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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味过来
 冯玉殊的眼底含着一丝讥笑,平静地颔了颔首,没说什么。眼见得这场戏唱完,此前一声不吭的老夫人叹了口气,在婢女的搀扶下起了身:“我老了,有些主意,你们做小辈的,自己拿吧。”嗓音却比冯玉殊还要中气足些。

 冯玉殊知道老夫人对自己的喜爱也极其有限,但她感念她那有限的照拂,低眉颔首道:“老祖宗慢走。”说完。

 她借着宽大衣袖遮掩,迅速地轻扯了扯孟景衣袖,也往外走,那动作极其隐蔽,却没逃过王夫人的眼睛。王夫人目中的鄙夷一闪而过。没羞没躁,果然是个没娘教的!回了院子,王夫人心中还是不妥帖。

 在冯如明耳边絮叨个不停。“你顾念着你的贤名,叫冯玉殊和那野小子住下来,却也不想想,我两个可怜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她们要承受多大的非议!你看她今,竟公然与外男同行!

 在府中这样,别人不知也便算了,可她的事京城都传成什么样了!我去公主府赴宴,小小的京兆尹的夫人,都欺到我头上来,含沙影地笑话我一番…冯家的女儿若个个成了冯玉殊那样,冯府以后还能指望谁呢?”

 冯如明是个没本事的,只一心等着定年退休。子易如今斗走狗,更是难以管教,以后仕途怎么样,还很难说。王夫人越想越难过。冯如明被她说得心烦,翻身坐起来,披着外衣就要往挽碧的院子里去。

 王夫人在身后啐他:“白里才腻在一块,沾一身狐媚子气,如今是片刻也等不得了…”冯如明转头厉声呵道:“到底是妇人见识!你且让她在府里住些时,再赶紧说门亲事,你是当家主母,她一个孤女,难道还能说个“不”字?”

 王夫人被他说得一愣,仔细想想,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法子确实再好不过了,也够体面。于是眉开眼笑,啐了声“冤家”却没了之前的气势,到底是由得冯如明去了。

 另一厢冯玉殊回到东院时,云锦正揪着几个使丫鬟,气急道:“底下都落的灰,我不管你们今打扫了还是没打扫,再叫几个人来,仔细再扫一遍。”偌大的国公府,下人们惯会看脸色。

 大姑娘不受主子待见,下人们为她做事,便也不尽心。冯玉殊被满院子的扬灰和飞狗跳闹得脑壳疼,便对云锦道:“先给我铺吧,我休息一会儿。”孟景却不知何处去了。

 她想了想,让初云去找王夫人支些银钱来,打算等他回来给他。若他一直记不起事来,每月有些银钱,或许也不必走上过去的老路了。冯玉殊这一觉睡到傍晚,睁眼起来。

 孟景不知何时进了房,坐在窗上,正盯着她。俩人荒唐过后,这还是第一次独处,冯玉殊耳尖发红,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坐到妆镜前:“你来做什么?”说着,对着镜给自己松松挽了个发髻,视线落在案上,微微一顿。

 上面放着好几张百两的银票。“你去哪…这哪儿来的?”她话锋瞬间一转。孟景道:“我去街上的当铺、票号问了问,这应该是我从前存的。”听他说起这个,冯玉殊手头上的动作一顿,心中不由自主地浮出几抹心虚。说起来,她还欠着他三百两呢,以他的子,要是记起来,准得找她要,他有些疑惑:“你心虚什么?”这厮有时还敏锐的。

 冯玉殊眯了眼,出和善的微笑:“所以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有钱了?如果是这样,那我早知道了。”孟景竟然犹豫了一下,道:“不是。”片刻后,有些言辞闪烁道:“若这些银子短了,你再和我说。”冯玉殊一时没有作声。

 孟景此人,向来与人界线分明,说冷漠无心也不为过。又很是守财,他一下拿出这样多的钱来,实在叫她意外。孟景见她久不答话,有些疑惑,起眼皮扫她一眼。

 就见她定定看着他,有些诧异,分明笑着,又有点要哭不哭的样子。孟景别开视线,心中微微困惑。

 这是开心还是难过?冯玉殊见他似是局促,将泪星儿收了,颊边笑意更浓,只管逗他,将银票拿起来:“好,那你以后可别来管我要回去。”要是哪他记起来了,发现自己把自个儿的卖命钱给了她这个假冒的“娘子”还不知怎样表情呢。

 以后分道扬镳,也算留作念想,她这样想着,将银票珍重地藏进了妆奁的最底层。孟景不知她心中所想,但见她愁容淡去,好似月明天霁,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便只淡淡“嗯”了声。

 房内一时寂静,正是黄昏时分,金红的晚霞铺满远天,被装点在窗棂中,煞是好看。冯玉殊的视线扫过美人榻上的孟景,顿了顿。孟景抱着臂,阖目小憩,英俊面容上落下晚霞的光与影。

 长腿微蜷起,睡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好似一个淡的影子,无声无息。同一间卧房内,好似两重世界。

 冯玉殊犹豫了一下,从妆镜前起身,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将他身后大开的窗子合上了。房内一下子全暗了下来。少年漂亮的睫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在她起身时便已经察觉,却没有动作。

 ***且说冯玉殊回到冯府,安顿下来后,做了两件重要的事。第一件筹划置办宅子,京城虽极少待嫁女独居的先例,却并非完全没有,她因遭千劫掠,婚事必定艰难。

 她也不能一辈子寄居在冯府,只能早做谋划,未来可有个安身之处。第二件是从自己的嫁姿中取出不少现银,盘下几个临街的商铺,未来便不会坐吃山空。

 她对经商一窍不通,又是女子,无法抛头面,思来想去,选择了书画、文房四宝之类的生意,毕竟她对书画还算了解,父亲在京中也还有几位故友。

 或许能指点、照拂一二,在冯玉殊为未来打算的时候,云锦对冯玉殊和孟景二人关系的怀疑也越来越深。

 再三追问之下,冯玉殊终于对云锦坦白了事情的经过。云锦先是哑口无言,回味过来,一下变得对孟景很有意见,开始不住地劝冯玉殊:“小姐,我五岁时便被父亲卖给了走街串巷的戏班子。

 在外面讨生活,三教九见得多了,那种男人靠不住的呀,指不定哪一天便把你和孩子丢在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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