被人害死就是梦见我孩子被一小口营养食品给噎死了。最近我梦见我在没顶的深水里游泳一条鲨鱼正在咬我的腿咬的部位和你绷带的地方正相同。”

 “这是个美妙的梦”邓巴大声宣布“我敢打赌桑德森少校肯定会爱上这个梦的。”

 “这是个可怕的梦!”桑德森少校叫道“里面全是些痛苦、伤残和死亡。我敢肯定你做这个梦就是为了惹我生气。你竟然做出这种可恶的梦来我真的说不准你该不该留在美**队里。”

 约连认为自己看到了一线希望。“也许你是对的长官”他狡猾地暗示道“也许我应该停飞回到美国去。”

 “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你不加选择地追女人不过是为了缓解你下意识里对无能的恐惧吗?”

 “是的长官想到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为了缓解我对无能的恐惧。”

 “你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另找一项有益的业余爱好呢?”桑德森少校友好而关切地问道“比方说钓鱼。你真的觉得达克特护士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我倒认为她太瘦了相当乏味相当瘦你明白吗?像条鱼。”

 “我几乎不了解达克特护士。”

 “那你为什么抱住她的脯呢?仅仅因为她有个脯吗?”

 “那是邓巴干的。”

 “喂别又来这一套”桑德森少校嘲弄地叫道话音十分尖刻。

 他厌恶地把笔猛地往下一摔。“你真的认为假装成另一个人就能开掉自己的罪责吗?我不喜欢你福尔蒂奥里。你知道这一点吗?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约连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慌风一般穿而过。“我不是福尔蒂奥里长官”他战战兢兢地说“我是约连。”

 “你是谁?”

 “我的姓是约连长官我是因为一条腿受了伤而住院的。”

 “你的姓是福尔蒂奥里”桑德森少校挑衅地反驳道“你是因为唾腺结石而住院的。”

 “喂得啦少校!”约连火了。“我应该知道我是谁。”

 “我这儿有一份军方的正式记录可以证明这一点”桑德森少校反相讥道“你最好趁着还来得及赶快抓住你自己。起先你是邓巴现在你是约连下回你也许会声称你是华盛顿·欧文了。

 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你得的是精神分裂症这就是你的病。”

 “也许你是对的长官”约连圆滑地赞同道。

 “我知道我是对的。你有一种严重的迫害情结你以为大家都想害你。”

 “大家是都想害我。”

 “你瞧见了吧?你既不尊重极度的权威又不尊重旧式的传统。

 你是危险的是堕落的应当把你拉到外面去毙!”

 “你这话当真吗?”

 “你是人民的敌人!”

 “你是疯子吗?”约连叫喊起来。

 “不我不是疯子。”多布斯在病房里怒吼着答话他还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偷偷摸摸地耳语呢。“我告诉你吧亨格利·乔看见他们了。他是昨天飞往那不勒斯去给卡思卡特上校的农场装运黑市空调器的时候看见他们的。他们那儿有一个很大的人员补充中心里面住满了正预备回国的几百个飞行员、轰炸手和机手。他们完成了四十五次飞行任务只有四十五次。有几个戴紫心勋章的人完成的次数还要少。从国内来的补充机组人员一批接一批地到达全都补充到别的轰炸机大队去了。他们要求每个人至少在海外服役一次行政人员也是这样。你难道没读报纸吗?我们应该马上杀了他!”

 “你只要再飞两次就完成任务了。”约连低声劝解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只飞两次也有可能被打死”多布斯摆出一副寻衅闹事的架势回答道。他的嗓音嘶哑颤抖显得很紧张。“明天早上我们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趁他从农场开车回来时杀掉他。我这儿有枝手。”

 约连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多布斯从衣袋里出手来高高地举在空中摇晃着。“你疯了吗?”约连惊惶失措地低声制止他。“快收起来把你那白痴嗓门放低点。”

 “你担什么心?”多布斯傻乎乎地问他有点不高兴了。“没有人会听见我们。”

 “喂你们那边说话小点声。”一个声音远远地从病房那一头传过来。“你们难道没看见我们正想睡午觉吗?”

