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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个月后——

 端木谷和天机老人在小屋前对剑,柳素颜巧立在旁,目不转睛地盯著两人一来一回。

 只见天机老人手中剑如天上龙,似乎随时可手而出。那剑招变化莫测,剑势雷霆万钧,灵动中更见凌厉。

 端木谷亦不多让,手上三尺青峰,御化为舞九天之凤,与天机老人剑锋勾错,紧腻地黏附住天机老人的攻势。

 天机老人突地一笑,剑峰硬生生地横出来,一扣“铿”地一声,端木谷手上的剑飞而出。

 端木谷一笑,抱拳。“还是输了。”

 “自然输了。”天机老人以剑挑回他的剑。“你若嬴我,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不过,你也别气馁,你的素质极高,底子极厚,假以时,前途不可限量,实力不可想像。”

 柳素颜盈盈笑出。“师父,我见他根本没气馁的样子。他这人可自信、可骄傲了呢!他也知道自己能进步这么快,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柳素颜。”端木谷看着她。“话都是你说的,我一句也没说。”

 “师父。”柳素颜挽住天机老人的手。“你看他好凶喔,竟然连名带姓地叫我呢。咱们把他扔在屋外,别理他了。我在屋里生了小火,泡了好茶,布了棋局,咱们下棋喝茶去。”说著,挑衅地睨了端木谷一眼。

 端木谷收了视线,目光转向天机老人,话却是向著柳素颜说的。“前辈,晚辈向来福薄,不敢进屋,怕让火烧了,茶烫了,棋砸了。不如继续在这里,演练前辈方才教授的那套『万壑奔雷』。”

 “也好。”天机老人笑起,转对柳素颜说道:“素颜丫头,你要是舍得放他在外头吹风的话,就跟著我进屋吧。”

 柳素颜脸上微红,嘟起小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说著,放开天机老人的手,快步地往屋里去。

 天机老人逸出一抹笑,跟著进屋。

 柳素颜端端正正地坐下,手里拿起一枚棋子,笑嘻嘻地摆放下去。

 天机老人坐在她面前,与她对弈。

 一盘棋下了一半,柳素颜开始显得坐立不安,一双乌亮的眼眸,不时地往窗外瞟去。

 “看什么?”天机老人突然问了她一声。

 柳素颜牵起一抹笑,放下手上的棋子。“师父您看,下雪了呢!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我出去玩雪了。”

 天机老人视线平放回棋盘。“雪有什么好玩的,继续下棋。”

 柳素颜鼓起两腮。“好啦,我说实话嘛。我是看那端木呆头,下了雪还不知进屋,想把他叫进来嘛。”

 天机老人含笑点头,挥了挥手。“去吧!”话说完,低下头,自顾自地下棋。

 柳素颜站了起来,目光不安地放在天机老人身上。“师父。您不要想到那儿去了嘛。我真的只是怕他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到时候生了病,还要麻烦咱们。”

 天机老人抬头,笑出。“素颜丫头,你说我是想到哪儿去了呢?还有,他生了病,至多就是病死做花肥而已,对我而言,可是一点都不麻烦的。”

 “哎呀!”柳素颜跺脚。“您是天机老人,您思绪畅达,您辩才无碍,我说不过您,不跟您说了。”

 她脸上浮出抹红,旋身,掠了把伞,往门外窜出。

 一出了门,她本要叫唤端木谷,却见他怔愣地伸出手接捧著雪花。便改了心意,蹑手蹑脚地移到他身边,重重地朝他手心一打。

 “喔。”失声叫出的并不是端木谷而是柳素颜。端木谷手上一片冷,她打下去,自己反而觉得刺痛。“痛哟!”

 端木谷勾迭出一抹笑。“你在做什么啊?”

 柳素颜吹呵著自己的手。“你才在做什么呢?”

 端木谷敛去笑容,只说:“下雪了。”

 柳素颜看着他不开心的脸,把伞靠向他,为他遮雪。“你是不是在想,时间过得极快,再过下去,冬天尽了,春天来了,武林大会就过了…”

 端木谷开展了一抹笑。“我应该称赞你的机巧聪灵才是。”难得他的话是真心称赞,可是却也隐了几分无奈。

 柳素颜咬抿著牙,直到抿出殷红的,才问道:“你是不是想要出谷?”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对他不只有著好感,也生出情感来。于今,猜出他的心意,竟让她心头开始闷重。

 端木谷微哂。“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出谷?”他这么问,并不是存著戏弄她的心,而是若要他出谷,他也是有些不舍的。

 柳素颜以为那是他的调戏之语,脸上飞来一抹红,呸道:“哼,我怕你出不去呢!”

