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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严冬已过,玉雪初融,北平城外一片草木已吐新芽,着朝阳,映划出翡翠般的色彩,涌现无比的清新暖意。官道之上,过往人不息,人挤人,车赶车,好一幅热闹景象。

 “救命呀!”

 “快逃呀——”

 “马惊了——”伴随着尖锐的喊声,一匹白若丝缎的烈马,已旋风似的冲入这车水马龙、繁华热闹的官道。马上依稀可见的是一位身着白衫的少年,他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妖丽,初见者一定以为他是一名女扮男装的丽人。望着纷纷闪避的行人,他似乎有意逞威风,马鞭直。那烈马嘶鸣,更是狂奔,亦不管街道上的行人是否避得开。

 “呀!我的孩子!”惊叫声自路旁的人群中传出,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那急驰的烈马正准备自摔倒在路中央的幼童身上踏过去。而那位即将失去孩子的‮妇少‬亦昏了过去。众人亦不忍观瞧,胆小者亦吓的闭上了眼睛。

 “砰!”“嘶…”一声巨响伴着烈马的嘶鸣之声,一切亦转为平静。

 当人们定睛观瞧时,那烈马已倒在血泊之中,而马上的白衣少年亦跌落在地上。马尸的前面却赫然多了一道人影。

 路晓川轻蔑的瞟了少年一眼,随后走到已吓的呆住的孩子身边,弯将他抱了起来,送回到刚刚转醒的‮妇少‬身边。

 “谢谢您!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必当涌泉相抱!”‮妇少‬说完,便抱着孩子痛哭起来。

 “…不必!”路晓川微微笑着,轻描淡写的说着。

 旁边的围观者们,不仅七嘴八舌的说道。

 “唉!小兄弟!你…不该呀!”一位老大爷叹气道。

 “疑?”听到这句话,路晓川的脑子里不仅起了几个问号。

 “你…是外地人吧?要进城吗?”这是一个中年男子问的话。

 “是的,我…”路晓川被人问的有些不明就理。

 “听大妈说一句,你呀!还是快些逃命去吧!”

 “为什么?我只是…”路晓川更加不解,他只是为了救人而杀了一匹受惊的马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要逃呢?

 “谁让你…”身旁的老妇预言又止。

 “…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一个小伙子低声音道。

 “不能得罪的人?”是指那轻浮的小表吗?

 “是呀!”

 “唉…”人们纷纷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已被推上砍头台的人一般。

 “你们…”话方出口,只听“啪”的一声,伴着火辣辣的疼痛,路晓川的背上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

 忍着疼痛,回过身去,他看到的是少年那已燃满怒火的眼眸。此时的少年虽已白衣染血,满身泥污,但却仍掩不住浑身上下所透出的高贵气质。由其是那对如兰花般的紫眸子,像是能将人的意识也一同入般的令人着。好美!路晓川的心头不一振,呆呆地望着少年,似已忘记身处何地。

 正当他楞神之即,那少年又扬起马鞭向他身上来。路晓川的意识也在此时回复了。他反手抓住已将落于身上的鞭首,喝道:“快住手!会伤及无顾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少年眼中所泛起的杀意已愈来愈浓。他低吼道:“该死的奴才,竟然敢杀了本少爷的踏雪。今天本少爷非拿你的头来祭它不可!”

 “喔!何必呢?只是死了匹马,又不是你老婆。大不了,陪钱给你啦!”

 路晓川带着的笑容调稽着他。望着这已被他气得七窍生烟的紫眸少年,不仅自心底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去死吧!”少年大吼一声,欺身上前。不多时,便与之战在一处。而此时,道路两旁的百姓已愈围愈多,却无一人敢出面阻止这场恶斗。

 “那里的刁民,光天化之下,竟敢在此械斗,还不给本公住手!”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不的断喝,顿时制止了两人的恶斗与围观者的暄华之声。只见一群身着七品服的锦衣卫已喝散人群,来到了事发现场。正中一人,四品太监服饰,正是东厂的厂公——大太监曹少卿。现在的他,正带着那令人作呕的笑容向二人走来。

 “吆!本公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奴才呢?原来是林大人呀!您一向可好呀!”他向着那紫眸少年深失一礼,皮笑不笑地望着他。

 “哼…”从心底散发出一阵恶心的林炫烨实在不想看他,将头厌恶的扭向一边,却又对上了路晓川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路晓川似乎挑衅般的仰起下颔,向他抬了一下头。

 “你…”收到这带有强烈污辱的挑衅信号,林炫烨有些不住怒火。

 正待再次动手之即,却又曹少卿的一番话而打住了。

 “皇上可是在等您呢!还吩咐奴才过来瞧瞧您有何‘要事’耽误了。”

 曹少卿似乎是有意“提醒”他。听他这么一说,方想起皇上召见的林炫烨狠狠的瞪了路晓川一眼后,不再说话,跳上锦衣卫们已备好的马,扬长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曹少卿方转向路晓川,责怪起他来:“你呀!就会给本公惹麻烦!”

