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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若非要再说话
 但是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温柔,能让她慢慢接受自己,而她心里也十分明白,她没有多么轰轰烈烈地爱着曾公子。

 只是恰到好处的喜欢,以及十二分的沉,她沉于这个人,沉他如水墨般绕指柔的气质,沉他清淡如茶的体,仿佛咬上一口,都会是满口茶香,但是她不会爱上他,她想,她不会,也不能,只是喜欢。

 只是着而已,与爱无关,虽然她一遍又一遍地,梦见她走不出来的那些场景,可是在醒来之后,她对曾公子的告白,依旧是惊恐大于其他。

 何为万劫,何为不复。若是能平淡地活着,她并不想跳入深渊,但曾公子的轮廓仿佛融入了江南的一景一物之中,只要她身在这里,就摆不了。

 他的举动,像是扬起了她心里早已落定的那些尘埃一般,让她躁动不安,苦不堪言,而如今她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也许令她厌恶的不是江南的雨。

 若是在雨中的桥上,路边,墙下,四处可见的闹市里,随意摆放上一个曾公子,她想,她看向那景象的意境也会有所不同。可惜这种感觉只能存在她的脑海中,她写不出来,画不出来。

 也说不出来,蒙中,她觉得客厅里的桃花已经开散了,花瓣落了一桌子,客厅里全是残留下来的香气。打开手机,没有一个朋友找她,仿佛早已忘了她这个人。

 但是曾公子却问她醒了没有,她体内那些控制不住的坏情绪油然而生,用力按着手机回到“我不喜欢桃花,以后不要再送了。”信息发出去,那边再也没了声响。

 她愣怔了半响,无力地蜷在了沙发上,她回忆起这些天,她已然忘记许多事情,以及被那些事情所发出来的坏情绪,但是,总归是丢人。什么淡然处之,自她来到江南,以为能感染些书里那般婉约的特,而现实她却变成了个每三餐不间断闹别扭的人,木讷的人,俗人。

 真正的江南风韵就站在她无法不去看的地方,以无微不至的周到,无孔不入的温柔来嘲讽她的东施效颦,她想,也许她最喜欢江南的地方,是江南生来如此。不需要学习,模仿,江南生来如此。

 而她一路走来,早已忘了自己生来是什么模样,即便不想去模仿,她羡慕,喜欢的东西,都不曾属于她。

 所以她一面着,一面抗拒着江南的公子,因为他们生来便是如此,他们被允许以这种令人眼红的姿态活着,她十分地想明白了这点,又想要坠落,坠落到那些无人能瞧见的深渊中去。

 “袋袋,袋袋。”一个声音不停唤她,柔和而坚定,仿佛要把她从那些她已不愿挣扎的泥淖中,拉拽出来“醒来吧,袋袋。”曾公子干脆坐在头,扶着她半靠在他怀里“你睡了太长时间,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她无力地靠在他肩上,脑袋昏昏沉沉,嗅着生病时嗅不出味道的气息,脑袋里昏昏沉沉,分不清这是另一重梦境还是无法逃脱的现实。

 “袋袋,小心一点。”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左手放平,用医用胶布裹在一个扁平的纸盒上“刚刚医生来给你吊了点滴,是不是还没什么力气,没事,会好起来的,袋袋。”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圈在怀里,理着她凌乱的发丝,不停地和她说着话。“明扬想过来看看你。但是我猜你并不想让他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便帮你推拒了。袋袋,我这样做可是做对了?”

 “医生说你身体里血糖很低,又有些发烧,所以给你挂了葡萄糖。袋袋,等晚上你醒了,要不要吃糖醋鱼?”不要,都不要,她在心里想着。

 只希望你能离得远一些,让我独自体味这永生都过不去的苦。“袋袋,你喜欢吃鱼吗?”那人在没有回复的寂静中,不倦地问道。“你现在是病人,最适合吃鱼。”“袋袋。”他叹息“何必和自己赌气呢,袋袋。”

 “你来到江南,不就是盼望江南能够治好你。”是想忘掉,是想被治好,但是我只是想连自己一起埋葬。并不想耽于江南,纵情享乐。

 尤其,不想耽于江南的公子,她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会如何回忆起如此的一天。这也许是她离感情最为贴近的一次,也是最无法承受的一次。

 后来她还是吃了糖醋鱼,喝了鱼片粥,朋友在电话里说怕传染感冒就不去看她,却故意大声叮嘱曾公子照顾好她。也看到了一场接一场,彻底凉下来的,江南的秋雨。

 没隔多久,曾公子和明扬拒绝了她想要搬走的好意。曾公子用来婉拒她的话十分古怪,甚至有些无礼调戏的意味:“你去了别处,生病时我会不知道。”

 她听罢,面无表情地解释了自己从小就身体健康很少生病。“可是,再活蹦跳的人,也是会生病的。”

 话里意有所指,连着照顾了她几天的曾公子没什么事,明扬却和她一样感冒了,只不过没她那么严重“唔…这周末是个难得的晴天。”曾公子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趁着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袋袋,带你去个好地方转转吧。”***晚夏的江南更加多雨。

 天气转寒后的第二天,曾公子又不请自来,给她带了许多新衣服。“都是工厂里上一季积的库存,袋袋,你也不需要太见外。”

 她看着他用一把剪刀剪开簇新的吊牌,一件件放入衣柜中,上下忙碌的手指漂亮得不可思议,就连这种微末的小事,他也做得理所应当,从容不迫。“你会弹钢琴吗?”她失神地问道。那人随意地点头“会啊…怎么,终于对我有兴趣了吗?”

 “袋袋,你想听什么曲子,我都可以弹给你。”她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客人在凝视主人家的画卷,她并不会画画,也不知道该如何欣赏画。

 可是她单纯觉得,江南的公子很适合入画,他优雅,纯粹,宁静,美好,她凝视他的方式,就像一个人欣赏画作时会驻足的距离。曾公子亦抬头看了她一眼,勾微笑“袋袋,你退到那么远,总不可能退到窗外去。”

 她窘迫,为了掩饰凝滞的空气又有些急切地问着“除了弹钢琴呢,你还会什么?”他斜靠在衣柜旁,很认真地想了想。

 “好像也没有别的了。”“我会开车,弹钢琴,下围棋,若非要再说的话,我还会用狗尾巴草编很漂亮的小兔子,袋袋,这样够了吗?”她很久没有再讲第二句话,他却站在原地笑道:“袋袋,我走了,明天再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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