 “我怕也是。”端木谷说,依然带笑,依然坦直,依然隐了无奈。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还想要出去了?”天机老人突然在后面出现,冷冷地冒了一句。

 听到天机老人的声音,两人连忙回头,却见他脸色铁青难看。

 “前辈…”端木谷开口唤他。

 天机老人立刻堵了回去。“不要叫我,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还想出谷,就可以了。”一双被瘤堆挤住的眼眸,显得深沈、阴暗而不悦。

 端木谷与他对望,眸中一片清朗清湛。

 柳素颜见两人情状,心头一头,只担心端木谷自恃坦,会触怒天机老人。她赶紧拉住端木谷的袖子,想给他一些暗示,怎知,还来不及阻止他,他就已经点头说是了。

 柳素颜暗叫一声糟,眼睁睁地看着天机老人发怒。

 “枉费!”天机老人扬高声音,手指著他。“我这样对待你,你还是想要出去。你可知道,入我『夺容谷』之人,皆在两年前,为我子殉葬。在所有入谷的人当中,我待你最好,将你视若徒弟,倾心教你,费心对你。你不但不知感激,还想着要离我而去。”

 端木谷话既挑明,中磊落,不作隐瞒。“蒙前辈厚爱,晚辈一直记在心怀,只是晚辈是江湖人,不是谷中人。江湖人走江湖路,武林人做武林事;谷里是清幽之所,是退隐之所。江湖是纷扰之所,可也是试剑之所,晚辈不是不喜爱谷中,只是出谷的心意,并不会因此更改。”

 “我不管你的心意。入了谷中,只有我的规矩。”天机老人暴喝一声,陡然出手。

 端木谷未料他会出手,闪避不及,整个人向后颠了两步。¤kwleigh扫描¤他强站直了,却自口涌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师父!”柳素颜失声叫出,没想到天机老人会下这样的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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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机老人不只出手伤了端木谷,甚至将他囚入地牢之中。这一囚,便是三天。柳素颜担心他中的“三断魂丸”药发作,会要了他的命,因此,暗偷了解药,趁夜潜去看他。

 天机老人在密林之中,筑了一座地牢。这地牢开口在上,以铁栏围著。

 柳素颜拍著铁栏,低声量叫他:“端木谷。”

 端木谷抬头看她,就著月光,柳素颜看得真切,他脸上自鼻端以下,已成一片乌紫,一双肿大的手不停地发抖。照柳素颜揣想,这毒气已直往脑门冲去,若不是端木谷强以湛的内力下,早已命丧黄泉。

 柳素颜眉心一紧,说道:“我已经偷得师父的解药,你快服下吧。”说完,自怀里丢出一瓶药。

 端木谷以颤动的手接住药瓶,急急倒出药丸服。

 他在吃药的时间,柳素颜拿出一片形状特殊的薄片,解开铁栏的锁,嘎地一声,她将沈重的铁栏打开,挥手招呼他。“要逃趁现在吧。”

 端木谷稍作调息,让药气窜走四方。为争取时间,他也不顾药气未能行遍全身,提了口真气,跃出地牢之外。

 方出了地牢,他腿还没站稳,又软了下来。

 柳素颜连忙扶住他。“你没有事吧?”

 端木谷一笑。“不是没有事,是没有死。要是你没来,我真要见阎王了。谢谢。”他对她满是感激之情。

 “不用跟我说谢。”柳素颜神情警戒地打量著四周,拿出了密函给他。“这是当时我从你身上拿出的密函,你拿回去吧。快快逃走,别留在这里了。”

 端木谷并未收下密函,反而看着柳素颜。“我走了,你怎么办?”

 柳素颜勾。“不怎么办,就照常吃喝,照常拉撒。”

 端木谷正。“只怕你师父盛怒之下,你不会这么好过的。”

 “我是他徒弟,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柳素颜的话中,有著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不那么笃定。

 她师娘去世之后,天机老人脾气就变得更加古怪。不过,他素来疼她,从未对她不善;但这两天,他将端木谷囚锁在此之后,就像成了另一个人一样,对她动辄喝斥。

 她在他身边多年,第一次觉得不对劲。而且,今天她偷了他的药之后,心里更加不安哪。

 “你说谎,你在害怕。”端木谷一言切中她的心事。

 柳素颜脸色微变,嘴上却还死硬。“你快些逃走,我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怎么没什么好怕的?”端木谷浓眉似利剑窜飞。“你师父这样喜怒无常,这样阴暗不定,你若不怕不逃,我反而要替你担心了。”