 “叔父!小侄…”路晓川虽在回着他的问话,眼光却望向林炫烨离开的方向。

 曹少卿接着说道:“你还是少惹他为妙!那小子,可是小皇帝身边的红人呢!若现下得罪了他,那启不是误了本公的‘大事’!”

 “…是…”

 “有空的时候多巴结巴结他,说不定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听到这话,路晓川有些无奈的纵纵肩。巴结他?算了吧,自己恐怕已被这小表写入黑名单了呢!不过…呵呵呵!逗逗他的话到是不错,他生气时的样子还满可爱的呢!不知不觉中,他已尾随众人向城内走去。

 回到府中,换上官服,连脸都来不及洗净的林炫烨已奔入皇宫,向御书房走去。绕过一株开满花朵的雪梅,他已来到御书房的门前。门口守卫着的锦衣卫,连忙打躬作揖道:“统领大人好!小的祝…”

 “行了。”

 秀眉一挑,林炫烨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奉呈话。“皇上可是此处?”

 “是的,大人!”那锦衣卫连忙为他让出一条道路“皇上吩咐过奴才,大人一到,请立即见驾!不必通传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林炫烨已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唉!这群奴才除了拍马之外,什么都不会,有够烦。书房内,一大排的古籍贴放于内墙,六尺华丽红桧书桌上,左右两侧各摆了不少卷册与笔砚。一位玉树临风,俊逸不凡,身着米黄龙袍的少年,正举笔书写着什么。他——就是当朝的天子,明神宗万历帝朱翊钧。林炫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桌的前方,望着朱翊钧所题的画卷。咦?这画像怎么这么像一个人?像谁呢?但他一时又想不起自何处见过。似乎察觉到来人,朱翊钧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那张原本毫无表情的俊脸上泛起了温柔的笑意。“炫烨,怎么站在那里呀?过来坐。”

 不知为何,林炫烨总是会被他那温柔的笑容搞得心神恍惚。这,好像是十年前初见他的时候开始的吧。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他被“强留”了下来吧!“快来!看看我刚画的画像。”

 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朱翊钧才会用“我”这个字。轻轻的走到朱翊钧的身旁,却冷不防被他拉入怀中,轻抱着。“皇上…”林炫烨羞红了脸,不敢抬头望他。“叫我翊钧!”纵然语调如常的温柔,但还是因他的一句“皇上”而多少起了点怒意。“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没人的时候,不准叫我皇上。”

 “嗯…翊钧…”不知为何,林炫烨只觉俏脸发烫,发出的声音竟如蚊蝇一般。这回他的头垂的更低了。“看着我。”

 朱翊钧轻轻用手指勾起了林炫烨那俏丽的小下巴,让他那羞红的俏脸对着自己。“唉,看你,又把脸搞的这么脏…”无奈的叹口气,朱翊钧抬起手臂,用衣袖轻轻的为林炫烨擦拭着脸上的污垢。这小家伙真是令人不放心,如果不小心弄伤了可怎么办?他可是自己多年来一直用心去呵护的宝贝呀!看来,还是不能让他一个人住在宫外。朱翊钧在心中盘算着。“翊钧…不要…会弄脏你的衣服。”

 林炫烨连忙抓住朱翊钧忙碌的手。微微一笑,朱翊钧换了个位置转为揽住林炫烨的。“你瞧,这画中的人美么?”朱翊钧指着桌上的美人图对林炫烨说。“嗯?!”收回心神,林炫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画中是个半卧半仰的白衫少女,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朱翊钧巧手的绘制下挽如倾的瀑布般散落在前,一张绝美的面孔,只是一对眸子少了应有的色彩。这画中之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妖的魅力,那是一种令世人自叹不如,界于男女之间的妖之美。“好美!”林炫烨自心底发出了赞叹之声。但当他看到画上所题的诗句时,身体亦不免有些僵硬了。他将画拿在手中,轻轻的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蚕…”读到这里他再也读不下去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加杂着心痛一起涌上心房。两手微微颤抖着,那副画也应声落地。“炫烨!”猛然发现怀里的人身体瞬间的僵硬,再看到他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朱翊钧不安的大吼起来:“御医,快传御医!”林炫烨抬手放在他的上,制止了他的喊声。“不用了,我没事的…”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朱翊钧还想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了。“我…想回府了…”说完,林炫烨便撑着摇摇坠的身体向门口走去。“该死!”朱翊钧低吼一声,快走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抬起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用不容反抗的口气命令道:“在御医来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

