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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吭匕首菗出
 “没关系,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呀。若真有那一,我便在既望之前结果了自己。反正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这轻快的语气中却是蕴含着浓重的悲伤,她才十七岁,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说出“活得够久了“这种话?离尘道:“莺…儿姑娘。”他急于开口,差点将“莺时”二字口而出,赶忙了回去。幸好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近衙门在到处搜捕你。姑娘不如暂时在我这里藏身,待那通缉令撤下,我便…想办法送你去苗疆解蛊。”

 正愁不知如何去恳求他暂时收留自己,可没想到他却主动提出,他是…真的不怕东窗事发么?莺时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正对上他眸中灼热的,昭彰的,难以掩藏的复杂情绪。昨夜,在她失去清明之前,最后存于意识里,也最清晰的正是他眼中的那一片岑寂。

 她见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好似任何事情都无谓,无望了,这样的人,明明萍水相逢,却为何会对自己有着这样一种教她看不清楚的浓烈情感呢?

 “我杀了人。”“我知道。”“我杀的是当朝参知政事的嫡次子。”“这‘七月苕华‘是他为你种下的吗?”“是。”想到郑志渊,莺时便恨得牙

 “那便不是你的错。”他竟全然不在意自己可能会给他带来的麻烦。莺时又瞥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口中便溜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离尘听得此言,方寸大,罕见地慌张起来。

 再逢故人,勾起了尘封在经年积雪之下,几乎不敢再去回想的前尘旧梦,若干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碰撞出火星,一点热气醺醺然蒸腾上来,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至于所谓“喜欢“。

 他根本还没机会去厘清、细思。按说既入了佛门,男女之情便该抛却了,更何况,他到了这种境地,也没有资格再去喜欢什么人,然而面对着她的坦,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不“字,忽的,寺内钟声打破了一室静寂。

 此钟意在警示众僧,戒贪,戒嗔痴,戒烦忧,方能明心见,修成正果。可偏偏,他心中却泛起了层层散开,难以褪去的涟漪…***在过去的两年里。

 尤其是在搭上薛淮之前,莺时数不清自己问过多少人类似的话。执一盏美酒,用训练过无数次的方式暗递秋波,就连角也会翘到特定的弧度,娇声道:“公子可还喜欢奴家?”然后换来数不清的,被简单抛掷出的真心假意。

 从没有哪个人如他一般,紧抿起,犹疑不决。可或许,犹疑到极致,本身便是最光风霁月的坦

 莺时望向离尘面上的那一点心思的红晕,目光扫过他低垂的,不规律颤动着的眼睫。微微上翘的形状好像振翅飞的蝴蝶,又像包裹着短暂闪现,却又迅速熄灭的繁荣,他明明说不出一个字,却偏生被她瞧出了未尽的万语千言。随口的一问,却好像她在迫、唐突他一般。

 莺时不由得有些后悔,连忙将这一段岔开,又抛出了另一个久居心中的疑惑:“离尘师傅,你我先前可曾打过照面?”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莺时便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感,觉得这人当是可信的,不会害她。所以她昨夜才会在意识濒临破碎的边缘向他求助。可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直觉。

 她将这几年所历之人搜刮个遍,却无一人有可能与之对应。离尘的目光飘飘乎落在远处,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开口:“不曾。”莺时便暗嘲自己过度的敏锐。也是。

 她在三星楼待了这么些年,几乎从未踏出一步,来往的也都是些风的公子哥儿,能到哪里去认识一个和尚。

 **七后,官府在栖华山北侧半山的一丛石之间,发现了一件浸满血迹的,被撕裂的红色纱衣,几块残破的白色布料,距其不远处,落着一粒透雕枝白玉掺金的坠子,还找到几截骨头。

 据三星楼的姑娘们指认,这些衣饰与莺儿杀人逃跑那穿戴的都能一一对上。断骨带回去招来仵作检验,也的确是属于二八上下的年轻女子。

 栖华山北侧时有猛兽出没,若是平头百姓,寻到这些证物,通常也便就此结案了。可这毕竟事涉朝廷二品官员,总要格外谨慎些。

 痛失爱子的郑参知虽希望这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子能丧命于豺狼之口,却也怕这是她的金蝉壳之计,遂向大理寺和衙门施,将全城通缉延至四十天,依旧使人夜驻守栖华山脚,并每派人上山搜捕一趟。

 这断骨确实不属于莺时,她如今依旧藏身于华相寺,离尘的僧寮之中,那,她与离尘趁夜一路向北,寻得传说中的虎豹出没之处,想要作出她已丧命的假象。莺时较寻常女子胆大心细些,对于伪装现场却不精通。虽不知能否骗过官府,但总要尽力一试。

 如若不然,只怕那郑参知一寻不到她,便一不会放弃搜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耗不起。寻了处让自己“葬身”的好地方,莺时掏出匕首。匕仞泛着幽幽寒光,让她回忆起那尖端划过喉咙,生死一线的夜晚,竟一时有些下不去手。

 比划了一阵,正咬牙扎下时,身后离尘道:“我来帮你。”她以为他是嫌她太过迟缓,便将匕首递过去,指导他:“扎左臂吧,不至太过影响行动。”

 “好。“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润,一如他诵念经文时那般,令她无端安心,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嗤”的一声,利器刺入血的声音在无风的夏夜里异常清晰,她紧绷的身体却并没有传来任何预料中的疼痛之感。莺时惊疑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匕首赫然在离尘的左臂上。

 离尘见她睁眼,咬牙将匕首拔出,他皱着眉,眉梢有冷汗滚落,显然是痛极,可他却强忍住,一声不吭。匕首出,鲜血瞬时汩汩出,离尘将纱衣贴在伤口处,任温热的血将布料浸润。

 “你…你不必如此…”愧疚和酸软的情绪再一次包裹了她。孑然一身久了,她以为自己再不会为任何人感怀。心如顽石,便无可欺。可与他相处不过短短几,那顽石便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这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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