 他说著,握住了柳素颜的手。

 柳素颜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握她。他握得很紧,她知道那是他满满的担忧。

 端木谷闯江湖多年,有不少姑娘投怀送抱,可是他未曾对谁挂怀,只有柳素颜是他第一个放在心上的姑娘。更何况她不惜冒险为他偷得解药,光是这一点,他便将她视为一生的朋友了。

 端木谷见柳素颜态度有所软化,更加紧地说:“你不是想要出谷去看吗?我带你出去。”从她的手中接过密函,揣放在口。

 “我…”柳素颜迟疑地抿嘴。

 “别犹豫了。”端木谷催道。“再犹豫的话,让你师父抓到,谁也逃不了。”

 “没错,谁也逃不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刮响起来。

 那是天机老人的声音,端木谷和柳素颜俱是一凛。

 “师父…”柳素颜怯怯地喊他。

 “你还当我是师父吗?”天机老人那张脸,在月光之下,更显得阴暗不明,森冷诡秘。

 柳素颜看惯这张脸,可她从未看过他这样骇人的神情。

 天机老人直视著柳素颜。“素颜丫头,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对端木小子这样的好,那不只是因为我欣赏他,更重要的是我心疼你。几个月前,你和他说要出谷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以为对他好,将他留下,给你一个伴,你就会打消离开我的念头。怎知,我这一切都是白费,你还是想丢下我一个人。十七年,我养了你整整十七年,将你视如己出啊。”

 柳素颜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揪酸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这几天他的反覆无常是因何而来的。他们想要离开,对他而言是背弃、是叛逃,他如何能承受?

 “师父。”柳素颜眼眶一红。“素颜不走,素颜不离开师父。”

 “你现在才想要来哄我。”天机老人不为所动,一步步地朝柳素颜近。

 他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狰狞扭曲,柳素颜心跳不住慌乱。

 “前辈。”端木谷身横在两人之间。“您误会柳姑娘了。她只是贪玩,想出去走走,从没有背弃您的念头。”

 天机老人紧迫著他。“你都自身难保了,拿什么能耐为丫头说话。”

 端木谷面无惧。“前辈武艺高强,晚辈又身负重伤,岂不知道自己没有能耐说话。晚辈自不量力地开口,乃是一本良心,一任义气。”

 “好个一本良心,一任义气。我到要看看你的良心何在,义气何在?”天机老人出手便是狠的招式。

 端木谷这次已有防备,身子向后一跃,顺手揪提起柳素颜。两人站定后,端木谷喉中一腥,嘴角漫出乌黑的血。

 天机老人冷然嘲弄。“你这样也想逞英雄?”

 端木谷昂然傲,拭去嘴角上的鲜血,一笑。“前辈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如果前辈这样的行径能称英雄,在下何以不能逞英雄?”

 “嘴硬。”天机老人再出杀招。

 端木谷依然保持傲然的笑容。“误会了,在下硬的是一身傲骨。”他向后闪过,鼓足真气,削开他的攻势。

 “好,我就看你的骨头多硬。”天机老人紧追不放。

 端木谷丝毫不敢大意,屏气凝神应战,无奈他身受重伤,几番下来,俱是险象环生、死里逃生的态势。

 柳素颜在一旁为端木谷捏了把冷汗,忍不住喊道:“师父,您放过他吧。”

 岂料天机老人面色一沈,突然以兔起鹄落之势,奔掠而出。“孽徒,我连你也不放过。”鹰爪一探,直取柳素颜而来。

 柳素颜未料得天机老人会对她下此重招,一时怔愣,反应不过来。天机老人愤怒的面容,一下在她面前扩大。

 端木谷扑过来,抱起柳素颜在地上滚了两圈。

 天机老人这一抓、端木谷那一抱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须臾刹那间。而柳素颜的心绪却在那一时跌起伏,自最高至最低,由最寒入最暖,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端木谷放开柳素颜,昂站起来,神情变得严肃而凛冽。“前辈,没有必要也对柳姑娘下此重手吧?”

 “有没有必要,是我来决定的。”天机老人转了攻势,直扑柳素颜而来,下手丝毫没有迟疑的意思。

 端木谷推开柳素颜。“你还不快走?”他一边说话,一边为她接下天机老人一招。

 端木谷的拳法忽变,不再只是守而不攻。他不顾近身与天机老人相搏,几下拳风霍霍,都是豁出去的打法。

 天机老人声音一高。“想死还怕没人成全?”照亮的目光闪向端木谷,再次使全力对付他。

 柳素颜在一旁看着,蓦地咬紧了牙,加入了端木谷,与天机老人为敌。

 天机老人怒目扬眉。“你当真要为了他,跟我作对?”

