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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鲜血汩汩蓅出
 黛青墙壁,砌作“梅花丁”的样式,飞阁丹,雕梁画角。三星楼便坐落于栖华山的南侧一隅,向北过了栖华,也就出了大卫都城燕陵的地界。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意喻这恰是燕陵来来往往长夜中的得见良人之所。踏入这如意纹云母隔扇门,一眼望去。

 正对着燕陵才子陈长思的四美人图,婀娜有致,栩栩如生,与画下伏在降香黄檀案前的美人相映成趣。莺儿纤指拨动着置于案上的松风琴,奏得是一曲《水》。松风入壑,潺潺切切,令满座宾客如痴如醉。

 她自小学琴,又兼读诗书,无论是技法还是对曲意的理解,皆远胜寻常场女子,竟让人生出此时此刻处于某个清谈会的错觉。《水》是君子之间寻觅知音之曲,如今却被她奏来取悦恩客。

 莺儿暗忖,若伯牙子期泉下有知,怕不是要气恼得连棺材板都给掀了。杀将出来,将她指下的松风碎为两截。可她没法,这三星楼贯以风雅卖座,直迫得这些以事人的女子个个要作出秉高洁、人间仙骨之态,仿若好好教养出的名门小姐一般。

 右手猛滚慢拂,左手往复和音,曲如泻玉涌珠,澎拜奔,转眼便已过了万重山川。奏完此段,她指尖稍顿,向台下某处飞去一个眼波。

 不等那着茶白色程子衣,间束墨带的年轻公子回过神来,她便复又垂首,弹起了下一乐段。虽琴音未,莺儿却将公子那一瞬的神色细细收入眸中,心神大定。

 她知道,这事大约是成了,果不其然,他赠予她十枝花序满的杜若,拔得头筹,在三星楼,一支杜若便是十两黄金。一百两黄金仅为梳拢,赎身则是另外的价格,倒也算诚意十足。

 莺儿姑娘的初夜就要属于玉衡公子了。说不好还会被接回去做姨娘。楼里的姑娘无人不称羡,毕竟这是她们所能想到最好的归宿。这玉衡公子极为正经,每回只是来陪友人观舞、听曲。有时同行者宿在此处,他便自行离去,从不多留。若有人走近些去他。

 他便会脸色微红,连连退避,是个面皮极薄的小郎君。却不成想,他最终被莺儿勾去了。三星楼选拔标准极高。

 论容貌,莺儿在一众姑娘中不算顶美的,只一对水剪似的瞳仁,能在人心底起横波,她们羡慕莺儿。

 当然不仅是因为玉衡公子雅人深致,更因他是刑部尚书兼资政大夫家的独苗薛淮,字玉川,十七岁即二甲登科,现下与其父同在刑部历练,领六品主事一职,前途无量。“玉衡”只是来往三星楼的代称,在这里,每位宾客都以代号相称。

 但稍一打听,便不难知其身份,此时的莺儿正端坐在“长生阁”内,点红烛,挂红绸,着一袭水红纱衣,扮作房模样,心中却并无半分喜意,她只觉讽刺。

 若非当年那件事,薛淮本应是她的夫君,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而非如现下这般,两人之间身份早已是云泥之别。

 此番她搭上薛淮,意潜入薛府,只因薛家父子皆在刑部任职,薛尚书又曾与她父亲有,若查清当年真相,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条路。

 若不是为了寻求真相,以及背后可能的,至今仍摸不清看不透的仇人,她断不会在这烟花之地苟活至今。

 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只又抿了抿桃花脂,探身将烛火剪得更亮些。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听得木门吱呀作响,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他来了。莺儿垂头作羞涩状。

 然而就在这息之间,异变陡生。先是男子被捂住口鼻的闷哼…莺儿讶异地向门口望去,见到身着喜袍的薛小公子摇摇晃晃,倚着圆角柜软倒下去,双目紧闭。未及她作出任何反应,口中便被入一块绢帕,双手迅速被制住,动弹不得。

 ***制住她的男子着黑衣,以青铜句芒面具遮面,无法分辨身份,他身量不高,力气却是不小。莺儿挣扎几下无果,遂假意服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他要做什么。

 本以为总要言语、推拉一番,却不成想他用匕仞在她腕上一划,又反手扣动一袖珍黄金卣型器皿的某处机关,将椭圆小口覆在她伤处,似有软虫动。

 可待男子移开卣口,她腕上却空无一物,一片皓白,就连那划痕和几滴红的血珠儿也没了踪影。男子见状,发出一声怪笑,低嗓音道:“成了。这苗疆货郎诚不我欺,也只有如此你才会乖乖听话。往后便在我府中做一具供我一人玩乐的偶人罢!”

 苗疆…莫非她被种下了蛊虫!莺儿闻言面色煞白,呆呆地望着他。男子又以匕首抵住她喉咙:“乖乖从了我,便饶你一命。”莺儿轻轻点头,水汪汪的杏核眼中出哀求的神色,作出无比驯服的姿态,看得他心念一动,只觉下之物愈发痛。

 做起这般勾当他已是驾轻就,就连良家女子也被他糟蹋过不知凡几,更何况天生就是被人骑的子呢?

 他心中本就存了三分轻视,又兼莺儿行止温顺,令他放松了警惕,伸手去欺那在挣扎中半的雪,就在这时,莺儿抓住时机,身暴起,扣着他执匕的手腕反手一扭。匕尖在她颈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她忍住痛意,又狠击他的肘部向前一送,匕首瞬时没入喉咙半寸,鲜血汩汩出,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她用力握住短柄搅动、出匕首,在他捂住喉咙处伤口倒下时,又狠狠对着他心口刺了几下,每次拔出都带出一蓬密密的血雾。稳、准、狠。男子终是没了气息。事毕,莺儿才觉脚下发软,沾血的双手颤抖着。跌坐在一旁,她杀人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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