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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要打出去打
 厉北山愣怔了一下,耳朵里的“嗡嗡”声还未消失,便听到里头的人正在怒不可遏地骂喊道:“你是我师妹哪门子的丈夫!恬不知!滚!快滚!”***叶南枝搀着常月松,呆呆地立在院中。

 刚刚那一声重重的关门声,震得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脸愠怒未消的姚雪竹回过身来,见着师父师妹都在那儿站着,他便也呆愣住了。

 “雪竹。”常月松拿起拐遥遥地点了点他,严厉地训诫道:“待客之道,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姚雪竹歪着头,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我看到穿那身衣服的人,我就恨不得…”

 “你闭嘴!”常月松厉声道:“你给我接着炒菜去!”姚雪竹攥着拳头,愤懑不已地走了。叶南枝也想走,却让常月松给叫住了。

 老头儿拿拐在地上杵了杵,说道:“你二师哥在气什么,咱们心里都清楚。害了你大师哥的人,是穿那身衣服的,没错,但咱们不能把谁都当坏人。人是来找你的,你自己想想,是见还是不见。

 既然想好了要回来,那就去把话与人家说清楚,也是应该的。”叶南枝的嗓子突然哽得厉害。

 她扭过头去,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本就是假的,他也知道。我没什么好同他说的了。不是有人要来吗?我回屋换衣服了。”说完这话。

 她便跑着离开了。常月松看着那丫头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气…门外,那些卫兵,包括谭如海在内,都照厉北山的吩咐,远远地站在胡同口等着。厉北山一个人,始终保持着笔的站姿,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常宅的门口。

 他知道,此行想将她找回去,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可他的脑中,现下没有任何的办法,除了用诚意来证明自己,他是真的无计可施,他正望着那堵高高的院墙苦苦冥思,便有一老妇人与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那老妇人将厉北山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军服上漉漉的一片,形容有些狼狈,于是着一口浓郁的京白问道:“哟,这位长官,您这是来找常大爷的?怎的不叫门儿呢?”厉北山对那妇人颔首一笑,礼貌地说道:“哦。正想叫,还没来得及。”

 老妇人咧嘴一笑,出一排不大齐整的黄牙,说:“那可巧了。我们也是来找常大爷的,这样吧,咱们一块儿进去。”说着话,老妇人便一马当先,伸手去敲门:“常大爷,常大爷在家吗?常大爷…”

 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那妇人便疑惑地小声嘀咕起来:“嘿,你说这常大爷,说好了今儿个我带人过来,让他相一相,怎么还出门去了呢?”

 “姑母,要不咱们回头再来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站在妇人身后的年轻男子,抬手托了托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低声试问道。

 “不成!”那妇人摆出一副严厉的大家长模样,对那年轻人说道:“你小子这回可别再想躲过去!

 常大爷这位小徒,那可是难得的伶俐人儿一个,打她13岁时起,那上门求亲的人都能从这儿排到东直门外去!常大爷那会儿心气儿高,守着宝一样的闺女,那可是谁也看不上。

 如今啊…据说是叫奉天帅府那位少帅给退了婚,这才着急想给她寻个人呢!”只见那年轻人冷哼了一声,喃喃地说道:“呵,那我可不想做这冤大头。万一人家少帅哪天不痛快了。从奉天一炮轰到北平来可怎么办?我还要不要命了?”

 “可拉倒吧!”妇人蔑视地一笑,说:“据说那少帅和他嫂子从前就有一腿,眼见心上人要嫁亲兄弟,他还能坐视不管?他与常大爷徒儿的婚事啊,那就是明摆着的将法呢!如今,这是人也救了。婚也退了。你还担心他找上门来不成?你去问问。他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啊?!”

 两人说得正在兴头上,这时才发觉,身边的厉北山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姑侄二人,那鸷的眼神,如鹰隼一般,叫人不寒而栗。两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并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投向他间那把私人定制的手

 “厉…”年轻人瞥到上刻着的那个字,不由得倒了一口凉气。老妇人没念过书,自然不识那上的小字。

 但她听到侄儿念出那个字时,心下已是倏地一沉“这…这位长官?”她强装出一张笑脸,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您…您该不会是从奉天来的吧?”厉北山的角微微一扬,带出一抹冷冷的弧度,反问道:“您知道的那么多,那您还猜不出我是打哪儿来的么?”

 ***这话一出,妇人的那张老脸当即就如同见了鬼一般,怖状万分,她‮腿双‬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多亏身后的侄儿伸手护了她一把,这才不至于摔折了骨头。

 “长…长官,我们都是本分人家,我姑母刚才说的话,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若有得罪,还请您…请您多见谅。”

 年轻人搀着已经吓懵的老妇人,强装镇定地给厉北山赔了个不是。厉北山心中有气,但这是在常月松的家门口,又不好真的发作。于是。

 他只好强忍着怒火,对那姑侄俩只说了一个“滚”字,便也不再追究了,他气有二:一气,常月松迫不及待地想将叶南枝再嫁出去。

 二气,这帮不知真相的民众百姓歪曲事实,到处散播谣言。不止气,他还十分担心,他担心,万一这样的话传到叶南枝的耳朵里。

 那她永远也不原谅他了该怎么办?他还担心,她要是再一生气,真就答应嫁给别人了,那他又该怎么办?越想越气,越想越担心。

 此时的厉北山,已经再也不能淡定地死等在这门外了,他在常宅的门口焦躁地踱来踱去,从头悬于中天,踱到影西斜,倦鸟归巢。

 他就像急行军要奔赴战地那般,一刻也不停歇地踱走在常宅的门口,只不过急行军还有个终点。

 他却像热锅上的蚂蚁那般,既没终点,也没对策…冬日的夜,总是降临的要早一些。常宅师徒三人早早地吃罢晚饭,便各回各屋了,那两个徒弟,今好似八字犯冲一般,只要待在一处,定能生出口角。

 一顿饭,吃得连汤里都好像溅进了火星子,惹得常月松好一阵的不痛快:“你们俩,要吵出去吵,要打出去打,别再给我气出个好歹来,下半辈子还得给你俩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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