 端木谷身阻挡在柳素颜前面。“我让你走,你没听明白吗?”

 柳素颜朗声:“要走的是你。师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快走吧。”说著,她旋出身子,反过来为端木谷抵挡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拳到了柳素颜口,硬缩了回去。“你对他这样好,你以为他会真心待你吗?”

 柳素颜还未意会过来天机老人的心意,他就出手扣提住她,将她抛扔了出去。

 端木谷与她同时跃出,在她摔跌之前,搂抱住她。“再不走,你就没机会了。”他低声叱了她一句,放下她之后,飞腾而出。

 天机老人哼了一声。“强弩之末。”也不躲闪端木谷这一击,反而硬生生地接下他这一掌。

 两人手掌相贴,嘶嘶地冒出白烟。

 天机老人眉心一紧,没料到端木谷越挫越勇,到这地步,竟还有这样的能耐。

 柳素颜见机不可失,旋飞到天机老人背后,朝他背上一击。

 她这一掌并没有施力,也没有意思要致天机老人于死地,只是想要争取逃脱的时间。

 不过,天机老人中这一掌,身子还是软顿下来。

 见他‮腿双‬软下,柳素颜目中泛。“师父,原谅徒儿。”话未说完,她旋拉起端木谷,横飞出去。

 天机老人稍调气息,顾不得伤势,飞天冲出。“谁都别想走!”他施展轻功,如大鹏展翅,如雄鹰盘飞,纵掠到两人面前。

 两人都没想到,他追得这样快,眉心皆是锁。

 天机老人朝端木谷前一拍,力道惊人,震得端木谷斜飞出去,★“砰”地一声摔落在地上。

 “端木。”柳素颜赶到端木谷身边,端木谷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天机老人拿出一瓶药,丢给了端木谷。

 端木谷接下,疑惑地看着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冷冷地勾起角。“端木谷,这一瓶是『化筋蚀骨丸』。吃下之后,三个时辰,必死无疑。我给你一个选择,一是你吃,二是你喂素颜丫头吃。也就是说,由你选择,你们两个当中,我让一个活下。”

 听了天机老人的话,端木谷和柳素颜心底一冷,整个人发寒了起来。

 端木谷不敢置信地看着天机老人。“我不知道你的心竟这样狠毒。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可以要我的命,又何必动念要致柳姑娘于死?您若真要她死,又何必让我来选择?”

 天机老人牵动嘴角。“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们两个人,不管是谁死,那人都会知道什么叫做被背叛,都会尝到我现在所受的痛苦。”他狂声笑出。“哈!炳!炳!”那笑声在夜里听起来分外凄厉。

 柳素颜怔怔下冰冷的泪串。

 她不是怕死,而是难过于她师父要致她于死的心意哪。

 她深深地了口气,横夺下端木谷手中的药瓶。“这药我吃。”

 天机老人沈沈地看着她。“你爱这男人,已经重过自己的性命吗?”

 听他这么说,端木谷心头蓦地跳快了一下。他知道柳素颜并不是因为这原因而甘心服下毒药,可他还是转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柳素颜对他是否有情。他从不是将情爱盈怀在心的人,可是在生死交接的关头,这问题的分量,竟然重了起来。

 柳素颜一双水眸,睁盼著天机老人。“素颜喜欢端木谷,可是绝不会重于自己的性命。素颜自愿服毒,并非为了他,而是为了师父。素颜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就是还给师父,素颜亦无所惧。素颜一生识得何为温情关爱,也是因为师父的照顾,于今,素颜既伤师父的心,师父…”

 说著,她的眼泪溃不止,话语也哽咽在喉咙里。

 看着柳素颜,端木谷的心中,前所未有的难受。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已经打动了他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他第一次能深刻地觉察一个姑娘的哀痛,为她的痛而难受。

 他掠下柳素颜手中的药瓶。“前辈,您可知道柳姑娘将您视为至亲?您可知道她在晚辈面前,是如何称赞您?您何忍这样伤她的心?她不是要自找死路,而是若您要她死,她活著也无生趣。这样贴心的女儿,您是再也寻不到了。要为这一时之气,铸下大错,后您必会悔不当初。”

 柳素颜讷讷地叫他。“端木…”她以为他是块大木头,却不知道,他这样知她,解她,护她,呵她。

 端木谷看着她,一笑,仰头吃下药丸。

 柳素颜急急出手。“不要!你不要吃,那是无药可解的…”

