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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望着江水
 过了片刻,才阴沉着脸,扭头跟上他,正待两人准备掠出,回到自己的船上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细若蚊呢的声音。

 那外室仍瘫坐在甲板上起不来,剧烈地息着。见他们回头,又低下头来,眼神闪烁,片刻后,才犹犹豫豫地继续道:“…荆州渡,他要去荆州渡。”苗姿回头,盯了她一眼。

 她长舒了口气,又心如死灰。好似失去依靠,绝望无助地坐在原地,捂脸哭了起来,苗姿见她孩子气的动作,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微闪,在飞身跃起前的一刻,突然冷冷道:“哭什么?天高海阔,你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

 她有一双漂亮而尖翘的眸,红,脸上常挂不达眼底的娇笑,这一眼面上却没有笑意,那种古怪的恶意消弥了,只像是倔强倨傲的少女,冷冷地呵斥着,不知光里的哪个人,或许是她自己。

 女孩抬眼,仰起脸愣愣地看她。似是有些震惊,泪珠还凝在脸上。当晚他们仍是宿在客舟中。天地都静,只有浅而安宁的水声。皓然明月天悬,照一江静水深。很快他们就会到达荆州渡,而且他们这样的人,从来也无心睡眠。

 苗姿坐在船头,‮腿双‬自然地垂在船沿,偶尔船身溅起水珠,沾光洁漂亮的小腿,她觉得凉了,轻轻晃了晃腿,直起身来,往船仓中走去,她无声地掀起帘子,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少年背倚着船仓,头微微垂下,抱臂阖着眼,在她进来的那一刻,警觉地睁开了眼,他默默地看着她。

 一点月光照进来,她看清他偏窄而显凌厉的眼,下颌处微微突起的骨,畅而锋利的侧脸。也几乎是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的手就握住了刀柄,浑身的肌蓄紧,豹子一样。

 是防备和随时预备攻击的姿态,她原本应该很熟悉这样的姿态,不知怎么的,却莫名愣了愣。

 回过神来,弯了红,盯他一眼,却没去碰自己的白练,躬身进了低矮的船仓,她在他对面的角落坐下,甚至颇有闲情地道:“外面江风凉了。”

 孟景没有答话,见她没有攻击意图,便沉默地移开了视线。船仓狭窄,约莫只能坐下五六个人,两人对角而坐,中间隔了三四个人身位,已是最远距离。

 她抚了抚手臂,将凉意驱散了,靠着仓壁微蜷了身子,抱起臂阖眼休息。孟景动了动,她眼睫微微一颤。没有睁眼,却也知道他已经走了。船仓中又只剩她一人。又行许多

 他们终于抵达了荆州渡。抵达时,正是熹微时分,他们在荆州渡停靠的船只中一个一个搜寻,果然在其中一只船中找到了潜逃许久的沧州军政使。

 这沧州军政使大腹便便,逃亡了多,累得不行了,被抓住时还在船仓中睡大觉,只等开城门的时辰一到,荆州渡的官僚便会查验户籍文书,放人入城。

 苗姿将人从上拽起来,利落甩了两巴掌,将人扇醒,微微一笑道:“看看是谁来了?”她语调娇妍明媚。

 那军政使在睡梦中,还以为是那被自己拿去当饵的外室,侥幸逃脱逐风楼的魔掌赶回了他身边。迷糊睁开眼,嘟囔唤了声:“心肝…”苗姿脸色一变,手下施力,当即将他一只胳膊卸了。

 军政使惨叫了声,完全清醒过来,抱着一只手臂,吓得,滚下来。沿滴答落下,积到地面。

 他却浑然不觉,浑身发颤,跪在自己腥臭的里连连磕头,惨声求二人放自己一条生路,说以后逐风楼在沧州,侵赋税也好,扶植自家势力也好,自己绝不敢多说半句,也绝不敢再尝试上奏天听。

 苗姿拧起眉,竟真被他闹得退后了一步,踟蹰着没有上前。太脏太臭了,她站远了些,握紧了自己的白练。

 正待抬手,身侧刀光一闪,军政使杀猪似的惨嚎便好似一瞬断在了嗓子里,他的嗓子确实断了。头颅从脖子上掉下来,滚到地上,双眼滚圆,血漫了一地。

 她微偏了头,去看身侧的孟景,他神情依旧淡漠,毫无波动,默默将刀身上的血拭去,回了身后,越过尸首,去处理善后事宜了,他们仔细清点了船仓中的物品。

 果然发现了许多揭逐风楼勾结、置换沧州官员,侵田地赋税的文书。其中还有这官员的绝命书,说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已经设法将证据和奏折送出,不出意外,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快抵达京城了。

 苗姿翻到这封绝命书时,手顿了顿,她放下了别的事情,抿着,默默地,将它捏在手中,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她想到了那个被他们放掉的外室。

 拿着证据和奏折的,会是她么?不知道,但她自己的处境不太妙。这些时,朝廷不断试探,隐隐有想费大力气整治逐风楼的意思。

 前几千机失利,梅凤鸣大怒,竟下令将人皮生生剥下,挂在自己卧房,事后又后悔起来,常常掩面而哭。苗姿不敢想象。

 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若那些证据上奏到朝廷,被梅凤鸣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刑罚,她面上血褪去了些,也有些苍白,她并不惧死,否则多年出生入死刀光剑影中走来,只要她畏惧过一次,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只是竟也有怅然。苗姿抿了,默默将那些文书点燃了,出神盯着熊熊的火光,自嘲地勾了角,轻笑出声。孟景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依稀瞧见他沉寂黑眸中映出自己的模样来,她盯着他,眼睫轻轻一颤,眸光微闪,忽然明白了那股怅然从何而来。

 从荆州渡回沧州的路上,仍是走了一段水路。孟景盘腿坐在船尾,就着月光,一遍遍仔细擦拭着他的宝贝长刀。苗姿依然远远坐在船头,低了一点头,沉默地望着舟身破开碧波,水花溅起一点。

 她突然动了动,俯下身,试图捞起水中明月,月却被她搅得支离破碎,她试了又试,终于放弃,甩了甩手上冰凉的江水,霍地直起身来,朝孟景走去。

 抱着臂,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孟景抬眼,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等着她开口,她却不看他,望着江水,没头没尾道:“你出叛出楼中的日子,我曾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孟景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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