 “你他妈算什么人你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多布斯高声回敬道。他猛地转过身去握紧拳头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接着他又扭转身对着约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连打了六个响雷般的嚏。每打完一个嚏他都要左右晃动着他那橡胶般柔韧的‮腿双‬徒劳地抬起胳膊肘想把下一个嚏挡回去。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睑又红又肿。“他以为他是谁”他质问道。他一边搭搭地用鼻子气一边用壮的手腕背揩着鼻子。“他是警察还是什么人?”

 “他是刑事调查部的人”约连平静地告诉他“我们这儿眼下有三个这样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正要来呢。嗨别给吓住了。他们是来找一个名叫华盛顿·欧文的伪造犯的。他们对谋杀犯不感兴趣。”

 “谋杀犯?”多布斯觉得受到了侮辱。“你为什么把我们叫做谋杀犯?就是因为我们打算杀掉卡思卡特上校吗?”

 “闭嘴你这该死的!”约连喝道“你就不能小点声说话吗?”

 “我是在小声说话呢。我——”

 “你仍然在大声嚷嚷呢。”

 “不我没有。我——”

 “嗨闭上你的嘴行不行?”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朝着多布斯叫喊起来。

 “我跟你们这帮家伙拼了!”多布斯冲着他们尖叫道。他站到一把摇摇晃晃的木椅子上疯狂地挥舞着他的手。约连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把他揪下来。多布斯又开始打嚏。“我有过敏症”打完嚏后他抱歉地说。他的鼻涕直流泪水盈眶。

 “这太糟了要是没有这毛病你满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领袖人物。”

 “卡思卡特上校才是谋杀犯呢。”多布斯嗓音嘶哑地着牢把一条又脏又皱的土黄手帕到口袋里。“就是他想要害死我们大家我们必须想办法制止他。”

 “也许他不会再增加飞行任务的次数了也许他最多就增加到六十次。”

 “他一直在增加飞行任务的次数这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多布斯咽了口唾沫俯下身去几乎把脸贴到了约连的脸上。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石头块般的古铜色腮帮子上鼓起一个个微微颤抖的疙瘩。“你只要说声行明天早上我就把这件事全办好了。我跟你说的话你明白吗?我现在可是在小声说话对不对?”

 多布斯紧紧盯住约连目光中含着热切的恳求。约连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移开。“你***干吗不出去干了这件事?”

 他顶撞道“你为什么非得对我说不行你自己一个人干不就得了?”

 “我一个人不敢干。不论什么事我都不敢一个人干。”

 “那么别把我扯进去。我现在要是搀和到这种事情当中去那可是傻透了。我腿上的这个伤口值一百万美元呢。他们就要把我送回国去了。”

 “你疯了吗?”多布斯不相信地叫起来。“你那腿上不过擦破点皮。你只要一出院他马上就会安排你参加战斗飞行哪怕你得了紫心勋章什么的也得参加。”

 “到那时候我会真的杀了他的”约连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去找你一块干的。”

 “趁着现在有个机会咱们明天就干了吧”多布斯恳求道“牧师说卡思卡特上校又去主动请战了要求派咱们轰炸大队去轰击阿维尼翁。也许你还没出院我就被打死了。瞧瞧我这双手直打颤我不能开飞机了我不行了。”

 约连不敢答应他。“我想再等一等先看看会生什么事情。”

 “你的毛病就是你什么都不愿意干。”多布斯给惹火了气地作起来。

 “我正在尽我的最大努力呢”多布斯离开后牧师向约连解释道“我甚至到医务室找丹尼卡医生谈过叫他想法帮帮你。”

 “是的我明白。”约连强忍住笑。“结果怎么样?”

