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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非但不拦着
 虽然他在厉北山的部队里担的是通信兵的职责,脚力还算可以,但在奉天的冬日里狂奔数十里地,那张本就不太细的脸,此时已被猎猎的寒风吹得不见一点活

 脚都还未站稳,别院里那些翘首以盼的老妈子、仆役们便全都将他围了起来,他站在人群中间,大口地气,从那张嘴里吐出的话,也已是断断续续的,句不成句。“程…程家大小姐…”

 “你个蠢丘八!程家大小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完啊!”桂婶实在看不得他这副吐吐的模样,恨不得当下就用一笤帚将他的话都从肚里给打出来。

 那小兵重重地呼出几口浓白的雾气后,吧咂了一下那两片被风吹得皲裂的嘴,这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程…程小姐服毒…自尽啦!”

 一句话,惊得众人瞠目结舌,唯有桂婶像没听到似的,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晃着叫嚷道:“你再给我说一遍!说一遍!”此时的小兵,气已匀了一些。

 那当兵的傲气上来,便将眼前对自己发狠的妇人用力推搡到了一边“耳聋吗?!听不到吗?!我说程小姐自尽了!

 我们少将军赶到程府去救人了!”桂婶被他推倒在地,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身子无力,口里喃喃着说道:“救人…那我们姑娘呢?不接了?婚呢?不成了?”

 那小兵一跺脚,双手在上贴紧,身子得笔直,声音洪亮地对着众人道:“我们少将军说了!他不来,亲得,婚也得成!

 等花轿一进门,还请二少上轿,随亲队伍回帅府!等他处理完事情,随后就到!”这话一出,所有的人全都头接耳地小声嘀咕起来。

 有说这样不合规矩的,也有说救人要紧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好话、赖话都有人说,可就是没有人想起屋内那位还蒙着盖头的女人此时的心中是如何作想的…“闺女,我给你拿块点心,先垫补垫补吧?”

 一直以娘家人的身份守在叶南枝身边的于婶,纵使心里有诸多不平,但她依旧安慰似的拍了拍叶南枝的手,好像这只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希望她不要挂心。叶南枝没有说话。

 那张被盖头蒙住的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她的眼里只有满目的红,就像昨夜,那些大红的灯笼映照在那个身影上时的情景,红得刺目,红得叫人睁不开眼睛,她的脑子里纷纷的,忽而想起什么“你等我”

 忽而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句“等她真寻死了。再说”…鞭炮声,越来越近了。奏着快西洋曲子的管弦乐声,也越来越近了,她接过于婶手中的合饼,隐在盖头下,不紧不慢地吃着。这合饼,吃起来并不如看起来好吃,外皮坚硬,内里的糖馅儿甜得都要将嗓子给剌破。吃了一口,叶南枝已经难受得咳嗽了几声。

 然而,她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就像是真的饿了一般,两口一块饼,满满地进嘴里。饼上的碎屑,就像眼泪似的,飘飘落落了一身。

 于婶一面伸手替她去掸身上的饼屑,一面强撑着笑脸对她玩笑道:“瞧你这利落劲儿,眼见花轿都上门了,一会儿将喜服弄脏了。可就没第二套能换了。”

 说话间,身上的碎屑还未完全抖落干净,便已经有人进屋来报:“花轿来啦~请姑娘快些上轿吧!”

 “这就来,这就来。”于婶对那人笑笑,转而执起叶南枝的手,与她小声道:“这事儿,是他的不对,等入了房,你再与他算账也不迟。好闺女,咱们先上轿吧,成不成?”

 叶南枝依旧没有说话,由着于婶和宁儿将自己搀起,并一步一步地,看着自己那双穿着大红绣鞋的脚,走出门,跨过坎儿,来到那顶三十二抬的大红花轿跟前。

 轿帘是桂婶掀开的,她那身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的衣服,此时沾了一层的灰,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是一种只能强颜欢笑的无奈。

 “新娘上轿咯…”随着主事人一声嘹亮的吆唱,鞭炮声、鼓乐声再度开始齐鸣,那如惊雷般的声音,就在叶南枝的耳边响起,震耳聋。

 她却想逃都不知该逃到哪儿去,正当她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中准备登轿时,门外又突然闯进了另一位高声报信儿的人。

 他不顾门外卫兵的阻拦,拼了命的往叶南枝的方向跑来,嘴里不停地喊叫着。声音却被震天响的鞭炮声、鼓乐声所掩埋。

 然而,只有叶南枝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摘掉盖头,冲着来人大声喊道:“师哥!我在这儿!”

 ***时值正午,南满医学院的手术室外,手术灯依旧亮着。外面的走廊上,站满了衣着光鲜的人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来程家赴宴的亲眷。

 本是欢迎喜喜的一件事,现下却成了一出令人哀恸的悲剧,每个人的脸上,此时无一例外地全都布满了惨淡的愁云。程玉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

 她虽贵为程府的嫡女,却也只能在爹爹的面前耍耍她的大小姐脾气,然而,一切的事,程慎颐都可以依着女儿,唯有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

 他不准由着女儿的子来。哪怕这厉府的大公子如今已是个废人,那也没有任何人、任何理由能去随意毁坏这桩早就定好了的亲事。程慎颐虽是利益至上之人,但讲信用却是他的立世之本,无可动摇。因为女儿的任,惹出这样的祸事。

 他虽心疼,但更多的还是对厉家抱以深切的愧疚。当他把女儿那封绝笔信到厉北山的手中时,他脸上的表情是惭愧且为难的。

 “二公子,这是在玉莹房里找到的信。应该是给你的…”因了父辈好的关系,程慎颐极少如此称呼厉北山,但今这事儿叫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叔辈身份放低下来。厉北山接过信,默默地看着。

 眉头却不由得蹙了起来,这信,的确是程玉莹的笔迹,但这信中的内容,看着却不大像是一封绝笔。信中。

 除了多次提及她有多爱厉北山以外,提的最多的便是她要退婚的决心。以厉北山对她的了解,连拍死一只蚊子都觉得恶心的人,哪会喝什么毒药让自己惨死?况且在他第一时间赶到程府时,便觉出程玉莹身边那个从小跟着她长起来的丫鬟很有可疑。小姐服毒,非但不拦着,等众人都赶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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