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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屏住呼昅
 若是那得手了,她冯玉殊恐怕也是同样的下场,只是兜兜转转,她竟还是到了这里,她有些害怕,眼中滴下几滴泪来,忙用手拭去了。

 冯玉殊抱着臂深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这地牢极大,不知还有多少个这样的牢房。地牢之外,上方黑黝黝的,望不到顶。

 她低下头,用力将怀中的小锦囊抖了出来,然后用脚尖将它勾到跟前。锦囊的口子在滚动中自己松了,出一套饰物来,那是她出冯府时原本穿戴在身上的,冯府不曾在吃穿上苛待她,是以这些饰物价值贵重,后来她出门在外,就把它们取下,贴身收着了。

 旁边的女子领会了她的意思,也磨蹭着上前,用同样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捡起那锐利的珠钗。两人配合着,磨了好一阵子,终于将冯玉殊的绳子磨断了。

 “我叫冯玉殊。”冯玉殊用指尖沾了黏腥的淤土,在地上写。女子低头分辨,低声重复了一遍,也报了自己的名字:“叫我芸娘罢。”两人对视一眼,好似一见如故,面上都浮现出笑意。

 牢房里其他几人见她们将绳子解了,也有几分振奋。冯玉殊站起来,将每人的绳子都依次解了,姑娘们低低地冲她说了一声又一声“谢谢”冯玉殊又在地上写:“你们喊一声。”

 “喊什么?”一个女子神情迟疑地问“我们试过了,这地牢应该建得很隐蔽,没有人会听到的。”“随便。”冯玉殊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要听。”另一个叫云锦的女子却霍然站了起来“啊”地叫了几声。

 然后回头看向冯玉殊道:“你听到了什么?”冯玉殊向其他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云锦叫完之后,空的音回响在地牢中,远处还有一阵似乎是鸟雀受了惊而发出的动静。地牢中的女子都看着冯玉殊。

 冯玉殊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地牢竟是挖在了山庄后方,某座山的山腹之下。山腹之中,却听得见鸟鸣,地面上必有一处没有遮挡、直接与外界相连的出口。

 可是四周也没有任何重物,如何才能将她们身在此处的信息传递出去呢?处在这个牢房的女子们见她又是捏泥巴,又是抠砖的,察觉她所想,虽觉无望,情绪也不由被牵动起来:“玉殊,你想做的,我们都试过了。”

 芸娘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而且,就算消息递出去了,也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是啊…这里是极乐宗的地盘,外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难道极乐宗里会有男人良心发现,将我们救出去?”

 “这和羊求助于狼有什么区别…”冯玉殊静静听着,一双如水的眸子看不出什么失望,反倒奇异地,有安抚人心的意味,她摇摇头,伸出葱白的指尖,无声道:“有一个人,可能会来救我们。”

 她说可能,并不是出于对“孟景有可能不来救她”的考量。孟景虽带她涉险,却把她照顾得很好,虽然偶尔会在照顾的时候,隐隐出一丝“好后悔”和“好麻烦”的情绪,而且以此人的做事风格,肯定会力全把她平安送回冯府,好取回说好的那五百两,不,三百两呢。

 只是冯玉殊也清楚,孟景孤身一人,纵然是武功高强的杀手,也有力有不及的可能。

 “可有隔夜的饭食?”冯玉殊低下头,咬着下使劲,嘶地一声,从裙摆上撕出一圈布条下来。女子们摇摇头:“我们已经数滴水未进了。”竟是要将她们生生困死在这里。

 冯玉殊心下一颤,怔住了,芸娘微微皱眉,问她:“你想怎么做?”她有些气,写道:“腐物,或可引来飞鸟。”女子们围在她身边,有人将这句话念了出来,其他人盯着她写下的这一行字,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远处,地牢的最尽头,不知隔了几间牢房,一个女子颤抖的声线传来:“…两前,我们这里,有一个人去了…”地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这话音好似一阵风吹过,便能吹散了。怪不得,从刚才起,那个方向便时不时隐约传来一丝腐臭。冯玉殊感到一阵惊惶和无力。

 纵父亲的悉心教导和书香岁月,使她比变得比一般贵女多了些见识和怀,却也不曾让她独自面对这种险境。

 她扪心自问,若她今选择将那位女子的身体作引,却没能救得这些女子的性命,后自己该如何自处?她生软弱,若此处有另一个能带着她们自救的人,她绝对会选择不听、不问、不管。

 可是这里的女子,她们的求生意志,已经很薄弱了。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从前与父亲在江南游历的画面。

 那时太子常服夜访,向父亲请教这个世道的止战之法,他们在江南碧波万顷的湖中,一叶苇舟自在而行,父亲答道:“战非罪,以战止战。”

 太子仁厚,眼神出浮现出不解之:“战事一起,必将生灵涂炭,这也是先生的道么?”父亲头也不回:“道自在我心,要无愧于心,便有须负的罪责。”须负的罪责。

 那时冯玉殊尚且年幼,这段话听在耳里,却没听进心里。如今却恍惚明白了,那时太子听后为何出一丝明悟的神色,朝父亲作了一个士人揖。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她面色有愧,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芸娘看着她,神色动容,握着她的手,似是要给她传递些信心:“玉殊,我们应该做什么?”

 “请那间牢房里的各位,将那位已故的女子尸身放置在牢门一侧的风口处。其余人同我一样。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裙,制成尽可能长的布幡。”芸娘无意识地了口口水,替她说出了请求。

 女子们默了默,有第一个人依言行动起来,然后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撕碎布料的嘶啦声在地牢中此起彼伏。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终归是想活着。夜里有人轮值夜,为的就是不放过一丝可能飞进这个可怖地牢的活物。

 “来了!”冯玉殊心口一跳,睁开眼来,果然看见远处一只巨大秃鹫降落在地面上,低头啄着什么。

 她靠近了些,看见是那女子出牢门的手腕。冷静,冷静。冯玉殊深了口气,一旁的芸娘死死地拽住她的手。所有人都按照之前冯玉殊代的,屏住呼吸,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一抹锐光滑过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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