 天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连续几天一病不起,让自己担心的都快心脏停止了。“翊钧!”林炫烨还想抗议,却又被他的话堵了回去。“反对无效!而且…”朱翊钧突然的笑了笑“你今晚必须留在宫中。”

 “绝对不行!”御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个声音自书房的门口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是他?!朱翊钧心中不免一惊。而林炫烨则毕恭毕敬地向来人施了一礼。“张大人好!”来到二人面前,张居正轻蔑地瞟了林炫烨一眼。而后向朱翊钧道:“皇上,臣刚刚听到您准备留林统领在宫中过夜,是否臣听错了?”那份略带责备与不屑的口吻,着实令朱翊钧有些惧怕。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道:“是,是又怎么样?”张居正立时严肃道:“皇上可知,林统领虽是您儿时的玩伴,但现在业已成人,且其并非贵为皇亲国戚,又非宫中宦宫,怎好逗留于这后宫三千的内院?!”听到此话,朱翊钧口中虽未反驳,但心中不免怒火中烧。张居正叹道:“臣亦是为皇上着想,毕竟您已不是孩童,与臣子过于亲近不免引人非议呀!”听到此话,林炫烨的心像被捅了一刀般的痛苦。是呀!他算什么?当年只是个私闯宫的小贼,只是与这少年皇帝订下了如卖身般的契约。他,不过只是个奴才,是条别人养的狗…像他这种着低的人有什么资格跟当今天子做朋友呢?想到这里,他向朱翊钧拱手道:“皇上,请容臣先行告退。”

 得到朱翊钧的默许后,他便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离开了。

 看着林炫烨临走时那双因悲哀而蒙上一层淡淡薄雾的眸子。朱翊钧就像是整颗心被掏出来般的难过。现在他对张居正的憎恨不免又增加了几分。本就毫无表情的脸上,变的更加冷峻了。“首辅,如无要事,就请退下吧!朕,要休息了!”他恨他,这该死的男人虽为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却也像牢笼般的将自己控制在他的手心里。他恨他!前些年,一群陪自己玩耍的小太监竟全部被他赶走。他恨他!因为他竟自比西汉时的霍光,摆明了对他说,如敢反抗他的话语便会被废掉皇位。看来,只要张居正一不除,他将会寝食难安。“皇上!”一声断喝,将朱翊钧的魂魄带回了这残酷的现实。“啊!首辅,有何事么?”张居正用凌厉的眼神扫了朱翊钧一眼,正道:“皇上年纪不轻了,如在整正与林炫烨那般的小孩子胡闹下去,还怎么能够治理天下呐?现在的老百姓有七亡七死。七亡就是:1、水灾,旱灾不断;2、捐税加重;3、贪官污吏勒索;4、豪强欺;5、徭役不顾农忙;6、外族侵略;7、盗贼抢劫。七死就是:1、酷吏残杀百姓;2、监狱里折磨囚犯;3、官府死好人;4、强人谋财害命;5、怨仇相报、互相残杀;6、荒年叫老百姓饿死;7、瘟疫叫老百姓病死。”

 叹口气,接着道:“百姓有了七亡七死,父子、夫妇都活不成。皇上身为万民之主,应该多为百姓着想呀!”朱翊钧听到这番话,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愧疚,但想起悲哀离去的林炫烨,又不免恨起张居正来。“首辅所言极是,朕会好好考虑的。”

 他依久冷着一张脸道。“如无要事,还请首辅退下吧!”本再次进言,可眼前的小皇帝似根本听不进去。张居正只得无奈的说道:“皇上,还请保重龙体。臣,先行告退了!”“朕自会小心,不劳首辅费心了!”待张居正离去后,朱翊钧走到御座前,俯身拾起方才被林炫烨掉落于地上的美人图。重新将其扑放在书桌上,拿起笔,蘸上色彩,为这图上的美人点上了眸子。那——竟上一对不同于常人的紫眸子。放下笔,看着这幅业已完成的画,朱翊钧出神的自语道:“相见时难别亦难,(见你的时候很少,但正因如此分手的时候才更难过。)

 东风无力百花残;(春风弱下去了,百花也枯萎了)

 蚕到死丝方尽,(但即使这样,蚕到死前还一直在吐丝)

 蜡炬成灰泪始干。(蜡烛一直燃烧成灰)。”

 闭上眼睛,抑起头来“——爱你的人至死不渝。心,永远不会变呀!这份感情,你何时才能明了呢?”“炫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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