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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童颜如花
 灵越已然会意,这凤姑娘大约是把自己想成了和尚的女儿。

 和尚叹了口气“不是…她走得太早太快,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凤姑娘细细端详这灵越的脸,皱起眉头“这姑娘中的是花间谷的秘门毒药,名曰百羞。她是谁?怎么会招惹花间谷的人?”

 花间谷?灵越听到这三个字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若是花间谷的毒,为何锦娘给她看过的花间药典之上竟全无记载?既是秘门毒药,凤姑娘又是如何知晓?

 难道凤姑娘,也是花间谷的人吗?灵越不留神细听两人的言谈。

 和尚点头道“这小丫我原先见过,长得白白净净的,几个月前消失了。我原以为她是遭遇了不测,谁料想我无意中发现花使陶令的行踪,一路追踪之下,发现有人将一个箱子交给了陶令。打开一看,竟是这个消失几个月的小姑娘。陶婆子不但点住她全身要,还令她变成这个鬼样子,叫人不敢多瞧一眼。”

 “陶令?”凤姑娘皱起眉头“我倒不记得有这个人…莫非是花漫雪的弟子?如今接替花漫雪成了花使?”

 “你猜的不错。当年陶令是花漫雪最为宠爱的小弟子,你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不过十八九岁,如今已是皮鹤发,看上去你倒要叫她婆婆。”

 “时光过得太快了…转眼之间我们都已经老了。”凤姑娘抚过自己宛如孩童一般的容颜“小福子,可是想起来,从前的事历历在目,还跟昨天发生似的。”

 “昨种种譬如昨死,今种种譬如今生。凤姑娘,何必屡屡回头,不如往前看。”

 “哼,我倒忘记了,小福子如今是个得道的高僧了。高僧,你今天来必定不是来找我叙旧,是想要我解开这小丫头的毒吧?”

 “凤姑娘还是跟从前一样聪明…你能解开吗?”和尚笑嘻嘻地说。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皆是白发如雪,一个年近古稀,一个却童颜如花,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哼,这世间还没有我解不开的毒呢!花漫雪的弟子岂是我的对手?”凤姑娘冷笑一声“只是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尤其是你这老和尚的闲事?”

 “凤姑娘,你从前不是专爱管闲事的么?怎么现在反而不管了?”老和尚急了。

 “从前就是因为我太爱管闲事了,救了一个没良心的人…”她始终对旧事耿耿于怀,不免心灰意冷“如今隐居在这深山之中,闲看云卷云舒,此生足矣。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去管闲事?”

 “啊,我明白了。”老和尚拍了拍脑袋,拉起灵越“丫头,我们走吧!”

 他这一扭头,那凤姑娘急了,身形略转,挡住了去路:“死福子,你要去哪儿?”

 “我下山去为这丫头买副棺材…”

 “买棺材做甚么,她又没死!”

 “哼,她没有解药,此刻不死,焉知明不死?明纵然不死,后也该毒发身亡了…不如趁早去选副她中意的棺材,死也死得快活些!”

 “放!”凤姑娘恼羞起来“你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我救不了她?”

 “难道不是?”老和尚反相讥,依旧拉住灵越要走“走走走,不会解毒便直说,偏要云里雾里浑说一通…”

 凤姑娘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气得发抖,她一生心高气傲,哪里受到这样的言语相,明知是将法,仍是头脑一热,怒气冲冲:“你这个死福子,莫要将人看扁!我就将她医给你看。”

 老和尚将灵越往她手中一送“老和尚拭目以待,可别说大话闪了舌头。”

 凤姑娘揽住灵越“丫头,我们走!”

 一语说罢,她点足飞身,架起灵越在藤桥上轻轻几个起落,便飘然过了悬崖,三转五转,落在一向庭院之中。只见竹篱青青,水幽幽,青瓦白墙,相映成辉。

 庭前一棵巨大的红枫,此刻叶红似火,宛如只只手掌,在阳光之中招展。风起之时,偶有红叶飘到水之中,犹如红帆远去。

 灵越心中赞道,真是个好地方。

 她一回头,和尚已经跟了来,从水中拾起一片润的红叶,凝望着上面清晰如掌纹的脉络,似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之中。

 凤姑娘微微一怔,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轻轻叹息一声,招呼灵越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丫头,跟我来!”