 端木谷速度更快,已经服入腹。

 他对著天机老人释出一抹笑。“前辈,药我已经服下,算是死到临头了。有些话,我不吐不快,还请您听听这将死之言。这话您听来或许虚假,可却是晚辈的肺腑之言。晚辈迹天涯多年,居无定所,心无所牵,直到在谷里,才觉得有了栖身之处。前辈或是为了柳姑娘,才教授晚辈武艺。可晚辈是真的敬前辈若师父。我进得谷来,按前辈规矩而行,是生是死,我凭天认命,绝无怨恨之心。此后,只真心盼前辈与柳姑娘能尽释前嫌,重新和好,一如晚辈不曾入谷之时。”

 柳素颜又哭。“你还担心我什么呢?”这次她的泪,是为了他的。为他到死,竟还这样挂她,竟还这样护她而

 端木谷看着她,顺手抚过她的发,重挂起笑容。“我现在才知道,你最难看的样子,就是这哭相了。”

 “我也这么觉得。”始终沈默在一旁的天机老人开口。他出手,盘坐在端木谷身后,为他注入真气。

 柳素颜看得出,这动作对端木谷绝无恶意,她吃惊地问:“师父,您在做什么?”

 天机老人简单地说:“端木小子,顺著我的气走。”

 端木谷点头。他可以感受到天机老人的真气正引导药气窜走,凡药气走过之处,身体都是一阵合泰舒畅。

 几周天下来,他身上冒出了汗,脸色也恢复些红润。天机老人收了势,端木谷赶紧问道:“晚辈吃下的不是毒药?”

 天机老人调了一周气息,缓缓开口:“嗯。那是我精心调制的药丸,能解百毒,对你绝对是有益无害。至于方才的出手是有些重了,还请见谅。不过,那些只是试炼,我不是真要取你们的性命的。”

 “什么试炼?”两人同感大惑不解。

 天机老人把目光转向满脸泪痕的柳素颜。此刻,他的眼里充满慈柔,和方才的凶狠判若两人,毫不相同。

 “丫头。”他轻声一叫,握起柳素颜的手。“我知道你要他带你走,很早就知道了。所以啊,我得替你看看,看看他值不值得你信任,看看他值不值得我托付。方才,他表现得很好,我可以放心了。”

 端木谷在旁听到,初是一怔,而后大惊。

 他是有些愕然,但并不气恼天机老人这样试探他,只是吃惊于这人用情的深浅,用情的方式,竟都是他无法度量,无法看透。

 “师父。”柳素颜眼中再度噙泪。“徒儿不肖,竟没看出您用心良苦。”

 “是我故意要得你害怕的,你心里不要愧疚。”天机老人的眼眸中沈淀出难言的怀念。“这世上唯一真正了解我的,只有你师娘啊。”

 柳素颜想到她师父于今只身一人,落寞凄清,又是一阵难过。她紧紧地握住天机老人的手。“师父,我不走,我不离开您。这世上有谁还能像您这样用心侍素颜。”

 “会有的。除了师父之外,你一定会找到这样的人,你也该找到这样的人。”天机老人的眼睛看向端木谷。

 端木谷毅然承诺。“我会好好照顾柳姑娘的。”

 天机老人一笑。“这不够的。”

 端木谷不解为何不够,不过他仍抱拳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前辈尽管吩咐。”

 天机老人含笑看着他。“端木小子,莫怪乎素颜丫头说你是木头,木头啊木头,你真是木头。我不跟你多说,有一天你会知道该如何待她,到那天,我不只能放手,也能放心了。”

 端木谷眉心微皱,诚心说道:“晚辈受教了。”

 他的江湖历练不少,但是对于情爱之事,的确未曾开窍。

 “你啊~~”天机老人看着他。“你这样会遭素颜丫头欺负的。”一句预言了他的未来。

 “师父。”柳素颜低喽。“我才不会欺负他呢,我根本不要跟著他出去。我要在您身边,一辈子照顾您。”她的话里,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但是那心意却是再认真不过。

 “你要待下,我却不愿留你。”天机老人转了神情。“翅膀硬了,本来就该飞出去的。难道我还要拆剪你的羽翼,将你留在这里吗?”

 柳素颜眨了眨润的眼眸。“师父,不要赶素颜走。”

 天机老人顺著她的头发。“我不留你,你也不要难过,唯一要允我的事情就是,好好地飞。你是我女儿,也是我徒弟,要飞得比谁都好。”

 天机老人笑着,眼里泛出水光。

 端木谷看着他的笑,不知怎么了,心里竟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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