 “他们往我的牙龈上涂了紫药水。”牧师不好意思地说。

 “他们还往他的脚趾头上涂了紫药水。”内特利愤愤地加上一句。“然后他们又给他开了轻泻剂。”

 “可我今天早上又去见了他一次。”

 “他们又往他的牙龈上涂了紫药水。”

 “可我到底还是对他讲了”牧师用自我辩解的悲哀语调争辩道“丹尼卡医生是个忧郁的人他怀疑有人正在策划着把他调到太平洋战区去。这些日子他一直想来求我帮忙。当我告诉他我需要他帮忙时他感到很奇怪怎么就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去见见的牧师呢?”约连和邓巴放声大笑牧师则垂头丧气而又耐心地等着他们笑个够。“我原来一直以为忧郁是不道德的”他继续说下去好像是一个人在独自大声哭泣似的。“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个问题了。我想把不道德作为我这个礼拜天的布道主题。可是我拿不准我该不该带着涂了一层紫药水的牙龈去布道。科恩中校非常讨厌涂着紫药水的牙龈。”

 “牧师你为什么不到医院来跟我们一块住上一阵散散心呢?”

 约连怂恿地说“你在这儿会非常舒服的。”

 有那么一会儿这个轻率的馊点子曾引起了牧师的兴趣。“不我想这不行。”他犹豫地作出了决定。“我打算到大6去一趟去找一个叫温特格林的邮件收兵。丹尼卡医生告诉我他能帮忙。”

 “温特格林大概是整个战区最有影响的人物了。他不仅仅是个邮件收兵他还有机会使用一台油印机。但是他不愿意帮任何人的忙这正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跟他谈谈。总会有一个愿意帮你忙的人。”

 “找个人帮帮邓巴吧牧师”约连态度傲慢地纠正他说“我腿上这个值百万美元的伤口会帮我离开战场的。再不然的话还有位精神病专家认为我不适合留在军队里呢。”

 “我才是那个不适合留在军队里的人呢”邓巴嫉妒地嘟囔着“那是我的梦。”

 “不是因为梦邓巴”约连解释说“他喜欢你的梦。是因为我的精神。他认为我的精神分裂了。”

 “你的精神正好从中间一分两半”桑德森少校说。为了这次谈话他把他那双笨重的步兵军鞋的鞋带系得整整齐齐又用粘糊糊的芳香油把他那木炭般乌黑的头抹得光溜溜的。他假惺惺地笑着装出一副通情达理有教养的样子。“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折磨你侮辱你”他带着折磨人、侮辱人的得意神情继续说“我这么说也不是因为我恨你想报复你我这么说更不是因为你拒绝了我的建议深深地伤害了我的感情。不我是个医务工作者我是冷静客观的。我有一个非常坏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有足够的勇气听我说吗?”

 “上帝啊千万别说!”约连叫道“我马上就会崩溃的。”

 桑德森少校顿时大怒。“你就不能认认真真地做一件事吗?”他恳求道。他气得涨红了脸两只拳头一起朝桌面捶去。“你的毛病在于你自以为了不起什么社会习俗都不遵守。你大概也瞧不起我吧我不就是青春期来得迟一点嘛。好吧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

 你是个屡遭挫折、倒霉透顶、灰心丧气、目无法纪、适应不良的孩子!”桑德森少校放连珠炮似他说出这一长串贬意词之后火气似乎逐渐平息下来了。

 “是的长官”约连小心翼翼地附和道“我想您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你还不成还不能适应战争的观念。”

 “是的长官。”

 “你对死有一种病态的反感对打仗随时可能掉脑袋这一实际情况你大概也心怀怨恨吧。”

 “岂止是怨恨长官我满腔怒火。”

 “你的生存**深蒂固。你不喜欢固执已见的人也不喜欢恶、势利小人和伪君子。你下意识地恨许多人。”

 “是有意识地长官”约连帮着纠正道“我是有意识地恨他们的。”

 “一想到被剥夺、被剥削、被贬低、受侮辱和受欺骗这种种现象你就愤愤不平。痛苦使你感到压抑无知使你感到压抑迫害使你感到压抑罪恶使你感到压抑腐化使你感到压抑。你知道吗你要不是个抑郁症患者那我才会感到吃惊呢!”

