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下父母
已经和他分开一个小时了,当飞机平稳地穿过云层,柳忆仍旧盯着书籍第一页出神的时候,脑子里跳出这个想法。
“柳忆?”
“嗯?”
被人从胡思
想的思绪中扯出,抬头应身看去,第一反应是:眼
。
“怎么,不认得我了?”
“赵老师!”
“哈哈,记
不错,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我都大三了。您也去b市?”
“恩,去看看我女儿。”
五十多年的岁月,丝毫不曾削减柳忆这位授业恩师的气度风华,鬓边星星点点斑白的颜色反而让他更加亲切。
“小鱼?她也在北京?”
“难为你还记得,她现在在北京念书,也已经大二了。”
“老师,您和师娘的身体都还好吧?”
…
应该也是近十年不见了。
十年,其实就是眨眼一瞬,不信你看,很多事情我们都记忆犹新。
讲台旁总坐着那么一个让老师分外头疼的人,角落里总会有几张传丢了的纸条,桌子上总刻着各种各样的海誓山盟…
可是,十年又是如此漫长,一不小心也许就没有了下一次再见。
从赵老师的口中,柳忆知道,那个与他性格天差地别的师娘就这样消磨在了柳忆离开的他们的十年里,那个风风火火的泼辣女人…
“小鱼的性格跟她妈妈很像,成天跳
得不像个女孩子…”
一说起他的女儿,老师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老师,不如我跟您一起去看看小鱼吧。”
“好啊,小鱼要是看见她的阿忆姐姐,肯定很高兴。”
小鱼,和她印象中那个扎着羊尾辫子,用
的声音叫她阿忆姐姐的小丫头不一样了。
“你来干什么?”
“总说让你把男朋友带到家里给我看看,你也不听,我就只能过来看看他了。”
“他又不是和你结婚,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是你爸爸,我不管谁管!”
赵老师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带出阵阵咳嗽声。
“小鱼,我是柳忆,你还记得吗?”
“什么柳忆?不认识!”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和姐姐说话的吗?赵小鱼,你的家教呢?”
“我的家教?先问问你自己给我的是什么样子的家教吧!”
柳忆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争吵的父女,过往的看客,狰狞的表情…
看着转身跑开的小姑娘,那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羊角辫子变成了吊得高高的马尾,粉
的泡泡裙变成了
脐装和紧身
,这是赵小鱼的十年吗?
柳忆没有充当带着家长色彩的“姐姐”角色,大刀阔斧地去追、去喊她,一个一无所知的旁观者,既不能说什么,也不忍心将这位被叛逆刺伤的父亲扔在原地。
“老师,我先带您找住的地方吧,安顿下来再慢慢和小鱼谈。”
沉默了半晌,苍老沙哑的声音才低低应了一声:好吧,谢谢你啊,阿忆。
“我知道让你看笑话了,但是我想着让她见一见你总归是好的…”
“您不要难过,我年轻的时候只比她更叛逆,早晚都会过去的,她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没有什么再好的话能劝他,只好把一切都归咎于时间,又寄托于时间。
一切安顿好,柳忆带他去吃了饭,又将他送回宾馆,之间的谈话,也大都在说柳忆的事情,很少涉及到赵小鱼。
柳忆想,也许那是他的隐伤,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好。”
正要离开,赵老师却叫住了她。
“柳忆…”
“恩?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自私,但是我还是…”
“老师,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吧。”
“我不常来北京,你方便的时候能不能帮我照顾照顾小鱼?她不懂事,又爱瞎胡闹,我怕她吃亏上当了还不知道。”
想想当年站在讲台上谈笑风生,史学古文信手拈来的老师,在飞机上的十年久别重逢柳忆不曾觉得他老了,可是就是这短短一瞬,好像他的背驼了,皱纹多了,眼神不再意气风发,而是多了无奈和心酸。
“这算什么事情,她是我妹妹,我原先不知道她在b市,现在知道了,当然得好好照顾她。”
“麻烦你了。”
“老师,当年我总是背不会古文观止,您一遍一遍地教我时,嫌过麻烦吗?”
“你是个好孩子…”
总说故人相见,感慨良多。
当年赵老师是个硬骨头,不会变通,否则以他的才华怎么会这辈子只做一个小镇上的教师,从未求过人,如今要为了这一点小事来求她,更应该说可怜父母心吧…
见到白秋楹时,柳忆还怀着满肚子的感触,见到白秋楹后,又多出了一肚子的心疼。
“秋楹姐,那个混蛋呢?”
“被井向宣交给警察了。”
“问出原因了吗?”
“我也不知道,井向宣只说不用我管,他去解决。”
“这种人必须要惩治,而且小区治安怎么会这么差!”
看到她头上还青着一大块,是撞在墙上时弄得,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伤处,柳忆只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场,和井向宣一起多打那人几拳,只留他一口气就好。
可是白秋楹的憔悴,大多是来自于心结,这哪是柳忆能猜到的。
“和小区这边反应了,他们也道了歉。”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这次要不是井大哥,你可怎么办?”
“是,多亏他了。”
柳忆注意到白秋楹提起井向宣的时候,眸子总是沉下来,看着地面,笑得也十分勉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试探
地说道:“秋楹姐,你是不是,又和井大哥吵架了?”
“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
“那就好,我听他的语气十分担心你,一直催着我回来。”
“他那个人…”
“他那个人就是嘴太坏,其实是很关心你的。”
白秋楹想了许久,也没说他那个人究竟怎样,柳忆忍不住接了下去。
他那个人,总是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是全天下最坏的了。白秋楹想说的,其实是这句话。
她记着,井向宣那晚的样子。
他问:“电话里管你叫妈咪的那个孩子是谁?”
他说:“白秋楹,别让我知道你骗我。”
可是,她怎么敢,不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