 灵越跟着她穿过药香阵阵的庭院,顺着游廊到了后园,顿时眼前水雾弥漫。

 原来后园辟了许多小池,清澈见底,此刻热气腾腾,水气缭绕。

 灵越刚一踏上前方小池边的石阶,只觉脚下发烫,忍不住上蹿下跳起来。

 “到这个池来!”凤姑娘在一个圆形的池子边向她招手,那池水竟是一片赤红之

 灵越仔细看去,原来池水之中弥漫着细微的水草,通体赤红,她不暗暗称奇。

 “吧!”凤姑娘淡淡地说。

 灵越顿时羞红了脸。

 “你我都是女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有的,我又不是没有…”凤姑娘的话如此有道理,灵越竟无言以对。

 身上的夹袄裙经过一夜雨水的洗礼,早已透,脏不已,灵越小心翼翼解开身上的带,将怀中之物小心包好,方才跳入水池中。

 啊啊!她情不自发出嘶哑的叫声,这池水实在是太烫了,她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站起来。

 凤姑娘早就料到一般,愠声斥道:“这点烫就受不了?想要开口说话,就给我忍着!把脸也泡进去!”

 灵越只得咬牙坐了下去。说来奇怪,忍耐片刻之后,那池水竟似渐渐变温了似的,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沉入池中。

 好痛!

 脸上像有千万针扎一般,她痛得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指。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姑娘叫道:“出来吧,去绿池!”

 灵越闻言又换到绿池之中,凤姑娘也不看她,在池边的药圃中时而挑挑拣拣,时而念念有词,忽而直奔向旁边的药庐,在里面兵兵乓乓捣鼓了半天,最后端着一盆黏黏糊糊的绿色汁走了出来。

 她算了算时辰,满意地点点头,从房间取了一套素的长袍来丢给灵越:“可以了,出来吧!”

 灵越已经泡得全身发软,两眼发黑,兀自苦苦支撑,闻言忙起身上岸,穿好长袍,又背过身,将锦娘留给自己的东西小心放好。

 凤姑娘让灵越坐定,先在她的脸上细细涂上厚厚的一层汁,再小心翼翼地裹上一层又一层的棉布,只出两只眼睛和鼻子嘴巴。忙完她长舒一口气“等着吧,明天就能看到效果了。”

 灵越被她包得跟粽子一样,只得眨眨眼向她表示谢意。

 凤姑娘看着她那双明如朝的眼睛,一时间神情恍惚,情不自道:“阿蔷…阿蔷…”

 她的眼中出无限伤感,伸出手指抚向灵越,刚刚触及到雪白的棉布,她猛然清醒过来“不,不,小福子说阿蔷已经走了…你不是阿蔷,你不是!”她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顿时掩面奔了出去。

 灵越急忙跟随而出,却见她雪亮的长发飘飞,疾步转过曲折回旋的阑干,登上一座小楼,冲进了一个挂着绣帘的房间。

 尚未进门,灵越便听到她惊天动地的哭声。

 绣帘颤抖不已,上面绣的五荷花,栩栩如生,只是时光无情,昔日鲜活的颜色已经黯然消褪。

 她敲了敲门。

 “滚出去!”凤姑娘大吼道。

 灵越转身走,可听她哭得十分凄凄惨惨,心下十分不忍,终于屏住气息,依旧停留在门外。

 “你为什么还不走? 再不走,我就要挖下你的两只眼睛…”凤姑娘恶狠狠地说。

 不知为什么,灵越并不害怕她,觉得她像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她顿顿脚,转身走。

 凤姑娘听到 她要走,终于恨恨地说:“哪里来的臭丫头,叫我又伤心了一场。进来吧!“

 灵越捧着粽子脸走了进去,凤姑娘的屋子十分简单,不过是一一几,一桌一凳而已。桌子上如寻常的姑娘一样,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胭脂水粉,上面却是落满厚厚的一层灰。

 凤姑娘坐在上眼睛哭得通红,雪白的发髻已经散

 灵越想了想,拿起木梳挨着她坐下,不声不响地替她梳理起来。

 凤姑娘正要挣扎,一抬眼看到跟阿蔷十分相似的双眼,满腹的委屈又似如水般涌到眼眶。

 灵越的动作十分轻柔,不到片刻将那一头银发梳得光亮无比,重新结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依旧用木钗绾好。

 她取来铜镜,抹去上面的灰尘,举起来照给凤姑娘看,凤姑娘看了一眼,破涕为笑:“你这个小丫头,笨手笨脚的,发髻梳得真难看…”

 灵越不会说话,只得捧着脸,不声不响看着她。

 凤姑娘忽而发怒,用力拍拍她的肩膀“莫非你信不过我,一副可怜巴巴要死了的样子?我说你明天会好,明天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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