 “是的长官也许我是的。”

 “你别想抵赖。”

 “我没抵赖长官”约连说。他很高兴他们俩之间终于达到了这种奇迹般的和睦关系。“我同意你所说的一切。”

 “那么你承认你疯了是吗?”

 “我疯了?”约连大为震惊。“你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疯呢你才疯了呢?”

 桑德森少校又一次气得涨红了脸两只拳头一起朝大腿上捶去。“你竟敢骂我疯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你这是典型的施狂、报复狂、偏执狂的反应!你真的疯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打回国去呢?”

 “我是要打你回国去的!”

 “他们要打我回国去啦!”约连一瘸一拐地走回病房兴高采烈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也要回国了!”安·福尔蒂奥里高兴地说“他们刚才到病房里来告诉我的。”

 “那我怎么办?”邓巴气愤地质问医生们。

 “你吗?”他们暴地回答道“你和约连一块走马上回到战斗岗位上去!”

 于是他们俩都回到战斗岗位上去了。一辆救护车把约连送回到中队。他怒气冲冲一瘸一拐地去找丹尼卡医生评理。丹尼卡一脸愁容痛苦而轻蔑地盯着他。

 “你!”丹尼卡医生悲哀地大声训斥他。他一脸厌恶的表情连两只眼睛下面的蛋形眼袋都显得严厉而苛刻。“你只想着你自己。

 你要是想知道自从你住院之后生了什么事情就到那条轰炸线那儿去看看吧。”

 约连吃惊地问:“我们输了吗?”

 “输了?”丹尼卡医生叫道“自从我们攻占巴黎以后整个军事形势变得糟糕透顶。”他停顿了一会一腔怒火渐渐变成了忧愁烦恼。他烦躁地皱起眉头好像这一切全是约连的错误似的。“美**队正在德国人的土地上向前推进俄国人已经夺回了整个罗马尼亚。就在昨天第八军团的希腊部队攻占了里米尼。德国人正在四面挨打!”丹尼卡医生又停顿了一下深深地了一口气憋足劲突然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德国空军完蛋了!”他呜咽道泪水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哥特人的整条战线一触即溃!”

 “怎么啦?”约连问“这有什么不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吗?”丹尼卡医生叫了起来。“如果不会很快出现什么新情况的话德国人就可能投降。我们这些人全都会被派到太平洋去!”

 约连吓了一跳。他怪模怪样地傻盯着丹尼卡医生问:“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嘿你就可以放心大笑了”丹尼卡医生讥讽道。

 “谁***笑了?”

 “至少你还有活的机会。你是在参加战斗有可能被打死。可我怎么办?我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你这该死的家伙真的神经失常了!”约连一把揪住他的衬衫领子使劲冲他嚷道“你知道什么?现在闭上你的笨嘴听我说。”

 丹尼卡医生猛地挣脱开来。“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个有开业执照的医生。”

 “那么闭上你这个有开业执照的医生的笨嘴听听他们在医院里对我说些什么吧。我疯了你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

 “我真的疯了。”

 “那又怎么样?”

 “我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你懂不懂?我神经失常了。他们错把另一个人当成我把那个人打回国了。他们医院里有一个有开业执照的精神病专家他给我做了检查这就是他的诊断结果。我真的疯了。”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约连不明白为什么丹尼卡医生理解不了这一点。“你难道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现在你可以把我从战斗岗位上撤下来打我回国。他们不会派一个疯子飞出去送死对不对?”

 “那么还有谁愿意飞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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